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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耳朵好使着呢,一听就知道是谁:“老二家的,啥风把你刮来了?”
二大娘道:“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可那表情明显就是有事的样子,乡下妇人说话,很少拐弯抹角。二大娘一屁股坐到炕沿儿上就说开了。
原来,前几天他家小儿子夜里回来从文公桥上过,看见几个小孩儿在桥拦马石上玩儿。一开始他也没在意,寻思是谁家孩子贪玩呢,大半夜的不回家。
要知道,文公桥就跟一堵城墙似得,很高。几个孩子在拦马石上爬上爬下的,要是掉下去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二大娘的小子就喝了一声,想把他们吓怕。谁知,那几个孩子眨眼儿功夫就不见了。
二大娘这小子回到家里,越寻思越不对劲儿。那几个孩子还能长翅膀飞了,咋就能眨眼儿就没了踪影呢?
不过大男人胆气足,之后也就撂过手了。
谁知,前天晚上他又干活儿回来晚了,走到桥上的时候,又看见了那几个孩子。这次他留心了。那些孩子有一二十个,大的不过一两周岁的样子,小的最多几个月。这么小的孩子大半夜的在桥上玩,那不是奇了怪了?
二大娘的小子当时就吓出一身冷害,一溜烟儿跑回家,当晚就生起病来。
奶奶年轻时是当过神婆的,村里谁家有了类似的虚症,都会来找奶奶问问。大多数也没啥事,就是图个心安。
奶奶听了,沉思了半响:“不能够啊。那桥上刻着继文的名字呢。继文是官,那就是‘文曲星’下凡。哪个小鬼儿敢在桥上耍闹?”
二大娘急道:“俺还能哄老婶子咋地?”
奶奶道:“你先回去,容俺算算。”
送走了二大娘,奶奶让程灵慧出去打听打听,看有没有别人也遇见这情景。
程灵慧一打听,还真有好几个人碰见过。
奶奶掐指一算,向程灵慧道:“只怕这事还要着落在你身上。那些小鬼儿是你从南边儿带回来的。”
“南边儿?”程灵慧恍然记起,黄姑明明说过,吕家坞六百三十二条冤魂,可最后只找到六百一十三具尸骨,其中一个还只是个小孩儿的头骨。
那时候的人迷信,不管真假,程灵慧问道:“那咋破?”
奶奶道:“还能咋破,给他们找个容身的地方不就成了。在桥头盖个小庙儿吧。”
程灵慧道:“盖庙容易,可叫个啥名儿?”
奶奶想了想:“就叫个小儿庙吧。”
盖庙可不是想怎么盖就怎么盖的。老辈子说法,神气儿都跟人一样,各地有各地的规矩。你要在人家地头儿安家,总要给人家说一声。
乡下人家几乎没什么秘密,再说这也不是啥见不得人的事。很快全程家庄的人都知道桥上半夜有小孩儿玩儿的事,也知道程灵慧打算在桥头盖庙的事。
可这‘小儿庙’不伦不类不说,神鬼之事本身就让人敬畏,牵扯到孩子总是让人心里不舒服。于是就有人去找海爷和程豹,看能不能换个庙号。
大家伙儿商量了半天,最后决定盖个奶奶庙。一说起奶奶庙,最容易让人想起的就是送子奶奶了。也不知是谁就提起那年程灵慧带人去开州府卖粮,路过瓷窑口的时候,瓷窑口的李头儿把程灵慧当菩萨拜的事。
后来经有求子心切的人冲着程灵慧家磕头求告。大家都觉得,文公桥上的孩子说不得就是映照这事来的。要不然,文公桥上有文曲星镇着,寻常小鬼儿哪敢去那里玩耍?
大家伙儿也不用程灵慧掏钱,合资盖了两座庙。一座在文公桥桥头,因为程灵慧行三,后人都叫那座庙三奶奶庙。另一座在程灵慧家南边,那就是正正经经的送子奶奶庙了。
庙盖成那一天,吸引了周边村庄的善男信女纷纷前来上香。热闹程度不亚于修桥的那些天。
说也奇怪,从那以后,文公桥再没出过怪异。好几百年过去,那座桥都荒废了,连行人崴脚的事都没出过。当然,那是后话。
盖庙期间,程灵慧放心不下四妹,去看了她好几次。四妹远比姑姑坚强的多。知道了孙兴隆的事,整个人反而开朗了许多。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俺男人活得好好儿的,俺为什么要生气。”
庙盖成那天,程家庄热闹非凡。四妹还带着仨孩子回来住了几天。对此,程灵慧很是欣慰。
166、民风依旧()
六月的一天夜里,天气闷热的人睡不着。程灵慧家门前的老槐树下聚了一大帮乡亲乘凉说话。这两年天下大定,百姓安居乐业,村里的防卫就疏松了。
巡逻的人也都在大槐树下说笑。这时,一辆板车过了文公桥,进了村子。停在不远处。赶车的走过来问道:“敢问诸位,程默之家住在哪里?”
程灵慧闻言抬头,只见山长手里提着马鞭站在面前。身上穿的是粗布袍子,头发头花白了。浑身上下风尘仆仆。只是那股文人的气息怎么也盖不住。
“默之。”山长终于在程灵慧的目光中认出这个唯二的女学生。
“学生程默之拜见先生,给先生磕头。”程灵慧好一会儿才从惊喜中回过神来,扑通就跪在了山长面前。
后戚倒台了。山长家的人死的死散的散,程灵慧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还能见到活生生的山长站在自己面前。
“起来,快起来。”山长伸手扶她:“我如今身为罪臣,惶惶如丧家之犬,实在当不得你这一拜。”
“先生这样说,可是折煞学生了。”程灵慧拉着山长的手,一叠声往家里让:“咱们家里说话。”
山长向板车方向望去,只见一个妇人站在车前。程灵慧松开山长,几步走过去就要磕头:“见过师娘。”
师娘急忙扶住她:“要这些俗礼做什么?”
程灵慧一把将师娘抱住:“师娘,俺想死你了。”一边牵着师娘的手往家里去一边叫道:“娘,俺师娘来了。”
“啥?”母亲的眼睛不好,耳力也不好。奶奶在旁边大声告诉她:“三慧说,她师娘回来了。”
母亲楞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是秀雯娘啊。”高兴的就往炕下爬,使唤婆子急忙去扶她。母亲一边往门外走一边喊陆晓晓:“晓晓啊,你娘来了。还不快着点儿?”她总是把秀雯和陆晓晓搞混。
师娘有些不解。程灵慧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师娘了然。上前抓住了母亲的手:“大姐,你的眼睛咋了?”
母亲一边流泪一边笑:“早瞎了,都习惯了。”
师娘闻言,眼泪也下来了。抬手抚着母亲的白发:“大姐,你咋老成这样儿了?”
母亲道:“能不老吗?混蛋都满地跑了。”
“混蛋?”师娘不知道陆晓晓和程之柏,这时看见一个美貌的小媳妇抱着个四五岁的孩子走出来,却并不认识。
陆晓晓是听见母亲喊她娘来了,这才着急忙慌的抱了程之松跑出来。谁知看见一个陌生的妇人和母亲相对流泪。心里那乍然升起的高兴霎时间又掉进了深渊。可当着客人的面,她跑都跑出来了,总不能就这么回去。师娘看她,她也看着师娘。
程灵慧见了,告诉她:“这位是俺师娘。”
陆晓晓面色就更不好了:“秀雯的娘?”
程灵慧点头。
母亲听见陆晓晓的声音,催促道:“你这孩子,自己娘来了,咋也不知道叫人呢?”
陆晓晓道:“那是秀雯的娘,可不是我娘。”转头回屋了。
母亲愣住,好像努力回想着什么。
程灵慧见状:“娘,俺师娘大老远来的,你不能光让她站着吧?”
母亲这才不想了:“瞧我,都高兴懵了。”一面拉师娘进屋。
程灵慧把山长请进来。山长是世家子弟。一看程灵慧家的格局,说什么也不肯进二院儿。天气又热,程灵慧就让人准备了茶水、饭菜,放在前院的石桌上。
山长许是饿极了,一连吃了三碗面条才停住筷子。程灵慧又让人给师娘送一些。婆子说早就送过了。师徒二人这才说话。
程灵慧这才知道,苏侯爷并有赶尽杀绝。山长虽然受了家族牵连,但他为官清廉,只受了些牢狱之苦,没有伤及性命。树倒猢狲散。家下人都被发卖了。
他的正头夫人不肯受折辱,抄家的时候悬梁了。等山长从牢里出来,家人就只剩下师娘跟他不离不弃。
“那秀雯……”程灵慧忍不住打听。
山长叹道:“她在东宫本就不得宠,位分也不高,倒是没有受什么牵连。”
程灵慧刚要松一口气,却见山长眼圈一红,落下几滴老泪:“可怜元秀,和她母亲一样刚硬。家里出了事时,吞金……”说到妻子时,山长的语气里满是嗟叹,说道女儿却已经泣不成声。可见血浓于水,父女天性不会因外物而淡漠。
程灵慧安慰了山长一会儿,见他满面疲惫之色,知道他一路走来艰难。把老夫妇二人让到书房安歇。山长本来不肯,可他实在无力推脱,后来也就去了。
乡下人过日子,眼界也就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外面的血雨腥风也好,笙歌燕舞也好,都和他们没关系。山长曾经在姑苏书院任教。沙溪县方圆百里大多数是他的学生。
听说他回来了,来拜会的人络绎不绝。这让一度落魄的山长好不感动。听说程家庄的孩子现在还是每天天不亮起来,跑二十多里路去姑苏书院上学。山长又是欣慰又是感触。
欣慰的是这里民风依旧,向学之心依旧。感触的是,这些孩子求学的坚信。于是,和程灵慧商量过后,山长决定重操旧业,在程家庄开办私塾。
这可是好事。孩子们终于不用再跑那么远去读书了。
程灵慧当初盖房子,给六爷要了一亩地。后来为了修桥,就只盖了两进院子。剩下好大一片空地呢。于是,这年秋收过后,她就着手盖学堂的事。
山长的文心雅慧是程灵慧这个半吊子书生不能比的。这所学堂盖得十分简洁雅致。程灵慧看着都流口水,恨不得搬进去住两天才好。
山长给这座私塾起了个名字——知初堂。学堂大门口一副楹联,左书‘德侔天地’,右书‘道贯古今’。都是山长亲笔题就。
程灵慧一看,死磨硬泡,非让山长也给自己家门前题幅对联不可。山长略一沉吟,挥笔而就。上联:柳映池塘鱼上树。下联:槐荫当道马踏枝。
程灵慧看了,不由拍手叫绝。这虽然是幅前人的对联,可是放在程灵慧门口那是再合适不过了。程灵慧家门前就是南水坑,水坑边不但长着棵老槐树,还有一两棵柳树。
那可不就是‘柳映池塘鱼上树,槐荫当道马踏枝’吗。
程灵慧郑而重之找人把这副对联镌刻到大门两边。立刻就引来好多村人观看。
转眼春暖花开,又是一年。这已经是常继文做扬州知府的第三个年头。程灵慧自从那次从江浙回来就再没有出过远门。她不主动给常继文写信,常继文也不给她写信。夫妻俩竟是音讯中断了三年了。
因为常继文不在,过年的时候,程灵慧只是回转水城走走,给常二爷两口子拜年,然后到桥上给常大爷拜个年就回程家庄了。倒是常之洲渐渐大了,会在转水城多住几天。
常二爷的买卖黄了。居家搬了回来。
167、少年夫妻()
程灵慧这才知道,新二奶奶的娘家原是山长林伯年家累世的奴才。后来得了主子恩典,居家放了良籍。新二奶奶的父兄也争气,相继考中了功名,渐渐也就兴盛起来。但他们本是奴才出身,光学了世家待人接物的皮毛,并没有世家的底蕴。
新二奶奶攀上常二爷,也是看上他财力雄厚。常二爷这些年在外面做生意,很是挣了钱的,可架不住往岳家填塞。
新二奶奶的娘家受了林家倒台的牵连,就差抄家灭族了。还是常二爷费尽心机才保住了他们家一线血脉。
但他的买卖也因此被查封。他家里人口又多,没了买卖支撑,在省城也呆不下去,就卖了宅子回老家了。可除了临来时发卖的那些下人小妾,剩下的人回来还是住不下。
新二奶奶就把主意打到了隔壁常继文的宅子上。常继文常年在外做官,程灵慧住在程家庄。他们家几乎整年就俩看门的下人在。
都是自家兄弟,人家说是借住两天,程灵慧也没多想就答应了。当时说好了,只借跨院和前院。二院儿和后院儿不借。因为二院儿是主院还有库房,常继文的家底都在这里呢。而且,逢年过节,程灵慧也要回来住的。常之洲偶尔也会回来住两天。
后院儿是留给关雎的闺房。小姑娘的地方怎么能外借?
常二爷也没想多借。安排了两个已经成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