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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被困于水中快要窒息而忘的感受太恐怖了,她想她留下来也是送死,一个人死总比两个人死要好,所以郸妲婆一定会原谅她,会谅解她这样做的!
与郸芸娘逃跑的行为不同,梅玉一见郸妲婆被困住了,便赶了回来,她没办法像郸妲婆一样用毒手将水泡扯破,只能用魂绳将水泡给缠住,远远看着就像一个被裹实了茧,她攥绳一扯,却没有将水泡给挤破,于是,她干脱将魂绳收回,再射入水泡之中将郸妲婆朝外拖。
水泡中吸入的力量太大,梅玉仰身朝后,扎着马步,拼尽了全力“哗啦”一下,人是被硬拖了出来,但她发现她的双脚却被困住了。
“妲婆,你先走!”梅玉对郸妲婆道。
郸妲婆此刻头发散乱,灰白的头发湿成一缕一缕地沾在脸上,她双唇惨白,胸口起伏得厉害,正在大口贪婪地喘着粗气。
她听到梅玉的话,转过头,见梅玉下半身已被水泡缠住,便目光凶狠扑上去用毒掌拍散了水泡,便下一秒,她听到“啊——”地一声惨叫,声音十分熟悉,她下意识回头一看,赫然是郸芸娘。
她根本没来得及逃掉便又被水泡含了进去,正在水泡的水中挣扎。
因为愣神这一会儿,刚逃出虎口的郸妲婆发现地面的水就像那软绵的沼泽,一下又将她吸附住了。
“妲婆!”梅玉想故技重施,用魂绳将人拽出来,但脚下一个打晃,便摇摇晃晃地被水泡给托离了地。
“你为何要回来!”郸妲婆仰头对着梅玉气道。
梅玉挣脱不了,看着郸妲婆面露一丝苦笑,她道:“失败与死,结果不都是一样吗?”
这时,周围飘浮的水珠再度涌动起来,她们三人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便都被困于水牢之中。
看着在水牢中疯狂挣扎、慢慢窒息的三人,孙鞅心惊之余,连忙喊弓箭手朝后卿方向射箭,箭矢脱弓而出,但却被阵中浮动的水珠给挡下了,根本便靠近不了后卿。
“先生,怎么办?”一将领颤音问道。
孙鞅面沉似水,一只手紧紧地攥着缰绳,他忽地朝四周高喊一声:“宗主,我知道你在,难不成你当真不顾自己门人的生死了?!”
听到孙鞅的话,后卿神色一动,微微凝神观察四周。
只见随着这一句气极败坏的声音飘远,堤岸的一切好似一下便平静了,柳枝簌簌而停止摇晃,风声滞住了,只见水雾柳绿之间,一人立于遥远的湖水中央。
由于太远了,他身影模糊而虚芜,似剪影、犹如花上月,清影徘徊,堕絮轻无影。
“宗主,我孙鞅说到做到,你阴阳家所要之物,事后我定双上恭敬奉上,如今只请你能出手替我楚国扫清孽障阻碍!”孙鞅似看到了什么,他朝着湖边拱手大声喊着。
这时,湖中央之人动了,他迈动了一步,一步很轻、也很软,像踩在绵花上,踏在云朵之上,但一个瞬息便已靠近了堤岸。
他撑着一柄黑伞,白色衣衫轻逸而扬,像风中的仙鹤展翅,伴着淼淼的水汽。
他抬眼,异瞳妖异,水滴徒然溅飞,他长睫于风中颤动,似是花开的声音。
嗳?
陈白起看到来者时,脑中似空白了一瞬,但很快她便想起来了。
那一夜,在他们被暗算跌入旷洞那一夜,有一个在雨中出没的神秘身影,她当时没见着人,只看到一道身影跟一把伞,而如今那夜的人与今日的人身影作派相重叠原来他便是阴阳家的宗主。
后卿怔了一下,微沉下眸色:“巫马重羽?”
阴阳家的宗主终于来到众人面前,他穿着一件素黑的宽袍,蜿蜒伸绕至颈间的三层单衣乃白底,从袍摆向上延伸着一圈暗金色凤凰翎羽,他执伞的手十分苍白,唇亦是白的,整个人空濛而透明,像是光线折射进用白玉雕琢的玉人身上,只缺一株桃花惹艳,便可转侧绮靡。
看到被困在水中的三个门人,他一瞬便移至其跟前,亦不知如何动作,那令三人绞尽脑汁亦难以弄破的水泡却在他手中轻易便碎开,像易碎的玻璃般,满地水珠颗粒跳动,却不再凝聚在一起,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压制着它们。
而水中的三人也一个咕噜翻滚地掉落在地面,像缺水的鱼一样,软摊地趴在地上一面咳吐着水,一面大口呼吸。
巫马重羽并不在意这三人的情况,负手一转,黑袍下摆若飞雾流烟,划过一道流逸的弧度,黑伞仍执于手。
他用眼角的余光扫过后卿,细长的浅褐色睫毛软懒地覆盖着眼眸,出声道:“不妨再试试,我是否能解得开它。”
他的嗓音与语调十分独特,有一种特别的韵味,辨识度极高,他的语气十分淡缈,如同在与人讨论天气一般轻松。
后卿面无表情地回视着他,这句话是他先前讲的,没想到从那时他便一直在附近,可他却没有半分察觉。
后卿没有出声,他在巫马重羽出现那一刻,便没有了之前轻松睥睨无视的姿态。
并且在他出现之后,后卿在暗中第一时间便对陈白起比了一个手势——别动,一定要藏好。
陈白起将身子再度朝柳树后藏了藏,这个阴阳家的宗主有何能耐她不知道,对于这人的存在她在今日之前也是完全不知道。
但凭他刚才露的那一手,凭孙鞅对他近似恳求的态度,她便可以明白,无论对后卿还是对她而言,这个人的存在都很棘手。
第709章 主公,血债血偿(六)()
后卿看着被救下濒临死亡的三人,嘴角一晒,慈眉善目:“想不到这一次,会是你堂堂一门宗主亲自出马。”
巫马重羽漫不经心地旋转着伞柄,半张伞面遮住他的大部分脸,细如瓷白的指尖轻打着节奏,他似斟酌了一下回答,方道:“你值得我亲自来这一趟。”
后卿听了这话,嘴角笑意愈深,目光缓缓转向孙鞅的方向:“我以为以以巫马这个方外之氏,是不会替一个营营役役之人卖命,却不想是我想错了,自古道不流于俗便孤于众,莫不是阴阳家之人避世离野太久,也打算重归这纷争乱世割据一方来建功立业?”
巫马重羽敲击的指尖一顿,他看向后卿,面上依旧是寡淡的神色:“这只是一场简单的交易。所以你也不必多费口舌了,我要的你给不了。”
他并不听令于孙鞅,只是他有一样极想要的东西,而这个东西恰好在孙鞅手中,所以孙鞅便与他做了一个交易。
后卿闻言安静了下来。
他的确是想试探一下巫马重羽可有被策反的可能性,毕竟多一个厉害的盟友总比多一个厉害的敌人要好。
倘若对巫马重羽而言他与孙鞅合作的目的是为了权力地位、金银宝物,甚至是想裂主封侯拜相成为一方霸主,他都有信心能与他商榷将人拉拢到他的阵营当中。
但如果他要的不多,只执着某一样在孙鞅手中之物,那的确如他所言,自己再讲下去也只是白费口舌了。
所以,他也不必去问他到底要什么了,谈判正式破裂。
“既然宗主心意已决,那卿也只有舍命奉陪了。”后卿拢袖望着他,面上的所有风起云涌已全部褪尽,只剩下见惯了生死的从容与破釜沉舟的坚定。
“宗主”
就在巫马重羽与后卿两两对视之际,郸妲婆终于缓于气,她花白的头发散乱湿透爬满脸上,瘦小的身躯手脚并用地爬到巫马重羽的脚边,她双掌重叠放地,将头重重压下,颤声道:“宗主,妲婆办事不力,请求宗主责”
巫马重羽连眼梢都不曾施余她,仅淡淡出声打断了她的告罪。
“你们先退下。”
“喏。”
郸妲婆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容置喙,便立即收声,然后又行了一个礼,便赶紧拉上还没有缓过神、趴在地上咳嗽喘息的二人,半拖半拽地朝孙鞅的方向走去。
后卿也并没有阻止她们离开,如今巫马重羽就像一座大山挡在前方,任何的动作只怕都越不过他去,所以他也懒得费那心思去整治这些小虫子。
“此阵甚为精妙,虽包含水龙阵,却又远胜于水龙阵。”
巫马重羽踏前一步,阵中水汽汹涌像在无声震喝,水珠抖动得厉害,他将手中黑伞朝上一甩,反掌一震,一股推力以他身体为中铺开,那些悬浮在半空的水珠在片刻间便尽数湮灭。
做完这一切之后,黑伞又重新乖顺地落回了巫马重羽手中,他静立而立,黑袍上的暗金凤翎也似张扬欲火之后慢慢平息下来,一切在这一刻似乎变得十分安静。
他这一手,不说震惊了孙鞅一等人,连后卿与陈白起都长长地沉默了。
看起来,还是真真不好对啊。
像是没察觉到四周因他而变得安静起来,他将伞面仰后,伞橼一点一点朝上,先是露出他浑然天成的下巴,淡白的双唇,挺拔的鼻梁,最后露出的是银灰似月、漆黑似夜的异色双瞳。
这是一张该如何形容的容颜呢?
之前他一直撑着黑伞,容貌若隐若现,偶然间翩鸿一眼只觉惊为天人,但如今就近再看感受又不一样了。
太过虚幻的精致容貌一看就不像人类,像某种玉石修炼而成的精怪,那双平波无纹、薄凉不惊的双瞳一看便知铁石心肠,无心而空洞,但那张颜却无可挑剔,不似世俗凡尘之物。
尤其那一双异瞳。
躲在老柳树后的陈白起这下也将巫马重羽给看清楚了,她失神了一瞬。
提开脸不说,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有人生了这样一双异色双瞳,要说不好奇是假的,而且他还奇奇怪怪地打着一把黑伞,明明现在既没有下雨也没有出太阳。
灰瞳若说她的黄金瞳像太阳一样熠熠生辉,庇泽大地,那他的灰眸则好像是一汪月白的颜色,诡美而神秘,她盯着那双眼睛,不自觉就陷入其中,那里面好像自有玄妙,引人入胜,总让人想再深入,再深入,再深入去看看那里面究竟藏着些什么令人琢磨不透的存在
这时,巫马重羽似察觉到什么,蓦地转眸,准备无误地投向陈白起所在的老柳树方向。
当真正被那双异瞳盯着那一刻,陈白起却像某股电从尾椎骨蹿上头顶,立刻惊醒,她眼睫一覆,一刻不缓地收回了视线。
而后卿见巫马重羽神色有异,又忽地盯注着陈白起所在的位置,他心下一跳,立即道:“据闻阳阴家的历代继位宗主都会有一双异色瞳,而这双如神赐的异瞳能堪破这世间一切的伪装与欺瞒,不知可否是真的?”
他这话一面是想将巫马重羽的注意力给拉回来,一面也是讲给陈白起听的。
别再有任何异动了,阴阳家的巫马重羽并非一介寻常武夫高手,一点风吹草动的异象都会引起他的察觉。
陈白起没想到巫马重羽的异瞳还不是长着好看,人家还特实用,这不是专门来克她的“雾界”?
她想了想慢慢蹲下身来,尽量不将视线放在他身上,藏得更卖力了。
巫马重羽听了后卿这话,果然收回了视线。
这是一个阴阳家秘而不宣的事,外人一般鲜少知晓,如今却被他这样大剌剌地讲出来
巫马重羽毛不置可否,但心底却有一丝不喜,他轻轻一转伞柄,伞橼转动,橼尖上垂坠的串珠相互撞击,一股黑雾之气从中漫爬而出,紧接着嘎——一声尖锐叫声。
众人惊悚望去,只见黑伞的伞面“扑椤”地争先恐后飞出黑色的乌鸦,一只、两只、三只不一会儿,便有几十只乌鸦的数量,它们拖着长长的漆黑尾毛,直向周围天空刺啦一下飞去。
触目可及的灰蓝天空一下被其乌压压给占据满了,天下霎时看起来一片漆黑阴冷。
巫马重羽歪着黑伞,眉目仍淡,但眼底划过一丝趣味,吐词道:“我的白鸦最喜欢有水的地方了,便让它们陪你的水龙好好玩玩吧。”
下一秒,天空的乌鸦全部展开翅膀,一俯,如箭般,快如黑色虚影射下,而这时那些被巫马重羽平息的水珠再次如死灰复燃般集汇在一起,但这次却没用了,这些乌鸦的速度与尖锐程度远甚一般箭矢,一下便将其戳得千疮百孔。
后卿一扬臂,一条“水龙”在其身后重组了身躯,它高高仰起头颅,两须长长地飘动,栩栩如生,它张开嘴,喉中喷出水炮朝着聚集成群的乌鸦砸去。
当即便有十几只聚在一块儿的乌鸦被其砸中,掉落地面便化成一堆黑雾散了去。
巫马重羽偏了偏伞橼,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地面,银月灰眸,不与日光争辉,却有着独属黑夜的神秘与力量。
“如此不济啊。”
这时几只“白鸦”落在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