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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百里长歌从傅卿云的语气里听得出,真正的那个百里长歌并不是什么嚣张跋扈的千金大小姐,反而是个病弱可怜的人儿。
这样一个孱弱的人,怎么可能会亲手杀了打小一起长大的裴鸢?
更何况她喜欢裴烬,必定会爱屋及乌。
“裴鸢被人推倒,后脑勺砸在坚硬的假山上,砸出一个血窟窿,最后失血过多而死。”傅卿云皱了眉头,“听说当时在场的人只有裴烬,裴鸢以及你和大小姐,如今你记不起当年的事,知道真相的人恐怕就只有裴烬了。”
“或许是发生了什么争执也不一定。”百里长歌喃喃说。
傅卿云否决,“小的时候,我们几个人常常在信纸上画图,用信鸽传递信息,然后几个人偷偷溜出府来城郊玩,我记得,裴鸢与大小姐和你甚至是后来加入我们的轻默公主都很要好,我很确定,发生争执的可能性非常小。”
“十六公主竟然也加入了我们吗?”百里长歌惊讶,难怪方才在朝露殿叶轻默会说她很早以前就喜欢傅卿云了,原来竟是那个时候就认识。
“嗯。”傅卿云道:“晋王失去母妃以后虽然寄养在宁贵妃名下,他却经常往长公主府跑,轻默公主得知以后,便跟着他以去长公主府为由偷跑出来找我们。”
“果真是一群孩子。”百里长歌失笑。
“只可惜,我们所有人的关系从裴鸢死后就闹僵了。”傅卿云略微遗憾,“之后你和大小姐去了百草谷,郊外更是冷清得紧,再也见不到当年的那几个身影,裴鸢的死,武定侯府和广陵侯府的关系彻底崩裂,谁也没再提起指腹为婚的事,当年传递书信的那几只信鸽被大小姐亲自杀了。长这么大,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她双手染血。她站在院子里一直笑,笑着笑着就哭了,以前我以为她是为裴鸢的死感到难过,但现在想来,她是因为裴烬而到了心死的地步,这也正是她之所以会答应去百草谷的原因。”
“这么说来,除了裴烬,就真的再也没有人知道裴鸢是怎么死的,也没人知道那一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吗?”
“听说是这样。”傅卿云答:“毕竟当时我没有在场,了解的不是很多,知道的都是听别人说的。”
“对了,你回来以后还没有见过裴烬吧?”傅卿云突然问道。
“见过了。”百里长歌轻咬下唇,“在滁州的时候就见到了,那个时候我一直当自己是真正的百里长歌,所以对他极为排斥。”
“那他见了你,可有什么反应?”
“没什么,如你所说,再深厚的感情早就在那一年冰封,扔到了过去的时光里,他见了我,也不过是最寻常的问候而已。”
百里长歌觉得傅卿云迟早都要回去南豫,有些事,他还是不知道的好。
“看来他对那件事依旧耿耿于怀。”傅卿云眸光幽暗,低低叹了几声才站起来,“阿瑾你要是累了就去竹榻上歇息一会儿,我去给你弄吃的,天香牡丹子夜开,我们今晚要熬夜,你可不能空着肚子。”
“我帮你。”百里长歌坐不住,她一大早陪叶痕去接苍渊的时候倒的确有些累,但回来的时候在马车上睡了一会儿,如今倦意早就散去。
更何况与傅卿云分别两月才重逢,她说什么也不忍心让他一个人忙里忙外。
“我们吃烧鹅就行了。”百里长歌笑笑,“拉面和烤鱼,等以后有时间你再给我做。”
“一定有时间。”傅卿云郑重点了头,带着她往后面的菜园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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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谢谢你成全。”出了竹林,叶轻默低声道谢。
叶痕顿住脚步,低嗤,“没见过你这么傻的女人。”
叶轻默紧抿唇瓣,许久才开口,“我与皇兄的观念不同,对我来说,爱不是无止境的占
无止境的占有。”
叶痕皱眉,“那你也不能……你如今已经是他的未婚妻了。”
叶轻默苦笑,“这天下成了婚又和离的人多了去了,我和他连字都还没有一撇,便是占着个未婚妻的位置又如何?”
“弄不懂你!”叶痕低叹一声又继续走。
叶轻默抬步跟上,也叹了一声,“时间过得真快,这天下的物事变得也快,十多年前的这个地方可不是现在这样的,那个时候随处都能闻到阳光的味道。”
叶痕挑眉,“那你现在闻到了什么?”
叶轻默抬目扫了一眼四周,答:“人世的苦楚和无奈。皇兄,我们这一群人是不是再也回不到当年了?”
叶痕闻言,突然想到当年被非礼的那件事,脸色黑了一圈,“谁说回不去,你若是想念从前,便把回忆倒出来数一便就是,没人拦着你。”
叶轻默哭笑不得,“你真是……”
随即问他,“皇兄,我听说当年其实你在我之前认识他们,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叶痕脸更黑,“记不得了!”
“是吗?”叶轻默摸了摸脑袋,“也对,我都没有听他们说过你,许是你那时候还小,没记住他们。”
叶痕暗自磨牙,能不记得么?那个胆大的女人一见到他就乱亲,直接把他吓哭了,在那么多人面前丢脸,回去以后还被姑姑大笑一番。
完全出了小径,二人找到来时的马,叶轻默四处看了一眼,依旧没有大祭司的影子,她问:“我们现在去哪找大祭司?”
叶痕默了默,道:“看来今天晚上他是不会过来了,他可能去了别的地方,既是不希望我们找到,那我们也不必费心力去找,直接回去吧!”
话音刚落,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急躁的马蹄声,夜色浓郁,看不清楚面容,待走近了才认得出正是苍渊。
他隐藏了所有的冷凛肃杀,看上去慵懒至极,镌刻一般的风骨能让人从万千人影中一眼认出他。
即便他带了面具,即便没有人见过他的容貌。
“你们兄妹俩在这儿等我呢?”苍渊翻身下马,笑看着牵了马儿站在原地的叶痕和叶轻默,没见到百里长歌,他眉峰一掠,“晋王殿下这是把未婚妻给丢了?”
叶痕淡淡看他一眼,牵着马绕过他往前走,“太子殿下今夜有事,让我们明天一早再来。”
苍渊看着叶痕的背影,突然一笑看向叶轻默,“你皇兄是不是失恋了?”
叶轻默嘴角抽了抽,摇头道:“既然傅太子不希望我们去打扰,那我们明天一早再来便是。”
“你的意思是,太子和长歌大小姐在一起?”苍渊幽缈的眸光动了动。
“是!”叶轻默轻咬下唇,半晌应了,迅速翻身上马冲往城门。
苍渊看了傅卿云所在的方向一眼,若有所思。
随后,他也翻身上马,拨转马头跟上那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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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园子旁边用篱笆围了一圈,里面站着三只鹅,每一只都肥美无比。
百里长歌跟着傅卿云来到篱笆跟前,看了一眼那三只肥鹅,突然咂嘴道:“这么漂亮的鹅,你舍得杀了给我吃?”
“原就是为你养的,如何舍不得?”傅卿云挑眉,揽了揽袖子就要推开篱笆门进去捉鹅。
“鹅会咬人,你不怕吗?”百里长歌叫住他。
“我是鹅的主人,怎么着它也不能咬我吧?”傅卿云话完,便看见临近篱笆的那只鹅脖子一挺冲了过来,他嘴角一抽,赶紧合上篱笆门。
“喏,我怎么说来着?”百里长歌捧腹大笑,挑眉问他,“你刚才说小的时候我们去偷鹅被鹅群追着跑,有没有人被咬到?”
傅卿云无奈答,“裴鸢跑得最慢,她被咬到,然后裴烬折回去救她,也被咬了,你,我和大小姐一看他们俩被鹅群咬,三人一起冲过去,结果全部被咬。”
百里长歌一听乐了,“感情你说农户主人好心送的两只鹅是人家看我们一群人被咬了觉得可怜施舍的吧?”
“应该是。”傅卿云见她乐,也跟着傻笑。
“果真是小孩子。”百里长歌低声咕哝,“怎么就没见到叶痕被咬?”
“他被你一亲吓哭了以后就再也不敢来了。”傅卿云扶额,“过了一年多才换了轻默公主来。”
“那你说我明天抱一只鹅回去,叶痕能不能被咬到?”百里长歌起了坏心思。
“那你得有那本事将鹅抱回去。”傅卿云指了指里面似乎感觉到了入侵者的气息,雄赳赳并排站着的三只鹅。
百里长歌汗。
叶痕小的时候应该长得跟嘟嘟差不多,但她实在是无法把叶痕被吓哭那个吊炸天的姿势安插在嘟嘟那个混小子身上。
“你怎么干站着,赶紧捉鹅啊!”百里长歌故意挑了挑眉,努努嘴望着里面蓄势待发的三大将军。
傅卿云抿唇一笑,“刚才逗你一下,你还真以为我不敢捉?”
百里长歌睁大眼睛,“难不成你敢?”
再度揽了揽袖子,傅卿云推开篱笆门走进去,小心翼翼走到鹅身边蹲下摸了摸它们身上洁白的羽毛。
仿佛他的手有魔力一般,那三只鹅果然片刻之后就耷拉下脑袋。
傅卿云轻而易举就抱了一只出来。
百里长歌撇撇嘴。
果真是小瞧
果真是小瞧他了!
回到外院,在地上铺了一层干草,傅卿云拿了菜刀开始杀鹅,动作一气呵成,一看就知道在武定侯府那几年没有白练。
百里长歌在屋里帮他烧好了热水。
傅卿云走进来,将早已掏干净内脏的鹅放在盆里洗净。
百里长歌将桂皮,角,甘草等上好的调料放在布包里扎好口投入准备好的一锅清水中煮沸。
这个时候,傅卿云的鹅也洗好了,她接过,将一整只鹅放进锅内看着煮。
傅卿云见她额头上有细细密密的汗珠,他擦了手拿来干净的帕子想替她擦拭。
百里长歌察觉到,缓缓伸手从他手中接过帕子,扯了扯嘴角道:“我自己来,灶边热,你快出去歇一会儿吧!”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傅卿云勉强笑笑,蹲下身朝灶膛里添柴。
百里长歌擦了汗,将帕子放在一边,目光又掠向锅里,鹅熟了以后用筷子小心翼翼取出来放凉,她刀功极好,成功脱出四柱鹅骨将鹅肉剔出来切成方块,加淀粉拌匀。
傅卿云几次想帮忙,都被她遣了出来。
他无奈,走进房间将一早准备好的蜡烛拿到外面装了黑土的那个花圃一个圈放好,然后用火折子将所有蜡烛点燃。
外面沉黑的院子顿时大亮,火光煜煜的蜡烛将花圃里含苞欲放的天香牡丹衬得娇贵无比。
百里长歌将鹅肉和鹅骨炸好摆盘,又倒了调料淋在上面端出来的时候,傅卿云正蹲在花圃边小心翼翼地点燃一支不小心熄灭的蜡烛。
“你做什么呢?”百里长歌觉得好奇。
“有人跟我说,这样看天香牡丹最好看。”傅卿云站起身,看到她端着两大盘皮脆肉嫩的烧鹅出来,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揶揄笑道:“很多年没有吃过你亲手做的东西了。”
“那你今晚定要吃个够。”百里长歌笑着将盘子放到石桌上,她之前在皇宫吃过些东西,本就不饿。
“两盘,我们一人一盘吗?”傅卿云洗了手走过去坐下,看向盘中的烧鹅时面上满是欣喜。
“我方才在皇宫里用过饭,吃不了一盘。”百里长歌转身回屋拿了一个小盘子出来,将自己那一盘拨了一半递到他面前,笑笑,“我本就不饿,现在做个陪客。”
时隔多年吃到百里长歌亲自做的东西,傅卿云自然高兴,他笑道:“此情此景怎能没有美酒呢?”
说罢他站起身回屋拿了小铁楸出来走到院中桃树下轻轻刨。
百里长歌明白了他的意图,从花圃边端起一支蜡烛走过去为他照亮。
傅卿云回过头对她笑笑,继续刨。
不多时,浅坑中露出一个酒坛。
傅卿云放下铁楸,轻轻将酒坛放了出来。
百里长歌看了看这棵桃树,又看了看傅卿云抱着的酒坛,蹙眉问他,“我以前是不是也在这附近埋过什么东西?”
“埋过。”傅卿云仔细想了想,“我们一人埋过一个酒坛,你的和我的都埋在这棵桃树下。”
“不对。”百里长歌摇摇头,“我怎么感觉埋的不是酒坛,而是别的什么东西,地点也不是这棵桃树,你快帮我想想,我当年到底埋了什么东西?”
“没有了。”傅卿云很肯定地说:“从头到尾,我们就只埋过酒,除非……”他眸光闪了闪。
“除非什么?”百里长歌追问。
“没什么。”傅卿云回过神,笑着摇摇头,“连我也记得不大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