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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忐忑地心顿时平静了下来,她似乎是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如今不是一个人,不论何时何地,发生了什么事,她身边还有一个他。
这个人是晋王,是叶痕,是……她的夫君,是她在这世上最为亲密的人。
“你告她什么?”梁帝冰冷阴毒的眸光如同蛇信子,激得百里若岚激灵灵又是一个寒颤,但她还是勉强维持着平静,“大婚之前与人有染,不贞、不洁。”
大殿之上响起了群臣的倒抽气声,就连梁帝也微微讶异,“此话怎讲?”
百里若岚暗自冷笑一声,继续道:“回禀陛下,臣女有证人,可证明裴鸢死的当天,百里长歌的确与人有染,早已是不洁之身,她嫁给晋王,便是打了皇室的脸面。”
这一刻,众人算是全明白了百里若岚大清早跑到宫门前敲朝鼓的用意——状告晋王妃的不贞、不洁。
“嘉和郡主,说话可得有证据,你什么时候什么地点看见我和谁有染了?”百里长歌一听,顿时微怒。
虽然百里若岚说的那个人不是她,与别人有染的也不是她,可一想到这个女人前来敲朝鼓竟是赌了性命要用这最后一击将她拖下水,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王妃别这么早就恼羞成怒,待会儿有的是时间让你看戏。”百里若岚偏过头来睨向她,眼底的狠戾之气与面上的势在必得昭示着今日百里长歌在劫难逃,她笑得妩媚,像是对着百里长歌,又像是在对着叶痕。
“你说的证人是谁?”梁帝眯了眼睛,转眸时看向百里长歌的眼神添了冷冽。
“安王妃。”百里若岚掷地有声。
“来人,传安王妃进宫!”梁帝大手一挥,对着殿外吩咐。
薛章正要去安排,却听得叶天钰一声冷喝:“慢着!”
薛章脊背一僵,转过身来为难地看向梁帝。
梁帝颇为不解,“天钰,你这是做什么?”
“皇爷爷!”叶天钰站起身,朝着梁帝拱了拱手,“倘若您让人去传安王妃,就等于间接承认了这个疯妇说的话为真,承认了十五皇婶不贞不洁,更等于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
众人齐齐一惊。
这种话,放眼天下,除了那边站着的晋王和晋王妃,也就皇太孙敢说了。
梁帝面皮狠狠抽搐一番,老眼中黑云翻腾,破竹之势。
“皇爷爷。”叶天钰仿若没看见百官大骇的表情,没看见梁帝阴沉的面色,继续道:“您别忘了,晋王和晋王妃的这桩婚事可是南豫大祭司亲自测算,有关于大梁运道的,倘若因为这个疯妇三言两语挑拨便怀疑晋王妃,那我们大梁岂不是没把大祭司放在眼里,没把一国运道当回事儿?届时倘若因为怀疑晋王妃而导致这桩婚事被拆散,真出了影响国运的大事,谁来负责?”
他这一提醒,百官这才纷纷想起来前不久南豫大祭司才刚刚测算了国运,晋王和晋王妃是奉旨于大孝期间举行的婚礼,为的就是冲散大梁国中的“阴”。
也就是说,倘若这桩婚姻出了什么事儿,必定会影响到国运
。
如今的大梁虽然边境无战事,内部也没有惊天动地的大事,但防患于未然这个词谁都懂得。
更何况时人迷信,南豫大祭司便是天神一般的存在,他亲自测算的运卦,哪能有假?
百里敬出列,“陛下,臣以为皇太孙言之有理,断不可因为郡主一言伤了晋王和晋王妃之间的感情。”
广陵侯也出列,“皇上,老臣也觉得皇太孙所言非虚,嘉和郡主说的事与她自身无关,而牵连到的老臣府上和晋王殿下都没有发言,那就说明什么事儿都没有,岂能听她三言两语挑拨便定案?”
十年以来,难得的两位侯爷站在同一个观点上。
百里敬心下觉得疑惑,抬眸望过去,正对上广陵侯的目光,四目相对,在空中触碰出无形的暴雨雷电。
广陵侯冷哼一声,阴沉着脸收回视线。
百里敬眸光动了动,没什么反应。
丞相与广陵侯即将成为亲家,为了女儿的幸福,他自然也站出来附议。
眼见着朝中三位顶梁柱都附议了,众臣纷纷出列,附议皇太孙的观点。
梁帝的视线在众臣身上来来回回不定,看得众人赶紧将心脏提到嗓子眼。
叶天钰坐回去,眸光似有若无扫过百里长歌,轻轻抿唇。
她大婚的那一天,就注定他这一辈子都再没有机会,可没有机会得到她不代表没有机会爱她。
至少今日,他绝对不会让百里若岚伤她分毫。
对于叶天钰今日的举动,百里长歌是非常惊讶的,她原以为这个男人指定会像之前一样在背后给她补刀,却没想到他竟用尽办法阻止百里若岚说出那件事。
接收到叶天钰目光的那一瞬,百里长歌心中有些感激,平素对他冷冽的眸也柔和下来几分。
叶天钰一怔,似是不敢置信她会感激自己,待想开口跟她说上一句话时,她早已偏移开目光望向别处。
视线往下移,看到百里长歌与叶痕紧握着的手指,叶天钰黯然收回眸光,重新看向跪在地上的百里若岚。
百里若岚看到百官赞同皇太孙,面上早已现了死灰之气,尤其是看到第一个附议的百里敬,她更加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
“陛下……”百里若岚心中含着最后一丝侥幸。
她本来就是背水一战。
成——她的心头之恨百里长歌永堕地狱,万劫不复。
败——她的一条命恐怕会交代在这金殿上。
然而事实上,早在晋王带着百里长歌进宫请旨赐婚,皇帝下旨将她赐给皇太孙做侧妃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心,后来听从娘亲的建议去靠近傅卿云不过是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然而似乎并没有什么用。
如果上天注定了她一定会死得凄惨,那么她不介意在那一天拉上自己最恨的人陪葬!
梁帝面有怒色。
如今太极殿上站着的只有百里长歌和叶痕知道梁帝是因为大祭司而发怒。
大梁、西陵、南豫、东川、大燕,陆地上的这五个国家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南豫大祭司苍渊的威名,在这些人眼里,南豫大祭司早就是信仰一般的存在,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提起苍渊的名号,人人都会露出无限崇敬的神情
。
苍渊明明只是个司天监的大祭司而已,名声却能凌驾于五国帝王之上,远播内外,这怎能让梁帝不恨!
刚才叶天钰一番维护大祭司的话,更是激起了梁帝满腔怒意,恨不能现在就找到那个人亲手杀了他泄愤。
但百官瞬息之间就站到了皇太孙这一边,倒堵了他一个哑口无言。
“陛下,倘若放任这件事不管,那与自欺欺人有什么区别?”百里若岚见到梁帝面上的怒色便知自己已经成功激起了皇上对百里长歌的厌恶之感。
“传安王妃上殿!”梁帝揉了揉额头,沉吟半晌后吩咐薛章。
“皇爷爷万万不可。”叶天钰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噗通跪下。
“陛下三思啊!”百里敬也跟着跪下。
广陵侯自是不希望这件事与自家牵扯上什么关系的,他也赶紧跪下劝谏。
薛章又一次脊背一僵,顿住脚步。
梁帝眼眸内氤氲出滔天怒意,冲着薛章道:“看什么看,没听到朕的话吗?还不赶快去传旨!”
薛章小腿抖了抖,赶紧点了一班小宦官带着去了安王府。
“皇爷爷!”叶天钰没想到百官都已经劝谏到了这个地步,皇爷爷竟然还要一意孤行听从百里若岚这个贱妇的挑拨去请安王妃来作证。
“天钰无需多说,一切是非论断朕自有裁决。”梁帝捏了捏眉心,示意众人起身。
叶天钰转过头来,淬了毒的目光剜向百里若岚,恨不能将她穿个窟窿。
百里若岚抬目看向他,随后无声笑开——恨吧!恨吧!叶天钰,你以为我就不恨你吗?
“贱人!”叶天钰咬牙切齿,从齿缝间低低蹦出两个字。
梁帝和百官自然是没有听见的。
百里长歌无奈地向叶天钰投去稍安勿躁的眼神。
叶天钰会意,却有些不解,都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一点都不着急吗?
转念想到如今她身边站着的是智谋无双的十五皇叔,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
百里长歌不再同他打眼神官司,垂下眸静静等待安王妃这个见证人的到来。
约摸一炷香的时间后,薛章领着安王和安王妃一同进殿。
那二人规规矩矩行了礼便退到一边站着。
梁帝将目光睨向百里若岚,“如今你要的证人来了,当年的事究竟是何细节,快给朕速速道来!”
安王一懵,偏头看向安王妃,压低声音,“你来为谁作证?”
安王妃阴毒的目光瞅向百里长歌,“王爷且等着看好戏。”
“裴鸢小姐死的那一天,安王妃也在场,想必对于妹妹无辜死亡,死状凄惨极为痛心的吧?”百里若岚转了个身看向安王妃。
片刻之前还眸光阴毒的安王妃霎时间苦下一张脸做痛心疾首状,走过来跪在地上,“裴鸢妹妹确实死得冤,还请父皇明察,还她一个公道以慰她在天之灵
。”
“既然觉得冤枉,那你为何当年不报官,彻查,反而时隔十年才想来翻案?”叶天钰敏捷地抓住字眼。
“那是因为害死裴鸢的凶手逍遥法外了。”安王妃说着,眼泪簌簌流了下来,“那个人去了别的地方,便是我知道她就是凶手,也无法把她抓回来对质。”
“这么说来,安王妃口中的那位凶手已经回来了?”梁帝的手指猛地捏紧茶杯,手背上青筋突兀,扭曲可怕,“还是说那凶手如今就在大殿上?”
“是。”安王妃郑重点头,“凶手就在金殿上。”话完,眸光看向百里长歌处。
百官也随着她的目光看向百里长歌。
裴鸢死的这件事,在坊间说法很多。
有人传裴鸢是被百里长歌这个命带煞气的人给克死的。
有人传裴烬不喜欢百里长歌,所以百里长歌一怒之下杀了裴鸢泄愤,顺便想给裴烬一个下马威。
更有甚者,说百里长歌是嫉妒裴烬与裴鸢的关系好,而裴烬又不喜欢她,所以才会一时想不通杀了裴鸢。
总之这么多年,众说纷纭,但到底是什么原因裴鸢会突然死亡,似乎无人得知。
百里长歌懒懒抬起眼,嘴角一抹讥诮,“这么说来,安王妃肯定了我就是杀害裴鸢的凶手是吗?”
“不是你还能是谁?”百里若岚怒极,狠狠瞪着她,“你个不要脸的小娼妇!”
叶痕闻言,周身气息骤然冰冷下来。
百里长歌赶紧捏了捏他的手心,示意他稍安勿躁。
百里若岚在帝京的名声一向不错,故而百官在听到她骂出这句话以后都惊得瞪大眼睛。
梁帝微微皱眉,“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王妃刚要开口,百里长歌突然出声打断她,“陛下,臣媳有一言。”
“待会儿再说。”梁帝向她投来冷冷的目光,面色难看至极。
叶天钰捏紧拳头,“皇爷爷,皇婶在大理寺的官籍还没有注销,她如今依旧是大理寺推官,她断案的本事,众卿有目共睹,您何不听她把话说完,兴许这里面另有隐情也说不定。”
众人连连点头。
若说十年前那个怯懦胆小的百里长歌,定然没有人同情,但此刻站在金殿之上的百里长歌,曾在滁州破过祭坛连环案,曾经不费吹灰之力解开无名祠自动炸毁一案,更解了皇宫闹鬼之谜,虽然这桩案子的结局无人得知,但自从那以后,皇宫里再也没有“闹鬼”一说。
普天之下,能与如此本事的,仅此一人而已。
所以众人无条件地选择了相信百里长歌。
梁帝见百官全都站在皇太孙那一边,不由得皱了皱眉,好半天才示意百里长歌继续说。
“臣媳认为,既然是对质,就不该把两位证人放在一起。”
“那你认为当如何?”叶天钰问。
百里长歌莞尔,“皇太孙亲自审理百里若岚并记录她说过的话,皇上亲自审理安王妃,同样让人做记录,到时候两个口供放在一起比较一下,倘若一致,那就说明挑眉都没有撒谎,倘若不一致,那就另当别论了
。”
群臣面面相觑,小声议论之后都觉得此法可行。
“好!”
不等叶天钰开口,梁帝当先给出一个响亮的回答。
片刻之后,十多名御林军看护着梁帝走近左偏殿,安王妃紧跟其后,薛章拿了纸笔做记录。
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