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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摇头拒绝,他严肃盯着婆娑,道:“你得守护着相国,我一人足矣。”
姚粒在旁没有插言,他是齐国之人自不便介入他们,此次与他随行入城的侍卫皆被杀了,而陈大人此刻亦下落不明,他必须尽快出城联络部队,再返城来寻回大人。
这时陈白起出声了,她伸手挡在透面前,杏眸轻扬,淡淡生波:“你腿脚不方便,若独自去这一趟也是耽搁,何不如先在这里等着,我替你去一趟。”
透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后卿。
却见相国一直看着那个“猎人”,没反对亦没赞成。
他犹豫了一下,拱手道:“既是如此,便多谢姑子了。”
陈白起但笑不语,她看了一眼后卿,正好撞入他空若秋月般清明又理智的视线。
她顿了一下,道:“我会尽快回来的,你们先找一处隐蔽的位置等着,不必留记号,我自有办法找到你们的。”
后卿道:“一切当心。”
陈白起发现越与后卿相处久了,便越觉得舒服,他既聪明又能理解她的行事风格,他不会一味地以担心的名义一直劝阻跟劝说她,而是选择无条件地信任与支持。
这种感觉当真有一种遇上知己的默契。
她笑:“你的靴我还得替你取回,到底是新靴不如旧靴合脚,走起路来还需磨合。”
后卿闻言亦不由笑了。
“早去早回我等着你。”
“好。”
陈白起挥了挥手臂,转头便跑开。
看着她的背影,婆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哎,猎人,你叫什么名字啊?”婆娑连忙追问了一句。
陈白起扭过头,笑咧开嘴:“我就叫猎人啊。”
——
哗——
午后一场大雨瓢泼而下,镔城一下便模糊了,一队人疾步于雨中,身上的蓑衣早已淋湿透了,雨水冲刷着他们的冷硬面目,他们一路疾奔,却分批地匿散落于各条街道之上,临尾,已不见一人踪影。
高处,长胜楼上,一个高大壮硕穿战袍的男子抱臂而立,他约三十岁左右,长着一张方脸,下颚骨方正,鼻梁高挺,一双锐利的眼睛高高挑起,从眼角至鼻梁处纹着一条腾飞的蛟龙,他薄唇紧抿,偏冷紫色,彰显着他生杀予夺的霸道与残忍。
“吴大家,你布置的阴阳环当真能感应到他们的行踪?”男子的声音粗嘎低沉,像被磨糙的石头刮蹭的声音。
他身后正站着一位穿着一袭从头罩到脚的黑袍人,此人干瘦矮小,微微驼背,他低笑了一声,像乌鸦的嗓子般干哑,他道:“放心,咱还没有在这种小事上失过手,城主无须太过忧心。”
“这一次孙先生下了死令,若不能完成任务,我十二城的名声便将毁于一旦,我如何能不慎重行事。”战袍男子冷厉下眉目。
“吴大家”桀桀笑道:“那鬼谷后卿的确是一个人物,所以孙先生才让我们这么多人来招呼他一人,可这镔中城的一计扣一计,一环接一环,哪怕一时杀不了他,亦可慢慢折损他的体力。”
“希望如此,先生不久便会来镔城,在这之前,必须将他解决掉!”
轰!
一道闪电划破了天空的沉寂,道耀眼的电光把天空和大地照得通亮,随即雷声轰鸣,又是一道划拉半边天空的闪电。
十城城主蛰雷睁大眼睛,负手仰起头。
“这雨势会影响我们的计划吗?”
那个吴大家慢吞吞地走过来,摸了摸羊尖胡子,道:“这雨既能误我们,何不能误别人?况且,阴阳环不是以眼肉来寻人,所以只要他们出现在这片区域,便无处可逃!”
——
轰隆——
雷声像在耳边响起,陈白起一看“区域地图”便知已踏入了十城的红色危险地带,要将这片区域清扫出来,必须先得知道敌方的位置布局。
“怎么突围,只怕我们一探出头,对方便会一窝而上。”婆娑嘀咕道。
几人躲在屋檐下躲着雨,一面监测着对面西街的情况。
陈白起视线地西街周边巡视一圈,道:“这就像一块沾了蜂蜜的肉,只要一扔出去,那闻腥而来的野兽便止都止不住了。”
透眸若寒星,低声道:“我来解决西街的杀手。”
“自然是需要你的。”陈白起回头,对四人道:“我有个计划,不过需要大伙共同的配合。”
“你说。”后卿道。
“这个计划便叫——你猜。”
你猜?
三张懵然的脸,与一双若有所思的眸子。
——
当雨势大到一定程度时,周围的声音都会被其屏蔽掉,人若置其中便如同被困于一座孤岛当中,四面茫然,难察远处。
埋伏在西街的杀手一早便聚精会神地等待着异动,他们耐性很好、视力亦极佳,在等候猎物出现时,便能化身为石头、树木、瓦砾,不动声色。
而一直没有动静的西街道口终于有了一些细微不对劲的声音,他们探目过去,便听到“轱辘轱辘”的木轮辗压声响。
西街的地势是有倾斜的,街道口高,街尾则低,随着轱辘声越来越重、越来越快时,他们看到一辆无人操控的木板车飞速地从一条巷道口推了过来。
这辆板车便是街市上普通运货的那类板车,有两轮,轮架上一块大的木板以供放货,此时板上堆满了枯黄的稻草,高高隆起,内里看起来便像是藏着什么似的。
“射!”
趴在房檐上的杀手目光一紧,当即蓄势待发,一得令便当即利箭射出,咻咻咻——眨眼间稻草堆内便插满了箭,只见板上渐渐有血液流出,红了一片水地。
见有血渗出,立即有杀手便从高处跳落。
底下埋伏的人将车挡下,然后一人跃上车,伸手一掀
“糟了!上当了!”
只见稻草底下竟是一头死羊,羊被绑得紧紧地,任板车如何颠簸都不会翻摔下来,而如今的死羊身上插满了箭矢。
他们意识到情况不对劲,立即便退散开来,这时他们察觉到身后似有异样,一偏侧过头,却见一道黑影至他们身后一闪而过。
他们忙掉转过头,却什么都没看见。
哗哗——雨越来越大,周围的事物也越来越不清晰了,可见度也越来越低,他们怕中了对方的设计,便选择分散开来,却见雨中有什么疾速掠过,将雨切断一瞬,又接连了起来。
“有人逃过去了!”
“定是方才以板车引诱我等注意力之后,再趁机逃走!”
“追!”
杀手们上了一次当,这次更是雷厉风行,追着痕迹便朝着西街尾追去。
而等人走远,赶去长胜楼那边去时,陈白起等人才慢悠悠地从后方走了出来。
“你这招倒是厉害,不费一丝功夫便将他们全都耍得晕头转向。”婆娑朝陈白起挤眉弄眼地笑道。
陈白起却没有任何得意或者兴奋的神色,她平静道:“这才是开始,他们很快便会意识到被骗了,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第700章 主公,破局(一)()
西街埋伏下的杀手如今已被他们利用“风声鹤唳”给引开,他们则趁此空隙尾随奔至长胜楼进行下一波。
长胜楼乃西街中较为著名的一道靓丽风景线,楼阁为多木结构,架构形式为重屋式,呈方形、共二层,而东侧为坊市,凭栏飘纱抒怀、绰约多仙子,西侧则有抚江浩浩荡荡洄朔成湖,长桥卧波、西山横翠、令人心旷神怡。
然而此时的镔城人气早被搬空,只剩凉凉的坊市紧闭,淅淅沥沥的雨水浸湿那垂逸的坊纱帘幕,一片水洼在挑台檐下滴滴答答作响。
从一间拱挑茶室的矮窗朝外探目,陈白起看着斜上方,道:“长胜楼上有人。”
后卿亦撩起一截帘棂下垂落滚圆的珠帘,扬目望去。
“长楼胜登览可眺西街与抚湖,若想监视四周自然不会放过此处。”
婆娑从外而归,他扯下蓑衣,拍了拍肩上飘染的雨水,抑着声量向后卿禀报道:“相国,那群杀手开始搜街了!”
先前他被派出隐于高处监视敌方行动,便见空寂的坊市街道之上,十城的杀手因追捕不到人,便开始挨间踢翻了门,进室内搜查,看这架势是寸土寸步地搜刮,绝不放过任何一处位置。
“这是迟早之事。”相国不慌不忙应下,他看向陈白起:“该进行下一步了。”
陈白起眼神动了动,颔首。
她转过身问姚粒:“先前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妥当了?”
姚粒正色道:“嗯,都准备好了。”说完,他又迟疑了一下:“可是雨势这么大,若中途出现了意外,只怕会功亏一篑。”
陈白起笑,勾起滑落的一缕发丝绕于耳后,俏皮道:“就是趁着雨势才可实施啊,若青天白日,只怕还瞒不过去呢。”
姚粒不慎被她的美色晃了一下眼,忙垂下眼,不敢再多看。
透拖着那条伤腿从茶几后撑站了起来,他背着弓箭,道:“事不宜迟,我们便行动吧。”
“婆娑,你记住,等你将人引至湖边之后,便不必顾忌任何事情,立即遁水撤离。”陈白起对着婆娑再交待了一遍,她道:“切不可多言、多作逗留。”
婆娑甩了一把编成长辫的长发,扬起小巧的下巴傲气道:“我办事,你放心。”
陈白起又对透道:“透,我所设定的位置你定要记清,还有听信号,箭中位置不可偏离太多。”
透取出弓握于手中,猫眸熠熠,粉唇抿紧:“我知道。”
陈白起点头,最后她向姚粒确认:“姚粒,你确保机关远处瞧着没有问题?”
姚粒肯定道:“我已试验了多次,不会有问题的。”
“那好。”陈白起笑盈眸中,似有锐光破晓而出:“接下来我们便去验收成果吧。”
——
十城的杀手仍旧在挨户搜查,街道两旁幌子飘摇,土墙黑瓦,雨势不减,他们确定人定然藏在这坊间某处,终于有人在一间偏隅茶室撞破一人潜藏欲逃。
“找到人了!”
“速追!”
“若不能活抓,便格杀勿论!”
一语惊起数十条人影如鞭射出,只见茶室那人身着普通的褐土黄色短衣与长裤,他一把掀翻了茶室的茶几,便翻窗而出,遁入雨中。
众杀手紧追而上,却见那人身形如云,轻功飘忽上下,令人抓摸不透,一时难以触碰其身影。
“取弓来,射!”
眼见对方借着抚湖周边的树丛桥墩遮掩,远远飘去,杀手便取出弓弩,对准其背影射出一箭。
由于隔了一段距离,并下着大雨,并不知是否射中,但见那人影忽地从空中一个踉跄,像断线的风筝一般摇曳而坠落时,他们便猜应当是中箭了。
“人已中箭,分散左右围抄上去!”
而等他们来到抚湖的岸边之时,只见方才一直紧追不舍的那道土黄色身影正四肢无力浮飘于水面,其背朝下,面朝下,一时难辨生死。
领头者暗道,那一箭亦不知射中哪处,万一是诈他眯了眯眼,招手:“朝上面再射几箭。”
“喏!”
弓手半蹲于岸边,对准水上飘浮的身影便是“咻咻”数箭射中其身,并且箭箭刺其要害,而这时雨势滚动水流渐急,冲刷着那具明显是尸体的身影开始飘走。
“必须查看此人是何身份,尔等下去,将人捞上来!”领头者下令。
“喏!”
两名懂凫水的杀手一跃跳入河水之中,其它人则在岸边接应,当他们慢慢游进正准备伸手捞人时,却不知何处射来一只飞箭,飞箭并没有对准杀手,而是直直射入那具尸体。
杀手觉身后风声骤紧,便下意识松手避开,而那一箭恰好将飘浮的人射翻了过来。
杀手们四处张望,却一时难察暗箭从何而来,再一回头,却惊觉之前那个被箭射穿的并非一个真正的人,而是一个穿着与先前逃跑之人一模一样衣服的“稻草人”。
它乃用稻草所扎,四肢与头与真人皆十分相似,穿上衣物与鞋,头上还绑上蓑帽,远远瞧着便像极了一个人。
“是假人。”下水的杀手惊呼。
“等等,他身上是什么?”
翻过来的稻草人身上分明还绑着许多奇怪的布包,鼓鼓囊囊,这时,又是一箭射来。
暗中人的箭术十分了得,精准且迅猛,完全不给杀手任何反应的机会,便将稻草人身上绑着的布包给射破,当即扑粉飘出,布包内的粉块也一并掉了出来,当即天上下的雨、湖中的水一浸泡到粉块,便“咕噜咕噜”地开始冒烟。
“这是什么?!”
“是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