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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林春暖东家子-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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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不副实罢了,去了也无用,直接去找慈安大师。”鹿鸣一想到徐文的所作所为,大为寒心。

    济世堂内,徐文扶着额头,面上痛苦,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忠仆元宝奉上汤药,走到他身后,为他揉头,出言解忧:“老爷不必忧虑,杏林苑耗费了您那么多心血,迟早会物归原主的,眼下不过是让那丫头暂住罢了,权当不用花钱请了个看门的。”

    杏林苑就是徐文在城郊找的居所,占地十几亩,不甚太大,胜在精巧,确实是费了心思的。虽在城郊,却是城里富人贵族建私家园林的宝地,寸土寸金啊,岂是三千两能够的?更何况那地段真不错,站在苑里的钟鼓楼上便能一眼望到溯水江,出门北走二里路即是涂安山,坐马车进城也不过半个时辰,如此佳处,本是徐文买来做自己避暑用的别庄的,若是赠了那位神医倒也罢了,谁能想到竟便宜了一个克全家的煞星。徐文怎能甘心?

    不过他也庆幸来的不是那位神医,只要不是他,就不会有人察觉自己是假冒的了,至于那丫头,本想夺了医书就撵走,谁知人没撵走,还让她侥幸得了杏林苑。看来那位神医到底是恨上了自己,才会用一个乞丐侮辱人,罢了,今日他徐文吃下这个哑巴亏,就算抵了那封信的恩情,以后两清了,见面再不相欠。至于杏林苑,等过了这阵子,将那乞丐打发出去便是,在他徐文的地盘,还无人敢骑在他脖子上撒野。如此一想,头痛也轻了些。

    徐文低估了他的“神医”之名在百姓心中的分量,今日一事,在渡口扩散,江都徐神医乐善好施广播天下!

第四章识时务者为俊杰() 
烈日当空,人们尽量都躲在家里避暑气,街上鲜少有人。一辆破旧牛车的到来,惊醒了杏树上午睡的鸟儿,时隔多日,杏林苑上下重新热闹起来。

    一位儒生打扮的中年管家一早儿就在门口候着,等待那位徐神医口中的“故人之女”。神医渡口救弱女,谁人不知?他有些好奇,传言可信乎?

    拉货的牛车终于停下,云端跳下车,对那赶车之人甜甜道谢,用袖子抹了把汗,抬头望着杏林苑那三个大字,拾阶而上。

    管家施礼请安,将她迎进苑内。刚进门,丫鬟婆子零零星星跪在地上,约莫十几个人。

    云端刚有了属于自己的家,还兴奋着呢,婉言谢绝了管家请自己歇息的提议。领着大伙儿找了一处树荫,召开“摸底调查座谈会”。

    大家死活不坐,云端个儿又低,仰头说话难受,索性立在了椅子上,清了清嗓子,做自我介绍:“初次见面,请大家多多关照,我叫云端,熙宁八年生的,今年十一,江陵人,家中父母皆亡,无兄弟姐妹,无亲戚朋友,在老家睹物思人,整日以泪洗面,未免忧伤过度,故而在江都寻个新住处,求个新生活。初来乍到的,若有什么顾及不上的,还望在座各位帮忙提点一二。云端在这儿先谢谢各位了。”

    众人疑惑,不晓得云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看她喝了口水,似是还有话要说,只好先收起心思,静候下文。

    “我知道大家心里的疑惑,跟着我这个弱女子,未必有出头之日,或许还会忍饥挨饿,缺衣少银的,要真到了那个时候,我或许会将这宅院卖了,来求一时果腹,至于会转到何人手中,是否还不如我,这我就不知了。”

    一听这话,众人心中了然,她命中带煞,克死父母,许是不祥之人,而江陵到江都,三千三百多里,纵使有钱也该花完了,沦落成乞丐,有幸遇到徐神医才求得一处遮风挡雨的地儿。如今饭都吃不饱,哪还有钱雇佣仆人?

    有个沉不住气的青年男子焦急问道:“那可咋办?家中妻儿老小兄弟姐妹十几口人可全指着我呢,你若发不出工钱,为何要抢了徐神医的宅子?这不是害我们吗。”

    “就是,我爹当初也是敬仰神医之名,才将我送来的,就为吃这口饭,我家的地都荒了。”

    “小姑娘,你要是没钱,还是趁早把这杏林苑还回去吧,徐老爷为这苑子可费了不少心思呢,兴许他高兴,还会赏你一顿饭呢。”

    就连管家也皱起了眉,只是良好的素养使他没发怒,紧盯着云端,生怕她下一刻再说出什么让人气愤的话来。

    云端不仅说了,还做了。啪嗒,一沓卖身契拍在桌上,皮笑肉不笑的说:“良禽择木而栖,各位既有了好去处,我发自内心替你们高兴,如今将卖身契放在这,谁想走,便拿去吧,省得我反悔,把你们卖了换粮吃。”

    竟有这种好事?不用自己花钱赎身,也能离开?那青年男子刚还在想着筹钱赎身,如今她说出这话,也不再犹豫,找到自己的卖身契,抬脚就走。

    云端也不拦,依旧在那喝水。

    有一便有二,众人见她说话算数,纷纷找到自己的卖身契,离开。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十几个人只剩下四人。

    云端放下茶杯,看着那四人,故意吓唬他们:“怎么还没走完?怕我使诈?放心去吧,不怕我卖了你们吗?”

    管家长叹了一口气,替他们回答:“云小姐,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也不想知道。只是我四人原就是是这苑子的旧人,虽说前主子转手将它卖给了徐老爷,如今又到了你手,我四人的去留都是你一句话的事。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在这住得久了,早已将这当成自己的家了,不管你把它卖给什么人,我们都不走。”

    管家话说完,剩下那三人都坚定的点头,云端不再开玩笑,正色道:“就算我命中带煞,会给你们带来不祥之事,你们也不走吗?”

    “誓死留在杏林苑”

    “就算我一无所有,无依无靠,甚至无钱发给你们,你们也不走吗?”

    “誓死效忠云小姐”

    “好,既然你们如此坦诚,我也不藏着掖着了。人靠本事和本分起家,我虽是女子,偏要在这强权社会活得精彩,我没有靠山,也不需要靠山,以后还有很漫长的路,都要我自己走,虽然,你们不会理解,或许,还会认为我是个疯子,我不强求,纵然我能命令你们的行动,也得不到你们的承认。世间不如意之事十有**,若是我非要计较,那就没什么能让我满意的了。他们去还是留,我都不在乎,这不是还有你们吗,用人不疑,我不会追着你们的过去问个不停,在我跟前做事,就是我的人。同样,疑人不用,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我不是坏人,却也不是什么好人。”

    这一番话震惊了四人,管家已是不惑之年,早先也曾四处求学,虽说不上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倒也是知书达理,明辨是非的。活了半辈子,自认见识多,眼界也不一样,却不如一个十一岁女娃儿睿智明事,既然她敢把话说到这个地步,想必也是有几分能耐的,自己平平淡淡四十多年,着实无趣,今日就赌一把,死而无憾。

    “老奴刘云,四十有四,岭南人,识得几个字儿,是杏林苑管家,这是王婶,管灶上的,勤快能干,这是王婶女儿阿丑,家生子,熙宁五年生的,今年十四,办事稳重,谨慎小心,伺候小姐的,这是陈皮,是老奴的远房亲戚,前几年家里遭了灾,辗转跑来投靠我的,会赶车。”

    虽说云端并未要求,管家刘云还是如实一一道出了。这是诚意,她收下了。

    “您是长辈,我叫您一声云叔,刚才那些人心不在这,如今走了,倒免了以后见面尴尬,无需惋惜。只是这偌大的杏林苑还是需要人手的,不知云叔可有法子?”刚才云端将人撵得差不多了,现在才想起缺人手,可她刚来,对这也不熟,只能问刘云了。

    刘云捏着山羊胡,他做管家二十几年,对这些事门儿清,却为难道:“江都城内就有牙婆,她那有人,只是杏林苑没银子。”

    “这个云叔不必担心,我穷的只剩下银子了。”云端不以为意,随手从包袱里拿出几张银票,不好意思笑道:“呀,对不住了,还得劳烦云叔专程换些现银了。”

    刘云险些拔掉胡子,合着他们都被骗了,没听见人家说的吗,穷的只剩钱了!

    “小姐既然有钱,那这杏林苑……”刘云有个大胆的猜测,不知是不是?

    “杏林苑是我花钱买的啊,徐神医太热情,非要帮我修缮,拦都拦不住啊,哎,我也很苦恼的。”云端一副天真无邪的表情,无奈的两手一摊,好不无辜,复又补充:“我娘从小就教我,做人要厚道,要感恩,我只能投桃报李,送一些忠仆给他了,云叔,我做的不对吗?”

    对个屁!刘云发自内心的同情徐文,忙活了一场,搭钱搭人,为他人做了衣裳不说,还平白多了几个吃白饭的,估计他自己都气得吐血!识时务者为俊杰,貌似自己这步赌对了。

第五章梦啼妆泪红阑干() 
一天中最难捱的丑时总算过去了,蝉儿依旧聒噪,杏林苑内一片祥和,升起了袅袅炊烟,饭香四溢,伴着花香,飘向远方。刘云吃过饭急匆匆套上马车进城了,等待是最漫长,最无聊的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云端简单洗漱,换了身衣服,跟在阿丑后边熟悉她的家——杏林苑。

    这杏林苑很不错啊,一切以自然为美,依山傍水,以水为主,简洁古朴,落落大方,布局严谨,主次分明又富于变化,园内有园,景外有景,建筑虽少,胜在精巧,山池虽小,不觉局促。五步一楼,十步一阁,高处有亭,地上是台,长桥卧波,复道行空。家居用品全是清一色的紫檀木家具,古董陶瓷年代悠久,玉石金块铺地作瓦,云端踩上去都有一种亵渎神灵的负罪感,难怪徐文给她地契时那肉疼的,脸都扭曲了。

    云端走得乏了,就近找了一处亭子,打算歇歇脚。阿丑奉了茶,安静退在一边给她扇扇子。日头晒着,凉风习习,不知是跑得累了,还是夏天易困,云端懒洋洋地用手撑着脑袋,上下眼皮都打起架了,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到底还是趴在石桌上睡着了。

    她梦到自己小时候,夏日清凉午后,姥爷教她识字,搬着一本厚厚的《本草纲目》,用那浑厚的嗓音念:甘草,亦名蜜甘、蜜草、美草、草、灵通、国老。根甘,平、无毒……她呢,盯着头顶伞状树形的紫藤树,伸手去够二次开花,密集下垂的蓝紫色花儿,却被姥爷抓住自己走神,吓唬她要打手心,都打在他自己手上,她嘿嘿傻笑,姥爷无奈跟着笑,想了个招儿,摘下紫藤花诱惑云端,若是说出用途,就不用抄书了,她那时积极回答:紫萝饼、紫藤糕、紫藤粥、炸紫藤鱼……气的姥爷真打了她,云端扯着嗓子哇哇直哭,好不凄凉。吓得姥爷手足无措,净说好话哄她,最后做了一桌子好菜,也没罚抄书,这才堪堪止住。那晚姥爷给她讲了个故事:从前有个小女孩祈求月老赐给自己一段美好难忘的爱情,虔诚祈祷感动了月老,在月老的指引下,她来到山上等待那位有缘人,始终等不到,夜色渐浓,她又被蛇咬了,孤独绝望之际,白衣男子从天而降,救了她,此后,两人坠入了爱河,可是家室门第不同,父母也不许,万般无奈下,双双跳崖殉情,几年后,他们殉情的崖边长出一棵藤树,缠着藤蔓开出的紫花儿,为情而生,为爱而亡。

    “小姐,快醒醒。”阿丑隐隐约约听见抽泣声,竟发现睡着的小姐泪流满面,生怕她身陷梦中,只得摇醒她。

    睁开惺忪的睡眼,云端恍恍惚惚的,她记得姥爷最后还说了什么,可那时自己都睡着了,印象中只记得他哭了。算了,不想了,拍拍脸想让自己清醒一些,却摸到一脸泪水,云端一愣,暗骂自己没出息,又想家了,从姥爷去世后,她才懂得:心若没有栖息的地方,到哪里都是流浪,没有家人,家只是冰冷的建筑。

    “嗨,天太热了,我都流汗了。阿丑,你不热吗。”云端胡乱抹了把脸,故作轻松的转移话题,掩饰尴尬。

    阿丑是家生子,生下来就是丫鬟,跟着王婶在深宅大院那滩浑水里趟过来,还能全身而退,除了运气,还有谨小慎微,安分守己的忠心,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小姐不提,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云端见她尽职扇扇子,绝口不提自己的失态,便晓得阿丑是个懂事的,当下好奇,她虽不是一眼就让人惊艳的女子,却也是那种清秀端庄,细水长流的耐看型,不丑,还懂规矩,为何要叫“阿丑”?于是出声问了。

    “奴婢的娘不识字,爹又走得早,没有大名,起个贱名好养活。”阿丑规规矩矩答话。

    “人怎么能没有名字吗,这样吧,我给你取个名字。”云端捏着下巴,想了一会:“有了,你性子温顺,跟你呆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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