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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田旧事-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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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灵慧接过。那匣子比巴掌大不了多少,上面镂刻着好看的花纹。烫着金字。别提多好看了。程灵慧用手抚摸着,爱不释手。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好看的盒子?比俺姐姐的胭脂匣子还好看。”

    孙兴隆说道:“俺可没有。这是苏同给的。咱们俩一人一个。俺的那个里面装的是八宝糖。快看看你的这个装的是什么?”

    到了这时,程灵慧早忘了和苏同之间的不愉快。急忙打开匣子。孙兴隆一看,有些失望:“原来是莲子糖。”

    程灵慧捏起一颗塞进嘴里:“好甜。”问孙兴隆:“你要不要吃一颗?”

    孙兴隆眼巴巴望着匣子,嘴上却说:“俺才不稀罕。俺想吃,俺爹会给俺买。”

    程灵慧把匣子盖上,仔细的揣进怀里。眯着眼睛嘬着嘴里的糖。孙兴隆就站在旁边眼巴巴看着。

    天色越来越暗,伙房外传来孙二嫂的声音:“真是造孽呀!”

    孙兴隆一个激灵跳起来,急忙往快灭了的灶膛里添柴火。孙二嫂走进来,意外的没有骂他,而是在门口站了站,叹了一口气又扭头出去了。

    孙兴隆追到门口往外看,见孙二嫂走远了。这才回身:“奇怪。”

    程灵慧不解:“奇怪什么?”

    孙兴隆做思索状:“俺娘今天怎么没有骂俺,一定出什么事了。”转头问程灵慧:“她是从外面回来的。三慧子,你和你爹从街上回来见什么事了没?”

    程灵慧道:“有人喊,死人了。”

    孙兴隆问道:“哪家死人了?”

    程灵慧想了想:“就是过了铁匠铺,隔了一段,门口挂着彩色布条那家。”

    “那家啊?”孙兴隆立刻没了兴致。

    程灵慧好奇:“那家怎么了?俺爹不让俺问。”

    孙兴隆满不在乎道:“有啥不能问的。那家是个‘茶房’。”

    “啥是‘茶房’?”

    孙兴隆道:“茶房你都不知道?真是个土老冒。知道当铺不?”

    程灵慧点头。

    “当铺是当东西的,茶房是当人的。专当女人。只要年轻的,老的不要。”

    “人也能当?”

    “能。”

    “他们收女人干啥?”

    孙兴隆哪里知道,胡乱道:“大概是干活吧。要不还能干什么?”

    程灵慧觉得有道理。

    俩人正说着,父亲来叫程灵慧回去睡觉。说明天天一亮就要上路。

    第二天,程灵慧天麻麻亮就醒了。父亲不在,同铺的大人也都不在。她听见孙家店房的门口似乎有人说话。开门走了出去。只见十几个大人聚在门口。她走过去,听见孙二嫂的声音:“走吧。死了她,苦了她。你也别太难受了。”

    程灵慧透过人缝,看见父亲站在前面,就挤过去站在父亲身边。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满脸鼻涕眼泪。粗糙的手擦呀,擦呀,怎么都擦不完。老腰都快弯到地上了。

    程灵慧认得,那是大雪压塌牲口棚,死了驴的那个人。记得他还有个闺女,扮作小子跟他一起的。程灵慧左右看,也没找到那个姑娘。只看见一驾排子车上放着一个席筒子,用草绳捆着。席筒子里似乎卷着个人,露出一点头发似得东西。

    老头儿弯着腰,冲大伙儿一躬,一躬的,却说不出话。

    孙二嫂难得的没有高声吆喝,嘴里重复道:“走吧,走吧,趁天不亮,赶紧上路吧。天一亮不定有什么麻烦呢?”

    老头儿拉起排子车,流着鼻涕眼泪一步一步走了。众人站在门口儿,目送他的身影看不见了才散去。

    程灵慧拉着父亲的手,问道:“他闺女呢?”

    父亲叹了口气:“死了。”

    很久以后,当程灵慧再次跟随父亲拉脚路过十里铺时,才从孙兴隆口中听说了那对父女的事。

    那场大雪中,他们死了借来的驴。央告孙二嫂帮他们把死驴卖给了田家驴肉铺子。田家掌柜的也是苦出身,很是照顾他们。给了三两银子。那可是活驴的价钱。

    本来,拿了钱回家还了驴也就完了。那当爹的听说了‘茶房’典人的事。想起家里的欠账。就跟闺女商量,先把闺女典在这里,等有钱了再来赎。

    那茶房什么地方?说白了就是窑子窝。不同的是这里的女人都是典当来的。不能随意买卖。但也是生死勿论。

    那闺女也是十七八了。知道羞丑了。当天就上了吊。那老头儿发还了闺女的典身钱,人财两空。买张席子把闺女尸身卷了,拉着排子车转了回程。实在令人唏嘘。

    这时的程灵慧却没有多想。看过了也就过了。收拾了骡车,父女二人启程。一路往sx而来。

    十里铺离sx不过两百多里地。翻过几座山就到了sx地界。只是山路不太好走。夜里父亲就带着程灵慧投宿在相熟的人家。白天父亲赶车,程灵慧坐在马车上东看看、西看看,问问这、问问那,说不尽的新鲜。遇到不好的路就下车走一段。

    到了sx醋坊,那来来往往的人叫个热闹。醋坊里的酸味冲的直钻鼻子。

    俗话说,要酿醋,先酿酒。sx的汾酒那也是天下闻名。父亲和醋坊的人都是相熟的。也不着急装车。带着程灵慧去市镇上玩了一天。给爷爷买了两坛汾酒。就在醋坊的工棚里歇了一晚。第二天才装了车往回走。

    九月初下的雪。等雪开已经快进十月了。父女二人没带厚衣服。父亲怕天变了,冻在路上。趁天好紧着往回赶。路过十里铺也没有停歇。回程只用了三天。

    到了沙溪县卸了一半醋,又转到转水城卸了另一半。父亲拿算的脚钱在布庄子上扯了几尺花布,还给姊妹几个一人扯了二尺头绳。二人这才高高兴兴的转回家。

8、这一家子() 
要说程灵慧的家。在程家庄也算很过得去的人家。美中不足就是姊妹五个,没有个顶门立户的男孩儿。

    程灵慧的亲奶奶在她父亲很小就去世了。扔下程灵慧的爷爷拉扯着一儿一女。顾得了屋里,顾不了屋外。日子过得一塌糊涂。就有人给撮合了邻村的寡妇邢氏。也就是程灵慧现在的奶奶。

    邢氏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善佑,也就是神婆。幼年父母双亡,嫁了个丈夫没两年,丈夫也死了。也没个孩子。公婆嫌她命不好,把她赶了出去。她自己住在奶奶庙里。

    嫁给程灵慧爷爷后,对程灵慧的父亲和姑姑比亲生的孩子还好。她常说,干她们那一行的跟鬼神抢饭吃,犯五弊三缺。不是瞎子,就是瘸子,再不就要孤独终老。因此早早洗手不干了。可她邢仙姑的名声在外,还是时不时有人上门找。

    但凡行善积德的事,奶奶也乐意帮上一把。

    父亲长到十五岁,朝廷征兵。奶奶怕老程家断了香火。着急忙慌的给父亲娶了亲。就是程灵慧的母亲。

    父亲成亲后不久就打仗走了。他走后第二年,母亲才生的大姐。

    父亲这一走就是八九年,生死不知,杳无音讯。奶奶每天磕头烧香的祈祷神佛保佑父亲平安。把犄角旮旯的神仙都求遍了。父亲才拖着个半残的身子回来。

    那时,父亲的半边身子被马踏过,根本没有知觉。奶奶到处求医问药。只要听说哪里有验方,有能看父亲的伤病的,不管三十里、五十里,不管山高路远,严寒酷暑;奶奶拧着那双小脚挎个包袱就去了。包袱里装的无非两个干糠窝。

    爷爷都认命了,奶奶都不放弃。她说,她进了老程家门儿,就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老天爷要报应不该找老程家的孩子。所以她不认。

    求来了方子,她就起早贪黑的挖草药。给父亲又是熏又是洗,又是搓又是敷。还别说,一年后父亲的身体还真有了起色。这才有了二姐的降生。隔年又生了程灵慧。

    程灵慧出生后不久,父亲的身体神奇的康复了。虽然她不是个男孩,全家人都有些失望。但奶奶在所有姊妹中还最偏爱她。老说她是天上星宿转世,错投了女胎。

    程灵慧曾不止一次追问奶奶,自己是什么星。奶奶被问急了,就敷衍她说是疙瘩星。为此,程灵慧年幼时很是骄傲了一段时间。

    父亲康复后,家里的日子明显比以前好了。跟着四妹、五妹相继出生。

    在旧社会,女人生不出男孩是很被看不起的。虽然家里没人刁难母亲,可母亲自觉低人一头。在家里的存在感很低。程灵慧都没见她上桌子吃过饭。她也不许女儿们上桌吃饭。

    不过有两个人她是管不住的。一个是程灵慧,另一个就是大姐。

    程灵慧是因为从小跟奶奶长大,奶奶比较宠她。惯得在家里无法无天。母亲不敢管她。而大姐压根儿就瞧不上母亲的做为,根本不听她的。

    大姐十九了,在普遍早婚的时代已经是老姑娘了。要不是掐尖要强,孩子都该俩仨了。现下好不容易有了门亲事,还是桥上常家那么好的人家。全家人都高兴的不得了。

    可大姐一听心里就犯了疑。你想,那常家什么人家?寻常地主老财给人提鞋都找不着门槛。那常三少比自己还小三岁。过了年才十七。要是没啥毛病能看上自己这样平常人家的丫头?

    她可不是母亲,在家里什么都不敢说。不过,毕竟是个大姑娘,不好意思找父亲问。就去找奶奶了。

    程灵慧打小是跟着奶奶的。大姐来找奶奶,她自然在旁边。听见大姐的问话,立刻想起常三少的脖子上那个大包。没等奶奶开口就搭腔道:“他是有毛病。”

    大姐一听就不干了,坐在板凳上就哭开了。

    奶奶问程灵慧:“他缺胳膊还是短腿啊?”

    程灵慧摇头:“都不是。”就把常三少脖子上长个疙瘩给奶奶说了。一边说还一边学常三少的嗓子说话。可把奶奶乐个够呛。指着大姐就骂:“你这个火烧屁股的急脾气,三慧个小孩子懂什么。事都没弄清楚呢就掉瓜子。”

    程灵慧急了,搂着奶奶脖子就是一阵晃:“俺没唬人,看的真真儿得。”

    “哎呦,三慧。你要把奶奶晃散架了。”奶奶把三慧从背上拽下来搂在怀里,还是忍不住笑。说道:“男孩长大了脖子上都会有个疙瘩。那长疙瘩的时候嗓子就会变哑。不是毛病。”

    “真的?”程灵慧半信半疑。从奶奶怀里滑出来,跳下炕就往外走。

    奶奶问:“这么冷的天,你去哪儿?”

    “去找俺爷。”声音未落,程灵慧已经跑没影了。

    爷爷正在院子里劈柴。程灵慧跑过去,伸着脖子往爷爷脖子上看。爷爷脖子上果然有个疙瘩。她又跑去找父亲,发现父亲脖子上也有一个疙瘩。这才信了奶奶的话。

    回了奶奶住得上房。奶奶‘呵呵’的笑她。程灵慧有些不好意思,搂住奶奶扭股糖一样撒娇:“人家不知道嘛。”

    大姐期期艾艾道:“三慧,跟姐说说。那人儿长的高还是矬?”

    程灵慧想了想比划道:“这么高。”

    奶奶忍不住又笑了,向大姐道:“你问她干什么,她也学不清个嘴。”

    大姐还是在奶奶屋里不走。又问:“长得咋样?丑不丑?”

    程灵慧道:“不丑。脸跟抹了白面似得,嘴跟抹了口红似得。鼻子像大蒜,眼睛……”程灵慧想不出用什么词形容。

    大姐闻言,嘴一撇又哭上了:“我就说嘛,能有这好事儿给我。你听听,长成那样还是个人儿吗?你们这是要我的命啊……”

    奶奶心里也七上八下的。嘴上却呵斥:“哭、哭,就知道哭。哭能成事我跟你一起哭。”奶奶在家里是说一不二的。大姐立刻吓的不敢吱声儿,可还是抽噎着掉泪。

    奶奶说:“你别管了。我给你生法儿,让你见见那三小子。你要是不乐意,我给你做主。”

    大姐这才抹着泪儿回屋了。

    程灵慧问奶奶:“你有啥办法嘞?”

    奶奶说:“你别管。”

    但是,隔天程灵慧就知道奶奶的办法了。

    常老爷的七妹子就嫁在程家庄。和程灵慧家房前房后的邻居。按资排辈儿,程灵慧应该叫她五婶子。这个常七妹虽然是姨娘养的,可怎么说也是常三少的姑姑。

    奶奶去找了她。如此这般一说。常七妹当天就回了娘家。回来后就来告诉奶奶,明儿自己娘家侄子来给自己送东西。程灵慧虽然小,也明白这是给大姐创造机会相女婿呢。

    到了第三天,大姐一早打扮好了在大门口转悠。大冷的天还非要拉上程灵慧。为此,程灵慧老大的不乐意。大姐许了她一根糖葫芦,她才勉强陪她在门口等着。

    从清早等到日上三竿,才看见一辆牛车慢悠悠从门前经过。赶车的正是少年常三。他显然不知道有人在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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