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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公子还真侧头想了想,道:“虽然你问得太抽象,我不知该从何回答起,我却觉得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之一了。”
孔生大喜:“果真如此,你认识的其他男性,跟我比如何?”
皇甫公子从来是个精明仔细的贴心人,今日却不知是不是割了心头肉,思维慢了一拍。他果真细数了认识的男性,什么盘龙山佘磬性格虽然长相俊美却冰冷古怪,凤凰岭黄翎虽然为人善良却毛毛躁躁,伏虎峡鲍骏有勇有谋却不太顾家……
多么奇怪的朋友圈呀,张睿感叹。
“数来数去,先生果真比其他好。”皇甫公子喜道。
孔生此时已经喜形于色,成竹在胸了。他理了理仪容,正色起来:“既然娇娜既没有婚配,有没有意中人,而我身家清白,为人可靠,是你认识的男人里面最好的人,为什么不能容易我的请求,将娇娜许配给我呢?”
“什么……”皇甫公子重复道:“将娇娜许配给……给你?”他此时终于明白过来,孔生这步步紧逼、环环相扣的套路,就是为了拐走他的小妹。
“不行。”他断然拒绝:“先生虽然是我先生,却不要再说这种话,否则我们连这点情谊也保不住了。”
“为什么?难道是我不好?”孔生不觉得他的表现有什么问题。
“为什么?先生难道不知道吗?我家小妹今年才十四岁,还是个懵懂的小女孩,而您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怎么能相配呢?”
“是因为她还不懂事吗?”孔生喃喃自语:“那就请求你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能够和她接触。可能她现在还不知道何谓感情,也不喜爱我,可是,我愿意陪着她一起长大,慢慢摸索感情之事。”
“你这又是何苦呢!”张睿忍不住插嘴:“你现在热情如火,怎么知道五年以后十年以后是什么模样呢?你如今只是一厢情愿,可若是娇娜姑娘长大以后,却发现即便你一直陪伴,却依旧不是她所爱呢?你将如何自处?”
“况且,娇娜姑娘如今正是灿烂的少女时光,正应该无拘无束地享受才对,你为何一定要让她去背负爱情的重担呢?”
张睿更想直白地谴责他,为什么一定要对少女动心思。只是这个时代普遍早婚,若不是皇甫公子家里疼爱,只怕娇娜这么大的少女,早就已经嫁做人妇了。在这个时代,张睿的想法,才是不合时宜的……
“松溪,等你遇到那个人的时候你就明白了,这一刻,你全部引以为傲的理智和逻辑,都不能阻止你的这股激情和冲动……一种甜蜜而无法抗拒的冲动。”孔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素来情绪平平的脸上频频露出笑容,那是一种动人心扉的甜蜜地微笑。
张睿不知该怎么表达,他当然知道遇到一个对的人的时候,是一种怎样的体验。只是,他是幸运的,在两人都足够成熟的时候,一眼就定了全局。
虽然理解所谓爱情的魔力,张睿心中的那一道坎儿依旧竖在那里。可是这道坎儿,顶多能做到不插手不阻止的地步,他毕竟无法决定他人的人生……
“先生能够如此钟情于娇娜,我十分感动。然而,先生应该知道,在时下的婚姻关系中,总是女子收到的约束多些,我不得不为她多考虑一点。”皇甫公子深思熟虑后诚挚地对孔生说道。“您和娇娜总共就见了一面,若是之后您发现,她并不是您想象中的样子,您该怎么办?若是有其他更合适的女子,您愿不愿意做另一个选择呢?”
“你终究还是小看了我呀。”孔生感叹一句,他已经将狂喜的情绪沉淀下来,又恢复到以往的平静中。这意味不明的一句话,不知道是因为公子的哪一个问题。
皇甫公子静了静,竟然接着说道:“也算我自私吧。只是先生毕竟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男人,虽然和娇娜不甚相配,却也有大把可堪议婚的人选——譬如,松姑。”
公子停了一下,看孔生的神色。孔生不动声色,于是他继续说道:“松姑年纪和您相仿,性格沉稳贤惠,容貌端庄美丽,又是闻名遐迩的才女,从哪一个方面来看,都很适合您……”
孔生就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公子还想要说出千百种松姑的好处来,让孔生改变主意。只是在孔生仿佛洞悉一切,又无比失望的目光下,他退缩了,嗫嚅着不知该如何继续……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呀。”孔生终究背对着公子,缓缓吟诵出这样一句。
第三十五章 娇娜()
皇甫公子此时,终于显示出他做为兄长的担当。纵使他最尊敬、最要好的朋友低声下气、情真意切的恳求他,也不能动摇他的立场。他觉得娇娜年纪小,和已经到了适婚年纪的孔生很不相配。
这场对话意料之中地不欢而散,皇甫公子寻了个理由出门去了,留下张睿在书房陪着孔生这个失意人。
孔生静静地坐在那里,表情是一贯的从容和平静,似乎皇甫公子的拒绝,对他没有一点影响。即便孔生方才的情绪再激烈,对着这张若无其事的脸,他张睿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相信孔生对娇娜的真心
“怎么这样看着我呢?”
“没有,没有。”张睿摆摆手,想了想却终究还是问道:“皇甫公子这么抵触,你又该怎么办呢?”
“做父兄的都是这样,况且娇娜那么好,我很理解他们的心情。只是我会是最适合她她的人,也会让他们知道我的决心。”孔生笑着说,面色从容自信。张睿这才知道,人家根本没将这小小的阻碍放在心上。
既然劝不了,张睿也就不在这上头花功夫了。之后的两个月,张睿又开始早出晚归,四处游荡。只是,除了晚上有点幽幽的冷风和些许细碎的动静外,他竟然没有遇到任何鬼怪,这让他很是奇怪。他闲暇时练功,研究城隍印,短短两月之间,也只是偶尔有所收获。
这两个月中,他居无定所,鲜少到单府打扰。因此,当他再次风尘仆仆地来到单府时,竟然听到了一个有些时日的大喜事。
张睿刚拜见完太公,还未走进月宫,就看到一个红衣红帽,喜气洋洋的年轻人朝他跑过来。因为听苍柏大哥说了,张睿于是停下脚步等年轻人走到跟前。
“张秀才,可算等到您了。小的是朱郎君家的管事朱三,主家大喜,特命我前来报喜,并请公子上京一叙。”
张睿在门口就知道朱举人殿试一鸣惊人,凭借着沉稳周全的行事风格和谦和守礼的性格博得了天子喜爱,被点了榜眼,听说已经被封了正五品的翰林院讲读学士。对天下读书人来说,这可真是至高的荣誉了,想来以后必定官运亨通。
“是我来的迟了,没能及时去庆贺。我在外头消息闭塞得很,不知道孟龙潭孟兄考得如何?如今可也做了官?”
张睿还记得白马寺中二人的谈话,孟龙潭声声都是回馈相邻,句句都是不忘恩德,至今想起来还是令人动容。
朱三似乎觉得不好开口,十分踟蹰,搞得张睿有些心慌,于是开口问道:“怎么?难道孟兄出了什么事?”
“没有,没有!孟举人他没事,算算脚程,他如今应该也到家里了。只是”
话说到这里,张睿哪里还不明白。“孟兄竟然在家中!合该是我运气好,正好有机会找他叙叙旧。若是你不着急,且容我先去孟兄家中探望一番。”
虽然朱孟二人中,孟龙潭总是看着乐呵呵,只对吃的上心。然而那一次的爆发,却让张睿认识到,这一切都只是他的保护色,事实上他是比朱举人更加悲观更加细腻的人,只是看得太开藏得太深,少有人发现罢了。
“这个自然好,我们郎君也吩咐我去看看孟举人,不如我也同您一起去吧,正好顺路往回赶。”
于是两人说定了,等张睿将这里的事情的安排好,就动身去江西。朱三得了准信,忙不迭地回去收拾东西。张睿听苍柏大哥说,朱三已经在这里待了一个多月了,就为了等张睿回来,这样想着,自然就理解他的归心似箭。
到了月宫里头,张睿感到奇怪,总觉得少了点东西,却难以用言语表达出来。这里已经经过了早冬的一场薄雪,草木都凋零了,看着空荡荡了无生气。只有几株笔挺的雪松,聊以慰借冬日的闲暇时光了。
张睿循着说话的声音,果然在那湖中的亭子上看到了孔生和皇甫公子,两人这次终于没有下棋了,孔生拿了一只洞箫呜呜咽咽的吹着,皇甫公子修长的手指在石桌上一下一下打着节拍。
张睿正要分辨是什么曲子,萧声却在此时停了,孔生睁开眼,望向来路。皇甫公子跟着看过来,惊喜地叫到:“张公子,你终于回来了。没想到你不声不响就出门游历了两个月,我都要被那个叫朱三的管事问疯了。你若还不回来,我就要去找你了。”
张睿这才知道朱三不仅赖在这里不走,还经常骚扰主人家。也不知道朱举人从哪里找来这么个厉害管事,行事风格和朱举人倒是互补。
“这是我的过错,我就以它来致歉了。”张睿从袖口中掏出一个三寸大小的玉瓶,这是他回到寺庙的时候,在桌上发现的。边上还有一张纸条,写着专治心疾,缓和血脉。
张睿记得依稀听太公或者娇娜说过,皇甫公子的病就是因为心动所致,虽然已经切除了瘤子,可难保有什么后遗症。这玉瓶一打开就能看到宝光闪耀,灵气氤氲,感觉和海棠拿出来的琼浆玉露仿佛。
张睿一瞧就知道是个好宝贝,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来路,为保安全,他用真气和城隍印护住心脉,尝了一点这个酒液,没想到里头灵气十分温和纯粹,过了一天也没什么不良反应,想来是安全的。只是,张睿又没有心疾,所能想到的用得上的,也只有皇甫公子一人了。虽然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送来的,可既然用纸条清楚的写了,是送给他的,他用来借花献佛一点也不亏心。
皇甫公子面色大变,一把夺过玉瓶,将瓶盖掀开,瓶口对着鼻尖,用手轻轻在瓶口挥动。
“怎么了?难道你认识这个东西?或者说,这个东西是你们家的?”张睿直觉皇甫公子的表现应该是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的。
没想到皇甫公子闻了许久,却摇摇头,怔怔地说:“我不认识,只是觉得有些亲切,看到它闻到它就觉得心神悸动……说来奇怪,我最近老是悸动,也说不清楚原因,不过我猜想是因为我割了心上的肉吧。这东西看着到确实是个宝贝,闻着它我感觉叫嚣得厉害的心平静下来,悸动又平静,真奇怪……”
“这么神奇,看来这东西果真是和你有缘。诺,送给你啦,就当作陪礼啦。不要推拒,你知道我拿着也没什么用处。”
皇甫公子于是将玉瓶收起来,向张睿道谢。
这时候,岸边似乎有些嘈杂的声音,渐渐的近了。
“松姑,松姑,不要激动,可能是误会呢。”
“什么误会!呵。我才不管是不是误会,既然我知道了,自然不能平白受侮辱。你们不要拦着我,虽然我不是这里的正经主人,却好歹也是太公的亲外甥女儿,你们拦着我,就不怕我叫他处置你们!”
是松姑的声音。劝她的女声果然有些畏惧,似乎松了手,于是松姑从雪松后头钻了出来,一路走到亭子里,她后头的两个侍女亦步亦趋地跟着,面色带着惊惧的颜色。
“松姑……”
“你不要说话。”松姑直接打断皇甫公子,她走到孔生边上,绕着孔生走了三圈,才在他跟前站定,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问道:“听说你要娶我?”
孔生闻言,很是惊诧,于是看向皇甫公子。皇甫公子摇摇头,表示他不知情。
松姑却不管他们的哑谜,接着说道:“我不管你怎么想,你既然喜欢娇娜,就应当一心一意,为什么还要答应娶我?难道我们姐妹是可供你挑选的物什吗?”
松姑竟然知道孔生的心意了。看来这两个月孔生还是有所动作的。
孔生听到松姑这样说,赶忙解释道:“姑娘误会了,我只钟情于娇娜,也只想获得她的亲睐,若是我说出的话、做出的事引人误会,必定是我行事不周全所致,孔某深感歉意。”孔生说着,果然起身向松姑拱手道歉。
松姑原本气势汹汹地来兴师问罪,却不想孔生竟然这样回答,到叫她仿佛一个气鼓鼓的气球,被人突然扎了一下,瞬间就瘪了,气势也就没有那么足了。
她秋水般的眸子盯着孔生:“你果真对我没有情义吗?”仿佛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又掩饰般的说道:“这样最好,你若是能对她一心一意,也是件大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