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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全无知觉,双眼只盯着大火蔓延的方向,脑海里不断浮现着嘟嘟小小的身影。
楼上楼前初见,他说:我们来比试,你若是赢了,我就把我那黑心爹打包送给你,从今以后,捏扁搓圆全凭你决定,你若是输了,就得乖乖跟我回家当我娘。
进宫去见叶天钰,他说:东宫的墙太高,你要是爬上去一个不稳摔下来,我会在下面接着。
雷雨闪电之夜,他抱了个小小的枕头蜷缩在她房门外,用哽咽的奶腔低声说:麻麻,我怕!
做了噩梦担心她会一走了之的时候,他说:麻麻,以后我再也不要你讲故事,不要你陪我睡觉,我也不烦你,你不要走了好不好,以后嘟嘟会很听话的。
别庄受伤的时候,他让魏俞驾着马车迫不及待来看她,眉眼坚定地对她说:娘亲就是麻麻,麻麻就是娘亲,就算爹爹认错了,我也不会认错的。
想到这些,百里长歌眼中的泪再一次止不住往下落,心脏仿佛被钝刀来回翻割,每一刀都痛得无法呼吸。
用力挥舞着马鞭,百里长歌双眼依旧看着大火方向,尽管双眼已经模糊,她却好像看到了嘟嘟小小的身影蜷缩在火蛇之下等着她前去营救。
“嘟嘟别怕,等着麻麻来救你!”再一波泪涌出,百里长歌努力眨着眼睛,想把着火的地方看得清晰点。
近了……
百里长歌看着越来越近的那座着火大宅,呼吸已经非常艰难。
得知嘟嘟失踪的那一刻,她想的是明天该如何跟叶痕交代,然而得知他即将被大火摧毁的这一刹那,百里长歌觉得,倘若嘟嘟在这场火海中丧生,她愿以命相抵。
这一世没能做母子,那她就到黄泉路上去陪他。
马儿终于冲到大宅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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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晋王府。
正在灯下看书的叶痕心口猛地一阵疼痛,手中的书没能握紧直接掉到地上,他伸手捂住受伤的那个位置,浓重不安的呼吸让身侧的烛光闪烁起来。
一直侯在外面的魏俞突然察觉到王爷的气息不对劲,他赶紧推开门走进来,就见到叶痕紧蹙眉头,面有痛苦之色。
“王爷——”魏俞大惊,赶紧冲到叶痕身边,“您是不是旧伤又复发了?”
叶痕没答他的话,手指指了指外面,咬牙道:“让风弄进来!”
魏俞闻言后赶紧又推门走了出去。
风弄正带着几个侍卫四处巡逻,见到魏俞慌慌张张跑过来,他有些不悦道:“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王爷……王爷他旧伤发作。”魏俞一脸焦急,喘着气断断续续道:“在滁州的时候,最后一株血灵芝已经给长歌小姐用了,眼下王爷复发,这可怎么办哟!”
风弄脸色一沉,赶紧吩咐了其他人继续巡逻,他闪电般快速往书房冲去。
“王爷……”一进门,风弄就看到紧紧皱眉闭眼靠在软椅上的叶痕,看这情况,似乎真的是旧伤发作了。
他紧抿着唇,而后衣袖一挥,吩咐后面跟上来的魏俞,“快去请医官!”
魏俞还没到门槛的身子直接折回去往听雪堂跑。
“王爷这伤怎么会突然发作?”之前被百里长歌占用了名册的良医官尹江秋进门看到叶痕的面色,顿时脸色大变。
“你快过去给王爷瞧瞧。”风弄冷声催促他。
“可是……”尹江秋面露犹豫,并非他不去,而是王爷从来就不让人给他把脉看这种病。
“你还犹豫什么?”风弄怒意四起,险些将长剑架在尹江秋脖子上,幸得魏俞及时制止。
“长歌……”叶痕双手抓住心口,仿佛要将心脏都抓出来才能止住这疼痛,他艰难地从齿缝间挤出一句话,“是长歌出事了!”
风弄悚然一惊,“王爷你说什么?”
叶痕还来不及回答,外面有隐卫轻声飘落,僵硬的声音传进来,“启禀王爷,城北无双坊有一间废弃的大宅莫名起火。”
“去备马!”胸口疼痛加剧,叶痕虚弱地一挥手,吩咐道:“风弄赶紧安排人尽快赶往无双坊,务必要救出长歌。”
风弄惊愕地张大嘴巴站在原地,“王……王爷,您怎么知道长歌小姐出事了?”
叶痕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冷睨他一眼,“让你去你就去,废什么话!”
风弄再不敢多言,迅速出去安排人手赶往无双坊。
魏俞很自觉地出去备好了马。
叶痕因为胸口的疼痛脚步有些虚浮,整个人踉踉跄跄正准备往外面走去,翠墨端了点心和热茶从廊下走过来,见到叶痕的样子,惊得赶紧将托盘放在桌上,她则垂首立在一旁,手中绞着绢帕,“王爷,夜深了,奴婢准备了点心和安神茶,您喝了再回房吧!”
叶痕懒得看她,扶着墙壁往前面走去。
“王爷……”翠墨一脸受伤,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得咬着下唇,压低了声音,“您是否觉得奴婢笨手笨脚照顾不周?”
翠墨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已是模糊一片。
自三年前王爷带着小世子归来,她就被宁贵妃分配到晋王府,明着是来照顾小世子,实则来做晋王的通房丫头,但这么多年过去了,王爷对她不温不淡,别说传她侍寝,就连她的一根头发丝,王爷都没碰过。
原以为王爷至今还对晋王妃念念不忘,所以才不碰她,岂料滁州之行,竟然钻了个百里长歌出来。
王爷竟然对那个名声狼藉,一无是处的女人动了情,还在金光门外闹出了这么大的事!
翠墨越想越觉得不甘。
看着叶痕逐渐远去的单薄背影,她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伸手轻轻搀扶住叶痕的胳膊,温声细语道:“王爷,今夜就让奴婢服侍您吧!”
“滚——”十足怒意中掺了寒冰的语气,瞬间让翠墨手指一缩,连心肝都在颤抖。
第一次……
这是她入府三年第一次听到王爷这么训斥她。
下唇都快咬破了,翠墨眼里迅速含了一汪泪,她本就生得柔美,此时这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更如同风雨中飘零的娇花,任何男人看了都会不忍。
翠墨入府三年,从来规规矩矩,这也是头一遭在叶痕面前做出这副神态,故而,她自认为王爷必是个怜香惜玉的人,瞧着叶痕依旧不回头的样子,她再度唤住他,趁着夜色浓黑,胆子也大了起来,“王爷,奴婢知晓您一直挂念着晋王妃,但她从来没有出现过,您为什么放不下心中的执念呢?”话完耳根一烧,娇羞地垂下头,“其实奴婢也可以……”
魏俞备好马以后就急匆匆走进来,他耳目清明,刚好听见翠墨说的这番话,眼睛瞪得铜铃般大,险些一个不稳从台阶上栽下来。
随后他赶紧回过神,走到廊下来搀扶叶痕。
原本还想再劝阻王爷不能去,但感觉到对方周身清寒的气息,魏俞忍不住身子抖了抖。
王爷向来是言出必行,便是他再多加劝阻也只是徒增王爷的烦忧。
魏俞想到这一层,索性闭了嘴,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叶痕走到外面。
翠墨得见突然出来的魏俞,惊得赶紧出了书房匆匆往房间赶,走到回廊尽头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撞到了人,翠墨“哎哟”一声扶着头,待直起身子来才看清对方是小世子的奶娘青姨。
翠墨顿时松了一口气,嗔道:“青姨,大晚上的你怎么站在这儿呢?我差点被你吓死了。”
青姨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王爷离去的方向,问她,“方才王爷旧疾复发,你怎的不拦住他反而说了那些你作为奴婢不该说的话?”
“啊?”翠墨这才反应过来,难怪刚刚王爷出去的时候一路扶着墙壁走,竟然是旧疾复发了?
一想到刚才王爷痛苦万分,而自己还站在那里说了一堆不该说的话,并且这些话还被青姨全部听到了,翠墨就羞得抬不起头,满脸懊恼。
她赶紧拉住青姨的胳膊恳求道:“青姨,方才那些无脑的话都是我一时昏了头才会说出来的,您千万别跟其他人说,算我求求您了。”
青姨无奈地轻叹一声,“你这丫头,咱们做下人的,管好自己本分内的事情就行了,你又何必去动那份歪心思呢?没白的惹王爷生恼。”
翠墨听到“王爷生恼”四个字时,突然想到刚才王爷那声冰寒至极的“滚——”,小脸霎时惨白了几分,她紧紧皱着眉,无可奈何地央求青姨,“王爷待人宽厚,想必生气也只是一时,他定然会看在宁贵妃的面子上不与我计较那么多,如今这件事就只有青姨你一个人知晓,算我求求你,千万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提起,青姨,你就当我是少不更事,一时脑热说错了话。”
“唉……傻丫头。”青姨再度轻叹一声,“知错能改便好,王爷的心思岂是你我做下人的可以琢磨得透的?你既是贵妃娘娘安排来照顾小世子的,日后便规规矩矩守住这本分便好,万不可再动那些不该有的念头,否则到时候走错了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翠墨闻言,这才放下心来,又与青姨客套了几句这才告辞回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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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长歌看着已经全部被火蛇吞灭的大宅,心痛如刀绞,再没有多余的时间反应,她迅速将墙角一个破了半边的陶罐里盛着的雨水端起来从头上往下淋,淋湿了半边身子。再偏头,周围已经没有任何水源,她抹去蒙住眼睛的水珠,一股脑儿往里面冲。
“大小姐——”后面跟上来的秋怜见状惊得赶紧从马背上飞身而起,快速掠过来就想阻止百里长歌,然而她始终迟了一步,只抓到百里长歌的一片衣角。
秋怜心急如焚,望着眼前似乎没有尽头的火势,额头上顷刻间滚落几滴冷汗。
“嘟嘟——你在哪里,答应娘亲好不好?”百里长歌冲进火海里,浓烈的烟熏呛得她嗓子火辣辣疼痛,像被人割断了声带,几乎发不出声音,她一手捂住鼻子艰难地往里面走。
横梁从头顶上落下来挡住了她的去路,刚才淋过水的衣服很快就被热气蒸干,全身被烤得剧痛,她一步步走着,每走一步就唤一次嘟嘟的名字,虽然声音已经嘶哑得完全听不见,但她还是抱了一份希望。
冲进火海的那瞬间,百里长歌就知道自己很有可能再也出不去,可是为了嘟嘟,她必须这么做,嘟嘟并非她亲生,却胜似她亲生,这一刻,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即便是嘟嘟死了,她也要尽全力找到他与他死在一起。
“嘟嘟——你到底在哪里,娘亲来救你了,你哭一哭可好?”再一根横梁斜斜落下,打中了百里长歌的后背,她再也承受不住猛地扑倒在地上。
正在这个时候,火海那边传来一个极其虚弱的声音,“麻麻,你快走,这里很危险——”
这个声音,瞬间幻化为百里长歌所有的动力。
嘟嘟还活着!
她的后背被横梁打伤,再也站不起来,只能匍匐着前进,每挪动一下身子,全身都有抽丝剥茧般的疼痛传来。
“麻麻……你不要过来救我了,你要是出事,爹爹会很伤心的,嘟嘟不想看见麻麻受伤,不想看见爹爹难过……”那边的声音再度传来,却是逐渐虚弱,直到完全听不见。
豆大的泪珠翻涌而出,百里长歌周身突然充满了一股力量,那股力量支撑着她缓缓站起身,用尽有生以来的勇气穿越火海来到那个小小的身影边。
嘟嘟所在的地方是一处院子,院子靠墙角有一口盛满了雨水的大缸,嘟嘟小小的身子便趴在水缸里,由于水缸太深,嘟嘟只能将小手叩在水缸边缘上,将整个身子吊在里面防止滑下去被淹。
百里长歌过来的时候,嘟嘟的右手被灼伤了,他还是依旧不放弃地叩在水缸边缘,百里长歌看得出来,他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只要自己再晚来一分钟,他就很有可能直接沉下去被淹死。
心脏一阵一阵的揪疼,百里长歌迅速从水里将嘟嘟抱起来护在怀里,也顺便捧了水往自己身上淋。
嘟嘟一到了她的怀抱便虚弱地贴在她身子上,小嘴翕动着,却无法发出声音,百里长歌从唇形看出来。
他在说:麻麻,你来了,留下爹爹一个人怎么办?
百里长歌泪涌不停,已经完全说不出话,她不知道该说这孩子早熟还是该说他太傻,都死到临头了还在乎她这个外人的感受。
“麻麻不哭。”嘟嘟伸出颤抖的小手替百里长歌拭去眼泪,翕动着嘴唇安慰她,“嘟嘟不会死的,麻麻不要哭。”
百里长歌看得出来,他沉重的眼皮早就想阖上了,可是一看到她哭,他便不停地眨眼,想让自己再提起多一分的精神和力气不让她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