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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林春暖东家子-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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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跑到山底下,确信那人不会追来,云端猛然停住脚步,转头问道,“那姻缘签是怎么一回事?”

    她记得当时沉香说,人太多了,没来得及求上一签。如今听那慈心大师一说,好像还不止一次求姻缘?不想再听她在背后碎碎念了,就拿这事堵她的嘴。

    沉香一路都在心疼那些银子首饰,突然被问及此事,含含糊糊支吾着,装傻充愣:一会儿说根本没有此事,慈心大师记错了;一会儿又说她忘了放哪了,许是丢了。

    云端本就是随口一提,她却这般拿话搪塞,事出反常必有妖,双手抱臂,抽出未受伤的那只手摸着下巴,瞅了她半晌才挤出一个字:嗯?

    沉香低头叹气:小姐太聪明不太好糊弄啊。

    知道自己瞒不住了,索性全盘托出,“那日奴婢替小姐求签,手气极差,抽中了支不太好的签,奴婢不信邪,又摇了两次签筒,结果是同一支签。怕您瞧着心烦,索性给扔了。”

    “不太好的签?中下签么?”她这人不信命,又不信佛,自然不会在意。

    沉香抬头偷看了一眼云端无所谓的样子,缩了缩脖子,从牙缝里声音小小的挤出三个字,“下下签。”

    “什么?我没听清,下下签,在哪儿,让我看看!”云端本以为运气再差,也不过是个中下签,哪知还有最差的下下签!她有些着急上火,不太相信,想要眼见为实。

    “随手扔了。”语气淡淡的,还有些讨好。

    “扔了!”咬牙切齿重复一遍,很生气。

    确实是扔了,只不过又让人捡了,那三只一模一样的竹签,此时正并列躺在涂安寺偏院的一张桌子上。

    上书:山河万里路崎岖,历经生涯走四夷。凿石淘沙空费力,良金美玉更无取。

    签文不难理解:山河万里,行路崎岖。历经生涯,流逐四夷。凿石淘河,千辛万苦。良金美玉,淘金不见。

    世间万事万物皆有缘,姻缘有善缘也有恶缘,此签呈辛苦之象,是下下签,结的是恶缘!纵使执着追求,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

    既明斜靠在桌边,一手扶额,一手拿起桌上的一支竹签,轻轻描摹竹签顶端刻的“云端”二字,微不可见的长叹了口气。

    眯眼歇一会儿,他似乎听见阵阵脚步声,便将那三支竹签全部收入匣中,迎接来人。

    若是有人此时掀开那匣子,必会惊讶:里面放着的是四根除名字外一模一样的姻缘签!

第二十六章黄昏风雨打园林() 
云端肩上有伤,本该早些回杏林苑的,只因怕刘云问起不好回答,索性领着沉香在附近的镇子上转了转。

    “小姐,这儿有家成衣铺子,进去换身衣裳吧。”沉香总这么护着也不是个法子,还是得换身衣裳啊。可巧眼前就有个现成的,她拽了拽心不在焉的云端,出声建议。

    云端此次上街,又并非真的是为了逛街而来,心里装着事,也没听清她说的是什么,随口应了声。

    于是就有了接下来的一幕——

    “走走走,没钱买什么新衣裳啊。”成衣铺的老板娘两手叉腰,赶苍蝇似得将她二人撵了出来。

    一大早的,刚开门,迎这两人进来,瞧着那身打扮,满心欢喜的以为是位贵客上门,哪成想竟然是个打白条的主儿,没钱买什么衣裳,也不打听打听她凤娘子的名号,就想赊账!

    云端稀里糊涂的被沉香领着进门,紧接着稀里糊涂的换了身衣裳,如今又稀里糊涂的被人撵了出来,整个人懵懵的,一双小鹿眼睁得老大,灵动温和,别提有多无辜了。

    “都怪奴婢愚笨,怎的把这事儿忘了,小姐莫急,奴婢这就回去取了银子来。”想起涂安山上的事儿,沉香一拍脑门,后悔不迭。

    “罢了罢了,有这功夫,咱自个儿都回家换了。”云端摆摆手,止住她的步子。

    本不过就是染了道口子,这衣裳颜色深,看不大清的,换不换不碍事的。

    见她无所谓偏头理衣裳,沉香无奈一叹,不忍心再说什么,只得上去搭手。

    顾忌这是在大街上,云端又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名声极为重要,因此沉香拉着她退到角落,以自己的身子为她挡着点行人,也挡住了擦肩而过的那辆马车,以及窗边之人的视线。

    “先生可是在瞧什么?”有风吹过,扬起深色的车窗帘子,鹿鸣伸手整理,却被自家先生拦住。

    “无事,盖上吧。”既明淡淡答话。

    他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看见了个像极了云端的女孩,想要看的更清些吧,都要走了,又何必再招惹她呢。

    说到底,那些签文多多少少还是乱了他的心思,不然以他的性情,难得有个能入他眼的女子,怎会这般轻易放过呢?

    既明捂着胸口,暗自告诉自己不痛的,终究不过自欺欺人。

    见他这般脸色苍白,眉间紧皱,此时还护着心口,鹿鸣大惊,赶忙放下手中厚厚一沓账本,为他奉上参茶。

    那茶盏还冒着气儿,任谁都猜想不到这是昨夜熬制的参汤。

    昨日慈安大师终于出关,鹿鸣第一时间将其请来为既明把脉,却被告知,先生这病早已无药可治,早不过一两天,迟不过十来天,人随时都会走,让他莫再执着,尽心准备后事吧。

    只是既明不肯留在这儿,心心念念着想要再回去看一眼蓬莱,他劝说无果,只能依了。

    鹿鸣自己也明白,蓬莱至此相隔万里,且不说路途遥远,先生这幅身子能不能挺住尚且两说,更何况这一路山高水长艰难险阻,正常人都未必受得了一路颠簸,自家先生就更不用说了。

    落叶归根,人之常情。

    虽说事发突然,什么都没准备,免不了手忙脚乱。不过好在鹿鸣这些年陪在他左右,处理起来得心应手,井井有条。

    依先生所言,将那些沉重不便携带的金银玉器都捐给了涂安寺,只带了些银票和一箱子救命的人参。

    “鹿鸣,你且先去趟成衣铺子吧。”忍了许久,既明还是开了口。

    鹿鸣虽不解,却仍是依言下了车。

    一路回到杏林苑,得知刘云还未回来,云端这才松了口气,换了身衣裳,去瞧那些她盼了好久的宝贝疙瘩了。

    等她真正见到塞满一园子药材的场景时,整个人彻底疯了!

    按她最初所想,那么后几张单子,上百种药材,本以为连翘白芷二人能带回来几样药材就已经不错了,哪成想她二人果真拉回了单子上所有的药材,甚至还有几样罕见的名贵品种。这么大的惊喜,云端能不疯吗?

    这么一来,她杏林苑万事俱备,东风不欠,随时可以开门了!

    “好,这次采购药草,白芷连翘功劳最大,猪头肉就给你俩了!”中秋前一天,刘云趁她出门,将那些“中秋礼”全送来四宜园了,在她这儿养了快半个月,肥了两圈不止,今晚正好用它来做——全猪宴!

    主子都放话了,丫鬟仆人当然高兴,他们平常舍不得吃舍不得喝的,一年到头也未必吃上一顿荤的,难得能享受全猪宴,他们欢喜之余,恨不得叫来七大姑八大姨,现在都不用云端吩咐,一个个的干活的劲儿十足。

    人多力量大,总算赶在下雨前将药草分门别类放置好了。

    就是这个雨夜,涂安山上,人迹罕至的桃林深处小木屋,忽然走水,无奈夜黑雨大,涂安寺几百号人竟无一人发现。

    “驾!”

    尽管大雨滂沱,天黑路滑,仍然有人赶着马车一路疾驰。

    此人穿着黑衣劲装,以帕裹面,尽管夜如泼墨般黑沉,借着闪电,依稀可见那帕上似乎绣着一片沉香叶子。

    同样是这个雨夜,杏林苑的大门被人敲响,声声震天。

    只是雷声太大,好半天才有人开门。

    “刘叔,什么都别问,快帮我扶着先生!”鹿鸣全身湿透,截住刘云的话,声音急促。

    两人好不容易护着既明进了前院待客用的慎德堂,这下连刘云也是衣衫尽湿了。

    “刘叔,事出紧急,万幸出来的是您。”小心褪下既明的外衫,替他捏好被角,鹿鸣边说边一匙一匙的喂着参汤。

    “小姐有赏,全府的人都在大厨房那边,你也知道,我素来不荤的。”刘云擦了把雨水,答着他的话。又问,“倒是你,不在涂安寺好生带着,瓢泼大雨的,带先生出来做什么?”

    “这事以后再跟您解释,当务之急,是给先生找个大夫。”鹿鸣再次截住他的话,恳求。

    既明脸色苍白,唇无血色,淋了雨,即使盖着被子依然冷得直哆嗦,可他牙关紧闭,此时更是连参汤都送不下去,再不请大夫,后果不堪设想!

    刘云嘱咐了声让他先别出慎德堂,便再次冲入雨中。

    “哦?你是说有人避雨,歇在了慎德堂?”大雨突至,还好云端早有准备,此时捧着姜汤取暖,问连翘。

    “是啊,还是刘管家亲自留的客。”连翘去给刘云送姜汤,不期然遇上这一幕,回来告诉云端。

    “既然是云叔留的客,那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你呀,也别太多心。”

    “可那是两个男人啊。”连翘有些急了,说的更大声了。

    “算了,看看去吧。”云端放下瓷碗,无奈说道。

    连翘一听,小嘴嘟得老高,心中默言:哪是去看啊,奴婢是让小姐将那二人撵出去!

第二十七章却道原是故人来() 
大雨滂沱,在突如其来的强风影响下,疾风骤雨所到之处,无一幸免,一片狼藉,肉眼可见其毁坏势力不可阻挡。

    不过才一个时辰的光景,地上的积水就已经没过云端的膝盖了,裙摆尽湿,一双脚泡在冰冷的水中,寒从脚起直蔓延到全身,实在难受,不得已,她只能原路返回四宜园。

    偏厅的小浴室雾气弥漫,白芷刚刚烧好了热水,贴心的在香汤里调进各种芬芳药料,还未摆好小姐沐浴所需的一应物品,就见连翘扶着云端推门而入。

    “今儿一天都是艳阳高照,怎的到了傍晚,忽然下起了雨,还这般猛。”连翘嘟嘴抱怨,雨势太大,出去这一趟,她身上都淋湿了。

    白芷递上一块干净帕子,小声附和,“谁说不是,我虽身在这屋里,可那雨珠落地的声音之大,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更别说白芷刚才关门,那风夹着雨扑面而来,险些没把她掀翻,好不容易关住了门,反而将她的前襟弄得湿漉漉的,分不清是雨还是汗。

    沉香从另一个门掀帘而入,将云端的干净衣裳放在浴桶旁的紫檀小几上,放下白色帘幕将浴桶围得严严实实,这才领着白芷连翘出了浴室。

    “连翘你也真是的,下这么大的雨领着小姐出去做什么?”沉香有些生气,语气直了些。

    她刚才替云端搭手脱衣裳,看见云端肩上的伤口浸了水,都有些发白了,这可不是开玩笑,她怎能不生气。

    沉香性子温和,很少像这般严肃的对她俩冷声责问,倒是吓坏了白芷。

    连翘却不管不顾,冲着她回话,“那是因为咱杏林苑来了两个陌生男子,这雨大风急的大晚上,刘管家非但没将人撵出去,反而将人留在了慎德堂。这万一传出去了,岂不是败坏咱家小姐的名声吗?”

    “哦?竟有这等事?”沉香闻言拧眉,不再答话。

    慎德堂在前院,是这杏林苑的迎客之所,刘管家将人留在此处,是将其视为客人了吗?小姐年幼,不懂得男女大防情有可原,刘管家怎的也糊涂了?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有人下雨天避雨,在门房处歇脚已经是最大的忍让了,怎的还得寸进尺,住进了慎德堂?

    如此一来,连翘的心情她能明白,想要将人撵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但是连翘还是太单纯,既然懂得男女大防,那就该将此事交给刘管家去做,更不应该请小姐出面,会见外男。

    万幸雨势大,将她俩人堵了回来,不然可就真的酿成大错了。

    沉香微微叹口气,“算了,既然是刘管家迎进来的人,想必人品信得过,暂时不会出什么乱子,刘管家自有分寸,你也别太多心了。”

    连翘急脾气,她以为沉香是站在小姐这边的,没想到她一直在为刘管家说话,当下火大,不理会她的话,急冲冲自己就要去慎德堂,非得将那俩人撵出去不可。

    “白芷,快拦住她。”见她想走,沉香急忙喊道。

    白芷身子纤细,矮了连翘半个头,再加上她此时一鼓作气,哪是白芷能够拦得住的。

    “算了,你先回去换身衣裳吧。”见她差点推到白芷,沉香无奈退步,“慎德堂那边,我代小姐去看一眼,你脾气直,说话也不带个把门的,冲撞了人家,弄巧成拙可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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