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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天化小时寒毒发作,其师清虚真君曾以仙家真气竭力化去,然而那寒毒毒性猛烈,反连累为师者身染剧毒,调理数年后方逐渐康复,苦不堪言。天化担心浩然,是有此一问。
浩然微笑道:“发作过一次,现已与我真气互消。天化兄不必忧虑。”
灯引燃到尽头,沉进油去,悄然灭了。一室银光无声无息洒了进来。
“我不忍见你助商为虐,走上歧路。”
“我助商为虐,又与你何干?”
“你有恩于我。”
“报恩之道,便是把恩人抓回去?”
“东皇钟……”
“我叫浩然,不叫东皇钟。”
“浩然,你身为上古神器之首,何以自甘堕落,伴昏君之侧……行此逆天之事。”
“你不懂,天化。”
浩然极轻声道:“我是他的过客,他却是我的一生……”
师徒比剑
闻仲挥军西指,姜子牙作的第一个决定,便是把主力部队尽数撤出岐山区域,骑兵,步兵,撤得干干净净,一队不留。
唯余弓兵若干,零星潜伏于山岭高处,静观其变。雷震子,杨戬,哪吒于空中巡逻,每日回报殷军动向,所幸闻仲沿路收编上役败军,走走停停,拖慢行军之速。
一骑奔马南下,穿过兵营外栏,当即有人截住,接过文书,跨上骏马,一路驰入营内,翻身下马,文书递于哨兵之手,哨兵快步奔入被重重木栏围住的帅营区,双手高举,把文书呈于副将张桂芳面前,张桂芳伸手取了,高声道:“加急军报,请闻太师过目!”
“进来。”那男子声音于帅帐内淡淡道。
闻仲低头于羊皮地图上勾绘,山川,河流,均用笔点出险要之地。九龙岛四圣中,高友乾已身死,所余王魔、杨森、李兴霸三圣垂手立于闻仲身后,小声交谈。
张桂芳一躬身,闻仲道:“念。”
“圣恩浩荡,四海归心,冀州侯苏护属下兵马……”
闻仲并不抬头,打断道:“多少?”
张桂芳答道:“一万。”
闻仲搁了毛豪,又取过炭条,道:“何人统帅?”
“大王。”
“副将?”
张桂芳嘴角微抽,似全然不信,闻仲又问:“何人担任副将?”
“赵赵赵……公……”
九龙岛三圣顿时色变,一手下意识揣入怀中。
“……明。”
闻仲手中炭笔“啪”的一声断为两截,抬头看着张桂芳。
片刻后。
“传令全军!一应军需之物尽数登记!营门紧闭!留偏门小路接驾!派兵士把道两旁封了!!现去!”
张桂芳忙不迭地滚了,九龙岛三圣似是见了鬼般,逃出帅营,闻仲深深吸了口气,冷汗直冒:“又是那厮。”
纵观神州大地,闻仲从未怕过谁,即是教主通天,元始,老子,甚至女娲伏羲等圣,均不在闻仲眼中。就连这茫茫苍天,闻仲亦从未惧过。
然而只有赵公明他是怕的,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赵公明这等贼神,杀也杀不死,防又防不过来,万一结下梁子,说不定哪天睡着时,被扒了个精光也不得而知。既不能怠慢着,又不能结仇,当真是头痛无比。通天教主会派此人来协助破周,实是掐准了闻仲的死穴。
大营前炮声一响,山呼万岁,众武将下马,列队恭迎天子。闻仲把纣王与赵公明让进了帅帐。
赵公明所站之地,周遭自动形成一丈见方的空地。“哟荷——”热情贼神走到哪,九龙岛三圣便躲到哪,张桂芳早已传令,帐外只留几名亲随,其余人等,撤得一干二净。闻仲最不愿见到的便是这家伙,当即寒暄几句,打发赵公明回营歇下不提,只余天子在帐内,二人简单交换彼此所掌握的军报后,又见帅帐门帘揭起。
师徒二人行出帐来,在帅营外一片空地上各选一处立定,遥遥相对。
“大王要与太师练武!”
“太师要……”
消息不胫而走,传至大营每一处,当即便有无数空闲兵士凑到内营栅栏外,里三层外三层把校场围得水泄不通,栅栏上扒满了围观之人。
闻太师取过木剑,道:“你终日身处深宫,料想武技已荒芜了八成,此时再来临阵磨枪,已是无用。”
纣王笑道:“太师言之过早了,孤近日颇觉体内真气充盈,是以有此一请。”
闻仲道:“你并未修习仙家道术,何来真气之说?”
纣王不答,提起木剑,闻仲只是偏过头,不知在看何处,手中木剑斜指,竟是毫不把天子放在眼里。
“太师当心了!”纣王喝道,旋即抡起木剑,刹那闪身斜掠而去!
木桩后二人交头接耳。
“昏君膂力本就极强,不料身法也如此迅猛……”
“若以昆仑仙道实力而论,他能排到何处?”
正是身穿商军戎装,混在赵公明亲兵中随行的浩然与黄天化二人。黄天化本是剑士,一见闻仲与纣王比剑,当即被吸引了注意力,拉着浩然跑来观看。黄天化凝神观摩半响,道:“这昏君剑法着实有造诣。”
浩然又问道:“与你相比?”
黄天化答道:“若有名剑在手,当与我师清虚道德真君不相上下。不,说不定只有玉鼎师叔方能……”
说话间纣王一连六剑,出的尽是虚招,闻仲看也不看,随手一剑横拍,重重拍在剑身上,纣王倏然后跃,闻仲接连唰唰两剑,均拍在纣王剑身旧力已疲,新力未生之处,天子虎口剧震,长剑险些落地,忙吸了口气,退后站稳。
浩然又小声问道:“闻仲呢?”
黄天化摇头道:“看不出,闻仲武道造化已超出我见识……”
闻仲眯起双眼,在那薄暮中望向远方山峦,道:“确有真气,何处得来?”
纣王挺起木剑,一剑直刺,闻仲终于转过身来,单手横持木剑,迎上纣王那当胸一式,双剑将触未触之时,妙到毫厘地划了个圆。
刹那间数千兵士均是纵声惊呼!
闻仲剑锋上绵延之力不绝,纣王欲抽剑变招,却只觉剑柄上传来一股大力!那旋力带着剑身偏去些许,再一转,绞得纣王木剑脱手,朝高处飞去,“砰”的一声钉在瞭望台柱旁!
四周静谧,少顷,数千人一声轰雷般喝彩。
比武过后,兵士尽数散了。唯余浩然与天化站在原地,待得闻仲与纣王一路交谈后回帐,浩然方拍了拍天化肩膀,示意他蹲下。借着天化背脊跃上高空,拔下纣王先前手持那把木剑。
天化端详那剑,见剑身隐有碎纹,道:“真气贯于剑身,纵是草木之器,亦成锋锐神兵。”
浩然点了点头,天化又道:“师父教习剑时的第一句。”
“然而那仙家真气,却是极难修习。”天化随着浩然回去赵公明营帐,沿路道:“纵是师尊修百年金仙之体……”
浩然心中一动,问道:“殷受德体内是与我同源真气,你呢?”
黄天化愣住,片刻后俊脸微红,答道:“拜你所赐,那夜……”
浩然明白了,随口调侃道:“天化兄英伟男子,一表人才;被浩然搂搂抱抱,吃豆腐,占便宜,换点东皇钟的真气,大家算是扯平了。”
黄天化赧得无以复加,片刻后竟是说:“浩然,我……”接着不再言语,一手搂着浩然的肩,便低头凑了上来。
“等等……”浩然心中大惊,本只是开个玩笑,不料黄天化却当真了,此处距赵公明营帐极近,又不可叫喊,正想分辨几句,黄天化却红着脸,在浩然额上吻了吻,旋即放开手臂,别过头去,不再做声。
浩然大窘,这是示爱?抑有其他意味?只见黄天化走了几步,却又倏然回转。拉着浩然躲于一处帐后,道:“噤声。”
浩然未待询问,已被天化抱住,二人躬身蹲在一处,抬眼望去,赵公明帐内有人掀帘走出,却是闻仲!
“他要做什么……”浩然嘴唇微动,无声问道。
黄天化脖颈干净,身上男子气息强烈,微微凑到浩然耳旁,道:“不知。”
浩然心跳得厉害,闻仲身形被二人掩身的帐篷遮住大半,看不真切,又偏过头去,疑惑无比。
这一转头,与黄天化挨得极近,彼此呼吸交错,黄天化情不自禁,却是凑近,想吻上去,浩然忙伸出手掌,要把天化推开,当此旖旎之时,闻仲屹立于暮色之中,遥望远方迭起层峦,解下腰旁金鞭,朝着天际重重一挥!
窥探中的二人顿时忘了旁事,险些惊呼出声,闻仲那一鞭横跨千里,竟是抽至岐山顶峰处!金光遥遥一闪,闻太师回手急扯,那遥远山头上竟是有一团红云朝商营内冲来,如炮弹一般轰的一声坠于闻仲脚前!
落地那一霎,浩然方看清楚,那少年头朝下,浑身被金鞭缠绕,动弹不得,把地面撞出一个大坑,坑外鲜血蔓开,与那混天绫同成一色。
正是哪吒。
“哟哟哟,这是谁?贼孙子?”赵公明从营内钻出,闻仲不待贼神说完,答道:“把此人绑了,系到东营外,待我再审问。”
那声巨响惊动巡逻兵士,当即便有人一窝蜂拥上,把哪吒从那坑底拖出,哪吒挣了几挣,奈何已摔得手足折断,满面鲜血,额头爆裂,浑不似人形,只得任由兵卒绑了抬去东面。闻仲方收鞭回臂,朝西面帅营去了。
“大哥,救我……”
哪吒虽为莲花转世,外骨依旧为血肉之躯,闻仲金鞭外附了无数倒刺,几乎把哪吒半个臂膀上的皮肉撕了下来,血流如注,在木桩下呈紫黑色,逐渐漫成一滩凝胶。
哪吒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只睁着一双无神的大眼,看着面前兵士来去。无人敢靠近,那目光恐惧万分,如看怪物般。
哪吒双唇动了动,小声道:“救我。”
浩然忙打了个噤声的手势,那边黄天化已绕了一圈,把五名看守放倒。
浩然心中一揪,疾步上前,为哪吒扯开绳索,哪吒“咚”地一声摔进血泊中,试着动弹,唯有一只脚未损,其余三肢均已折断,以一个诡异且恐怖的型状,支在地上。
浩然忙问:“痛么?”
哪吒摇头,道:“你去哪了。”
“别问,你还能飞?”浩然双手发抖,为哪吒接好断肢,脚踝处发出“嗒”的一声轻响,闻之令人汗毛倒竖。
“泪。”哪吒一手手指触到浩然眼角。
浩然把哪吒揽到肩前,小声道:“你回去,莫要告诉子牙我在这里……”
说时迟那时快,浩然把哪吒一推,二人错身避开抽来的那鞭,旋手抛出风火轮,哪吒一脚踏上,摇摇晃晃,眼望空地外站着的那个男人,似在迟疑是否该回身支援。
浩然吸了一口冷气,肩头衣服被撕得粉碎,转身面对鬼魅般的闻仲。
“你何时混进来的。”闻仲冷冷道。
浩然眼望闻仲手中金鞭如毒蛇,跳跃不定,那鞭影已幻化成海,把自己重重围住,黄天化已倒在闻仲脚边,不知是死是活。当即吸了一口气,道:“哪吒你快走!”
哪吒方转头去了,闻仲却不便追,只冷冷看着浩然。
霎时浩然只觉全身被一股重压笼罩,仿佛举手投足,都被那强大气劲锁住,动弹不得,勉力抬起左手,手背上,太极图泛起光芒,闻仲又是一鞭抽至,在那一瞬间,浩然消失了。
那金鞭却如有灵性般掉头转至,太极图光芒一收,浩然刚在闻仲背后现出身形时,又一鞭猛地抽至!浩然被那大力一撞,肋骨顿时剧痛,“哇”的一口鲜血喷在闻仲背后。
再次横移时,逃到半空,浩然惊惧无比,终于掏出炼妖壶。
闻仲并不抬头,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微笑,刹那鞭影如滔天巨浪,重重于天顶压了下来。浩然刚祭起炼妖壶,壶身却是一抖,金鞭已毒蛇附体,把神器卷了去。
浩然瞳孔猛地收缩,正要发出钟声那刻,后脑已挨了一鞭,登时似被一柄巨锤轰然击顶,头脑剧痛,眼前一黑,摔落于地。
熟悉的沉厚男子声音传入黑暗中,把浩然唤醒。
“孤总觉得,与他曾相识,却又无论如何想不起,是在何处遇见此人……”
闻仲淡淡道:“大王多心了。”
闻仲坐于案后,只埋头看着军报,纣王却是立于帐中央。
天子站,大臣坐,也唯有闻仲方敢如此。
然而纣王在闻仲面前,却拘束无比,话语迟疑,几次想开口,又不敢提浩然之事。
浩然呆呆看着屏风,天子睫毛与短发之影投于屏风上,那武士辫,还是临行前自己亲手所编。浩然轻轻挣扎了一下,手足均被绳索紧缚,捆绑自己的粗绳不知是何材质,闻仲一鞭抽得极狠,全身真气涣散,提不起气劲。
只听闻仲道;“有何话想说,不妨直言,一国之君,到此时仍是畏首畏尾,成什么样子?”
纣王叹了口气,道:“孤……想把浩然带在身旁,孤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他在一日,心内就说不出的愉悦;少了他一日,心神竟是不得安宁,终日神智恍惚,时时念着他,想着他……”
闻仲道:“情爱罢了,说这歪腻。”
纣王竟如个少年般的难以宣诸于口,又过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