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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凤龄看了一眼窗外,又看了看自己的丈夫,压低声音说:“你觉不觉得,那个薛红莲,有些怪?”
“怪?哪怪?”
“她的衣着打扮,还有说话做事,怎么看都不像现在的人啊。”
“不像现在的人?”申斌河也向窗外看去,见薛红莲正在给一个人剪福字,“嗯,是有些不太对。”
“肯定不对。你看,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她穿的这衣服,好像三十多年前的样式,还梳着那么长的大辫子,越看越不对。”
“说不定人家喜欢呢。算了,别想那么多了。”申斌河没太在意,继续忙自己的事去了。
接下来的两天,朱凤龄没有再去接近薛红莲。村里的其他人也已经陆续拿到了满意的窗花,薛红莲身边的人越来越少,终于无人问津。
可即便如此,薛红莲仍然没有要离开暗鸦岭的意思。
没有人见过她吃饭喝水,更没有人见过她睡觉休息。
也没有一个人问起过这些。
这一天,村里一派喜庆景象。村里的守墓人王忠财的儿子即将娶妻,他给村里所有人家发了喜帖,邀请大家到时赏光参加婚礼。新娘是城里人,这在这个小山村可不多见。接到喜帖的村民们,自然也是说着吉利话,对王忠财表示祝贺。
婚礼定在大年初一,一是由于王忠财和家人都希望来个双喜临门,二是村里的瞿老太说这一天乃是黄道吉日,是嫁娶的好日子。
收到喜帖的人,并不包括薛红莲。
老王家这几日张罗婚礼,装饰婚房,忙得不亦乐乎。家具,婚服,首饰,摆件,一应俱全。王忠财虽然只是个守墓人,但这次为了儿子的婚事,几乎花光了积蓄,打算办个风风光光的婚礼。至于参加婚宴的宾朋,不但覆盖了全村每家每户,而且连城里稍有点联系的新友旧识也都一并发了邀请函。
这一天是小年,村子里的喜庆气氛也愈加浓郁,王忠财忍不住又开始清点婚礼物件,脸上一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哎?”王忠财的笑容突然消失,“老太婆,老太婆!”
“哎!啥事啊,老头子?”王忠财的老伴尹芳梅走了过来,问道。
“这婚礼都快到了,红双喜怎么还没准备?”王忠财瞪着眼睛盯着尹芳梅。
“红双喜?准备了呀!”尹芳梅吃惊地说着,在房间里翻找起来。
老夫妻俩找了半天,愣是一个喜字也没看见。
“你这个老婆子,我看你是老了不中用了,连这么重要的物件都能忘。”王忠财不住地埋怨着。
“我真准备了,怎么就不见了呢……”尹芳梅心急如焚。
“算了,还有时间。村里不是有个剪窗花的姑娘吗?赶紧去找她,让她剪几个红双喜留着婚礼前贴到婚房。”
“好,好,我这就去。”
尹芳梅出了门,心里还在嘀咕,她记得清清楚楚,她亲自挑选了大小花样各不相同的几十个红喜字,放得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不过,嘀咕归嘀咕,她还是向村西走去。她记得薛红莲曾经说过,要想找她,就到村西头喊她的名字。(未完待续。)
第16章 剪窗花(三)()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尹芳梅出门走得急,外套也没穿,在雪地上走得着实有些艰难,费了好大劲才来到了村西。
“红莲姑娘!红莲姑娘!”尹芳梅大声喊着。
“大娘,您找我?”
尹芳梅正在喊,薛红莲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尹芳梅回头一看,见她正笑吟吟地站在坟场前。
尹芳梅突然愣住了。半晌,她浑身哆嗦了一下,心中暗想,这个薛红莲,难道一直待在这坟场里?
见尹芳梅半天没说话,薛红莲又开了口:“大娘,这么晚来找我,想必是有急事?”
“哦,是……”尹芳梅反应过来,“是这样的……”
尹芳梅把情况讲了一遍,薛红莲笑着说:“没问题,大娘,双喜字是我最擅长的花样之一,保证你们满意。”
“那太好了。我一共需要大的三对,中的五对,小的多来点,来二十对。”
“这么多,那您恐怕要等上那么一会儿了。要不然这样吧,您现在身上衣裳单薄,就别在这外面等了。您先回去,我一会儿剪完了,包好给您送到府上。”
“那真是谢谢你了,红莲姑娘。”尹芳梅一边往手上呵气,一边转身向自己家走去。
这一切,都被家住不远处的朱凤龄看在眼里,听在耳中。
尹芳梅回到家中,把过程给王忠财讲了一遍。王忠财点点头,略显焦急地在门口踱步。
不到一刻钟,一阵敲门声响起。王忠财喜上眉梢,立刻打开大门,门口站着的,正是薛红莲。
“红莲姑娘,你可真是技艺高超,这么快就剪好了?”
“您过奖了。双喜字都剪好了,请您过目,”薛红莲说着,拿出一个小布包,递到王忠财手里。王忠财一边道谢,一边忙不迭地接过。还未待他打开布包,薛红莲又说:“这次您二位要的双喜字很多,我这手里的红纸恰好用完了,所以是用白纸剪的。”
“你说什么?”听到薛红莲的话,王忠财的脑子嗡地一声响。他难以置信地瞪着薛红莲,手忙脚乱地撕扯着布包。当他终于把布包打开时,他的眼眶差点瞪裂。
白喜字,全部都是白喜字。
“你……你你你……”王忠财双手颤抖,布包里的白喜字纷纷落下。
“一共是两元一角钱,就收您两元吧。”薛红莲仿佛没有看见王忠财的愤怒一般,自顾自地说着价钱。
“我呸!你还敢跟我要钱?”王忠财怒不可遏,“大过年的,你这是咒我们吗?”
“你们要双喜字,我给你们剪了双喜字,如今却想赖账吗?”薛红莲脸色阴沉下来,哪里还有平日里的笑容?
“你给我滚!滚!”王忠财用尽全身力气怒吼着,气得浑身发抖。
“怎么了,老头子?”尹芳梅听到喊声,从里屋走了出来,一眼便看到了满地的白喜字,顿时吓得面如土色。
“大娘,您来得正好,您给评评理,我辛辛苦苦剪好了喜字送过来,大爷却要赖账,这还有道理可讲吗?”薛红莲冷冷地注视着尹芳梅说道。
尹芳梅早已吓得全身瘫软,根本说不出半个字来。
“哼!你们就是欺负我一个弱女子,在这里无依无靠!”薛红莲大喊道。
“你放屁!”事到如今,王忠财也没什么好客气的了,“我儿子结婚用的双喜字,你全给弄成白色,还好意思要钱?你马上给我滚出去!滚!”王忠财声嘶力竭地喊着。
薛红莲双目圆睁,毫无惧色地瞪视着王忠财,一字一顿地说:“你想要红喜字?好啊!”
她解下背后的大布包,掏出剪刀,渐渐向王忠财逼近。
“你……你要干什么?”王忠财脸色也变了,不断向后退去。
“你想要红喜字,那我就给你红喜字!”薛红莲大吼一声,举起剪刀,狠狠地刺了下去。
“啊!”
王忠财发出一声大叫,尹芳梅更是吓得倒在了地上。
鲜血四溅,触目惊心。
薛红莲的剪刀刺向的是自己的脖子。待她把剪刀拔出来后,血如泉涌般喷出,将地上散落的白喜字尽数染红。
王忠财夫妻吓得面色惨白,浑身僵硬。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两人才终于大着胆子慢慢向薛红莲靠了过去。
薛红莲早已断气了。她倒在血泊中,倒在自己生命最后一次的作品上,双眼却还愤怒地睁着。
“啊,天啊!她……她死了!”尹芳梅惊恐至极地大叫着,又嚎啕大哭起来,“我的天哪,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王忠财也是吓得面色煞白,半晌才说道:“这……这房子还要办婚事的啊!她怎么死在这儿了?丧气!丧气啊!”
“老头子,你说这怎么办啊?”尹芳梅哭着说。
“喜帖都发出去了,难道这婚事还能取消吗?不行,绝对不行!”
“可是,可是这房子死了人,冲了喜气,添了晦气,还怎么办婚事?”
“那你说怎么办?”王忠财大吼。
“我……”尹芳梅手足无措,“对了,我们去找瞿老太,让她帮忙拿主意。”
“好!快!”
夫妻二人什么也顾不上,急匆匆地出了门,直奔瞿老太家而去。
瞿老太在村里德高望重,谁家有个婚丧嫁娶大事小情,都要找瞿老太算算吉凶祸福。
到了瞿老太家,王忠财毫无保留地把整件事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最后,他胆战心惊愁容满面地问:“这件事,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办哪?”
瞿老太略一沉吟,道:“婚事照办。”
“可是,那房子里刚刚死了人,只怕……”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儿子的婚事已经推迟过一次了吧?”
“是推过一次了。”王忠财不禁懊恼地低下了头。
之前,由于他儿子生病,曾经安排在十月的婚事,生生被推到了现在。
“如果这次再推迟,怕是这媳妇都要跑了吧?”瞿老太面不改色,稳如泰山。
“恐怕,是这样……”王忠财冷汗都淌了下来。
“那不就结了?你听我说,大年初一是大吉之日,虽有血光之祸,但遇到大吉,也必然会被冲淡。到时候,宾客盈门,新人成双,旧人要去,就让她去吧。”(未完待续。)
第17章 剪窗花(四)()
“您的意思是,不会有什么事?”
“当然没有。不用担心,一切照常便可。”
听了瞿老太的话,夫妻俩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千恩万谢地出了门。
到了家里,薛红莲的尸体仍在。叹息了一会,两人叫了自己的儿子,趁着夜色将薛红莲偷偷埋在了村西的坟场。
第二天,不少人一大早起了床便开始打扫。那些已经被染成红色的白喜字也早被王忠财他们处理掉了。村里人似乎都没发现薛红莲不见了,各自忙着过年的事。
除了朱凤龄。
她知道昨晚上尹芳梅来找过她,也知道她去了王忠财家。但她什么也没有说。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原本的生活轨道,大家忙碌着,欢笑着,迎接着春节的到来。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薛红莲从此走出他们生活的时候,一个噩耗传来。
王忠财的弟弟王守财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王忠财险些没有站稳。他踉踉跄跄地跑到了弟弟家,见门口已经围了一圈人,门里传来弟媳的痛哭声。他拨开人群,挤了进去。
眼前的景象让王忠财悲痛万分却又心胆俱裂,竟直接坐倒在地。
王守财全身扭曲,皮肤发紫,嘴大张着,眼睛向外突出,看得出死前必然遭受了巨大的折磨。然而,最诡异的是,他的额头上有一个血红色的双喜字,竟是用尖利物品生生在皮肉上刻出来的,之后又洗掉了血,看上去仿佛一个剪得异常精致的红窗花。
王忠财死死地盯着那个双喜字,目瞪口呆。
这是……薛红莲来索命了吗?
王忠财猛地站起,怪叫着向外跑去。
朱凤龄躲在人群中,看了看王守财额头上的双喜字,又看了看王忠财的背影。她清楚地记得,在前一天晚上,薛红莲拿着剪刀,用白纸剪了几十个双喜字。
王忠财跑回家中,慌乱地翻出一炷香,点上,冲着薛红莲死亡的地方鞠躬赔罪,乞求她放过他们。
烧香赔罪后,王忠财好像稍微放下了心。
然而,事情却远远没有结束。
农历二十五,上午似乎在平静中度过,但午饭刚过,又有一个人死于非命。
王忠财的老朋友周英高被人发现死在了家中,浑身是血,死状可怖。虽然他的尸体看上去和王守财的有诸多不同,但有一点却是完全相同。
他的额头上,也被人刻了个双喜字。
王忠财吓得魂不附体,再一次踉跄着跑回了家。
接连的两例诡异死亡让全村人惶惶不安,人人自危。大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他们只能胡乱猜测,却只令自己愈加恐惧。
王忠财失眠了。他不敢睡着,他怕自己闭上眼睛就永远无法再睁开,或者睁开眼却听到另一个死亡消息。再后来,他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的儿子,生怕他出事。
农历二十六,黄昏。
正在王忠财以为这一天就这样过去时,又一个消息传了过来。
他在城里的旧友杨鼎离奇身亡。
与暗鸦岭村的情况不同,发现杨鼎死亡后立刻有人报了警,警察仔细检查了尸体,提出了一个疑问:为什么杨鼎死亡时额头上的双喜字和他手里紧紧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