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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挥出一剑,剑泛着幽蓝光抹过一人颈间,吴钩霜雪明,衣袂随风火热气飘鼓而起,引来冰雪轻拂拂身上,火与冰,红与白,矛盾而奇异融合碰撞,那一刻他身上有一种魔性的美令人怔愣。
原来,那样十指纤尘不染的姐夫亦会杀人啊这是陈白起回神后的第一个念头。
姬韫似察觉到什么,视线冷煴寒意地朝她这方扫来,但在看到陈白起面目那一瞬间,剑于指间轻颤,松怔了一下。
“娇娘”
陈白起扯动了一下嘴角,没什么笑意地笑了笑。
姬韫垂下黑漆翎睫,肤色寸寸透白,神色阴晦难辨地从地面搀扶起一人,脚步沉默地朝陈白起走来。
布不知道从哪里也冒了出来,他恭敬地抱护着一团被黑色披风裹紧的物体跟随其后,陈白起眸光闪动了一下,嘘眸瞥向被姬韫搀扶着的人,她视线不好,只觉那软靡不振的身形熟悉,便迟疑地喊了一声:“父亲”
她快步跨至姬韫身旁,见那耷拉着的黑色脑袋上由系统明晃晃地注明着“陈孛”两字,也不需怀疑了。
她半蹲下来仔细给他检查一遍,发现除了满脸呛烟熏黑导致昏迷之外,并无外伤。
“姐夫,多谢你救了父亲,你可曾受伤?”她抬头询问。
姬韫深深地探入她的眸底,却见一片波澜不兴,杏眸水色萤亮如常,默了一瞬,便摇头。
她又瞥向布怀中小心所抱之物,只见系统在上面注明:润儿。
这时,陈白起脑中记忆闪过一则爆炸性消息——润儿是姬韫的儿子!
她脑海中逐渐清新浮现一张雪澄澄的漂亮孩童面孔,摸约四、五岁,齐发至眉,一双大眼水灵生灿,那孩子望着她“噗哧”一声笑了,仰着头,露出了两排碎玉似的洁白牙齿
“你都有儿子了?!”陈白起杏眸圆滚滚地,讶异地转向姬韫。
姬韫怪异蹙眉地看着她:“娇娘,你在说什么?”
陈白起一时牙酸了起来,她前世都快四十还没怀孩子,这年轻小伙儿才十几二十岁便有孩子了,还是这么一个雪稚可爱的孩子,果然人比人气死人啊!
嗳,有孩子的男人她没兴趣,她可不准备给人当后娘,之前那稍微兴起过的一点旖旎情绪被她通通拍散掉了。
“姐夫,烟气越来越大了,我们赶紧出去吧。”陈白起收起异样,正色道。
于是,巨将软趴趴的陈孛扛在肩头,布抱着小娃,姐夫则护着陈白起一行人从水里火里滚了一圈才撤出坞堡。
当陈白起一行人被烟熏染得乌漆抹黑冲出坞堡时,突然一阵瓢泼大雨倾盆泻下,这夏雨虽短暂,却当真及时,将吞噬坞堡的火焰几近熄灭,只剩几簇墙角嗤嗤垂死挣扎。
佃户组建起的民反暴动已经撤离,更甚则连陈叔一等人亦一同不见了,找寻一遍只剩下林间牛车那一些被拷锁着手脚的越国战犯奴隶还待在原处。
第28章 主公我的财产不能露白(2)()
坞堡的大火虽然已被熄灭,但原本祥和安逸的堡内却变成一片乌烟瘴气。( 》》》)
土黄夯墙被火烟熏得漆黑,正堂至堡塔门一带尸骸狼藉,在倒塌毁坏的建筑物残迹中,受伤者被压在下面,呻吟惨号,而一些被虐杀至死的血肉模糊,肢体残缺。
空气中飘散着一种怪味,很难闻,像烤焦的肉,亦像冲鼻的腐烂沼泽气味,曾经平静而安全的坞堡被搅乱得翻天覆地,变成了如今的残垣断壁,往日的平静安稳变成人间炼狱。
雨刚歇,天稍微亮了,这时陆陆续续从坞堡围屋内探出一些身影。
围屋一般居住着坞堡的仆伇与荫户,妇人与孩童倒没被卷入其中。
他们眼见如此惨境,有些吓昏了,有些则从屋子里跑出来,尖叫着,翻找着,不知所措地四处乱窜,一下死寂的坞堡变得哀嚎遍野,一声声凄厉哭喊声令人心酸。
姬韫跟布在坞堡内寻到一些没被搬走的廉价伤草药对伤者进行医治,但伤患太多一时手忙脚乱,陈白起便让越国战犯充当他的帮手,人手倒是勉强够了,但伤草药很快耗尽,这下真束手无策了。
姬韫环顾一周,没被治疗的人还很多,就这样放着必死无疑,他准备动身去树林子里看能不能采到一些药草回来。
视线不经意扫过陈白起,见她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地望着伤患。
在那灰黑相间的地方,一道雨后彩虹雨架落于她身后,她肩若削成腰若约素,全身上下都散发出克制与疏离,恍若黑暗中丢失了呼吸的苍白蝴蝶,猛撞入他的瞳孔内。
此时她的情况与那群伤者并无不同,额上缠绕的白布已经被打湿松垮掉落,显得灰脏而凌乱,一身染血的曲裾袍服已脏坏得不成形,宽大衣袖与下摆都焦黑一块,发尾亦被火熛得弯曲。
鹅蛋脸两颊瘦下,面容因一夜的劳碌与末眠而显得苍白泛青,长长的睫毛湿濡粘于眼皮,脆弱而柔怜,但她眸色却极黑极幽,像钢铁的寒芒闪烁。
这是一个外柔而内刚的女郎啊。
她额头的伤口是姬韫亲自上药包扎的,那一片血肉模糊的伤口有多严重,只有他知道,而她醒来却仍旧对他笑语嫣然,对此不言不语,她患了眼疾夜不能视,她亦不说,甚至智说退赵军,坚韧洒脱脱身,并护得陈氏商队一行顺利归赵
以往他倒不觉得,但如今看到她一副风轻云淡的神色,他却觉得心头有些窒闷难受。
他净手后让布从牛车中取出囊袋,找出块干净的帛布与伤药准备重新替她换药。
陈白起不愿下去休息,姬韫劝说无法,唯有站立着替她额上换药。
“姐夫,陈堡重患有几何?”她的声音清凉,还带着一夜未眠的低哑。
将缠布圈圈取下,再次注视她那片狰狞可怖的伤口,姬韫眸色一紧,许久,方轻轻阖上双眸:“约有一百。”
“轻伤者几何?”
他稳了稳心神,再次睁开眼时,已恢复了平静:“八十有余。”
陈白起静默了一会儿:“姐夫,你可信这次佃户暴动乃突发事件?”
小心轻柔地替她上好药,因为站着的缘故,再次缠绑动作就像要将她整个娇小的身躯拥抱在怀中一样,姬韫侧避过脸,却难免在轻蹭摩挲中,嗅到一股来自少女末经采撷的馨香。
“娇娘,此事你毋须忧心。”他心不在焉道。
陈白起倏忽抓住他的手,面容逼近,眸色冽凛而深邃,唇部的菱形也勾勒出淡漠冷峻的嘴角弧度。
“姐夫,这本是我家中之事,你不让我管,是准备让谁管?我父亲吗?”她的语气异样轻柔,又带着一丝怪异的笑意。
姬韫静默地注视着她的眼睛。
陈白起放开了他,自已接手布帛随便缠绑几圈,垂下长睫:“若此事单纯便罢,若当真另有隐情无论是谁,他血洗我陈家堡,我陈家堡必定眦诛必报!”
姬韫一愣,他没想到陈娇娘小小年纪,在如此孱弱而娇小的身躯之中,一开口便是“眦诛必报”这等狠辣的字眼。
陈白起揉了揉肿涨的太阳穴,脚步略显虚浮地走到祖厅场院的蓄纳水池旁,她让巨从地窖中搬来一个最大型号的土瓦水缸放在池水旁舀满,然后便遣了巨出去。
她从“包裹”内取出目前拥有的全部红色药剂。
共计有十一瓶,想着要救的全是她家的人,她便忍着不舍,咬了咬牙全部都倒进水缸中,生命药水一碰到普通的水便化为无形,她低头嗅了嗅水中并无异味,应该不会有人察觉到异样。
考虑到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于是她自己又喝了一瓶体力药济,这次拯救任务她共救下十三名仆伇与荫户、七名姬妾,共计365经验值,却不足以升一级,所以消耗的气血与体力无法补满。
她让巨将水缸扛出去,几百斤的水缸巨一人便能够托扛起,她将掺杂了生命药剂的水率先分喂给重伤的人,见他们血量条多少有升涨便知道药剂起作用了。
可惜人太多,而量济太少,陈白起知道若不将他们的伤治好,血量仍旧会逐渐下掉,最终不治生亡。
“这周围附近可有高明的医师?”
姬韫出去采药了,布则在照顾润儿跟陈孛,所以陈白起只能问巨。
巨舀了一碗水递给一直末食末饮的陈白起,陈白起摇头。
“平陵位极楚北偏僻,并无能人巫医,然东侔圣阳湖旁居住一隐士,据闻识巫医之术,若出重金或许能请。”
重金?那得多重才请得动?
陈白起暗自清算了一下她目前掌握的钱帛,刀币x500,白帛x200匹,栗梁x100石。
第29章 主公我的瞎眼又生变()
其中绢帛价格昂贵,一匹绢帛的价格相当于720斤大米,而一石粟梁约300斤,一共加起来她手中约有换算十几万斤的粮食。
一普通家户能有十几万斤存货粮食已算得上是富裕了,可贴榜纳部曲(私兵)了,可问题是她要怎么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拿出来,还不会被人怀疑呢?
“嘤嘤嘤嘤嘤”
自陈孛醒来,眼见陈家堡被人洗劫一空,一副灾难过后的疮痍荒芜,便撒泼打滚,抱着陈白起便嘤嘤直哭。
哭得是上气不接下气,极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一样。
陈孛虽已年过三十,但除却眼角几缕爱笑的岁月纹,面容却细嫩似少女,再加上长相偏书生气,身材赢弱,是以行为举止便十分弱受。
陈白起眉心突突直跳,忍住想一巴掌呼过去的冲动,她拉住他缠绕上来的双臂,严肃道:“父亲,我不过越国贸商一趟,坞堡究竟发生了何事致此?!”
昏迷期间布取水替他擦拭干净了熏黑的面容,那与陈白起如出一辙的水湄杏眸梨花带雨,他瘪着嘴,满腹憋屈愤懑,便扭绞着袖摆像倒豆子一样全说了。(
“为父又缺用度了,平日拮据得紧妩娘献策,让为父将佃户今年的租金加重,再卖掉一些良田便能够继续舒适度日”
妩娘乃陈孛新纳的一门妾侍,据闻模样狐媚可人,又识床术情趣,乃陈孛目前最宠幸的姬妾之一。
“然后呢?”陈白起黑瞳渗渗,凉凉道。
陈孛抹了一把眼泪,仰起头便振振有词:“父自是接纳其谏,但那群愚民偏生上堡来闹,为父烦不胜烦,便令仆伇将他等打发走,谁知这群仆伇下手太重,失手打死了好几个”
他最后一句嘟哝完,似想到什么,脑袋无力地耷拉下来,又开始瘪嘴了:“数日后,为父便卖掉五百顷田地,趋赶走坞堡围屋内多余的佃户,却不想次日,他们便聚众造反了”
听了陈孛的一番话后,陈白起简直眼前一黑,险些被他这渣爹给活生生气厄过去!
卖田?!
这个时期的战国井田制已被自由买卖的土地私有制度所代替,所谓富者田连仟佰,贫者亡立稚之地。
平陵县从沅水至酆阳都是陈氏的食封土地,而这一大片的土地几乎能够割据平陵县的良田三分之一,倘若卖田则意味着大量的佃户其及亲属因无地耕种,而失去生活的来源甚至住处。
再加上近三年平陵县一直遭遇大旱,大部分耕田几近颗粒不收,他不减免租税便罢,却还在加重税赋,这简直就是逼得人不得不反啊!
自古以后,封建地主阶级和农民阶级这个社会矛盾场景,如今倒是活生生在她眼前演了一遍。
而她的爹,就是这个万恶剥削的奴隶主!
另外,战国基本不兴通商贸易,更甚少货栈会买卖粮食,粮食基本可通货币,可货币却难买到粮食,所以田地乃一个家族最重要、也是最有价值的财产,卖田这种馊主意谁家会脑残地接纳,卖了田以后他们一大家子吃什么?!喝西北风吗?
“你卖给谁了?”陈白起追问道。
陈孛眼神游移一下,便可怜巴巴:“嘤嘤嘤不、不记得了,为父要报官查办,为父难受”
“报官?人家怕是早就打定主意落草为寇了!平陵僻壤,无兵无器,且衙中无人主事,你报官何用?”陈白起冷讥一笑。
见他吐吞不言,她心中便存了疑,这渣爹究竟将田卖给了谁?平陵县谁又拿得出五百顷田土的巨额粮帛?
这话陈白起绝非白口乱绉,她查看过系统地图上那一群红名佃户逃跑的方位,一连串携家带口数百人朝西移动,目的尽头处是一个标志着“戎狄匪窝”字样山头,她便知道了他们的打算。
平陵乃楚国最边陲荒芜之地,偏居南隅混杂着很多的蛮夷之邦,虽楚国实施郡县征兵制,人人皆兵,但由于地方人烟稀少,也根本召集不了多少兵马用来剿匪。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