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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青春阳光,活泼娇俏,那一声声“二哥”叫得我莫名心慌。可是我看见仲清很开心,他似乎对她就像二哥一般。
而且那时他对我还好,又特别喜欢慈恩这个女儿,尽管我一直明白他不爱我,但是我不想破坏表面的祥和,我贪恋一家人在一起的美好时光,所以我连一句多嘴的话都没说也没问。
直到几个月后,我从幼儿园接慈恩回家,我听到他在打电话说今晚我找你。
那语气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和暧昧,女人的直觉——他在外面怕是有女人了。
几番寻丝觅迹之后,终于让我看到了那个女人的真面目,就是沈云新。”
她顿了顿,睨一眼死死抓着拐杖手柄的沈宏成,后者恨恨的用眼睛凌迟她,她再一次擦了鼻涕眼泪后,终是继续接着说了下去——
“仲清依旧对我很好,对慈恩同样疼爱有加,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惶惶不安中惊恐的过着日子。
直到那日,沈老爷子60岁寿宴,宴会从上午便开始了。
那天下着暴雨,寿宴就在沈家老宅举办,来的都是商界名流,非富即贵。
我看着你的父母忙前忙后,看着仲清亦像是半个主人一样招呼着,我眼皮直跳,一边看着在人群中穿来穿去活泼可人的关慈恩,一边搜寻沈云新的身影。
但不久之后,我就先在宴会现场没寻到仲清的身影了。
我心慌得无以复加,脸色也不好,慈恩牵着我的手,问我生病了吗?我告诉她不知道爸爸去了哪里呢?
她说她看见了,她马上去叫他……”
秦玉惠又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再次看向了沈宏成,沈宏成似乎跟着她的话已经陷入了深深回忆,她说不下去了,她又看看沈谦,沈谦的脸色很淡漠。
“说,继续说,我没有叫停你就必须把这段往事说完,说到我满意为止。否则我叫人立刻收拾了关慈恩!”
沈宏成背对着她,看着那牌位,恶狠狠、愤愤的摞了一句。
“爷爷,您太过了!”沈谦已经按捺不住,话声冷凛,俨然怒了。
“沈谦,给我听完它,我要你亲耳听沈家的仇人说这段永远不可能腐烂的往事,听完你再说!”
沈宏成重重的跺着拐杖,浑身都因为发怒而颤抖。
沈谦又气又急又担心,最终却是只得将梗在喉咙的话又咽了回去。
“慈恩松了我的手就开始跑,”秦玉惠吸着鼻子,再次出声了。
“我赶紧去追她,但是刚好撞上了端茶水的佣人,结果一转眼,她已经跑不见了。
我几番寻找都没见着人,再抬头,却是见你爷爷抱着她刚好从二楼下来,慈恩见着我,赶紧的下来,张开双手扑到了我怀里来。
我抱她,正要向你爷爷道谢,却见她脸上写满不高兴。
问她怎么了,她说:“我看见爸爸在三楼那个房间亲新姨呢,他的手还放在这儿……”
她不开心的比划着。
我却在心痛和震惊中一瞬捂了她的嘴,怒气冲冲:“胡说八道!听妈妈的话,你什么都没看到,知道吗?”
“怎么会没看到?”她推掉我的手,稚嫩的声音提了音量,我还未及在堵上,她的话已经出了口——“我就是看到了爸爸在三楼房间和新姨在亲亲,他还摸她腰了!”
登时,我四周有些个离得近的宾客,倏忽看向我们,开始窃窃私语。
接着,他们自发将我们圈在了那里,我心慌得遭受不住,抱着她低了头想走,你爷爷却是倏地过来了。
他将慈恩抱了过去,又对众人说小孩子乱说话,还逗她:“小姑娘,说谎话是要长长鼻子的,爷爷都害怕,你难道不怕?”
你父亲沈云峰、以及当时怀着你妹妹的母亲纪若敏见着这边情况,拉了当时在场的一名佣人问了两句,亦是赶紧的过来圆场,分散众人:“仲清去了洗手间,怎么会在三楼呢?”
大厅熙熙攘攘的人,他们有的在指责慈恩说谎了,说我们家里怎么教养那么不好云云。
慈恩那时是那么无助的在你爷爷怀里抖着身子。
我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下也在瞪她,反复叫她听我的话,叫她给爷爷,给叔叔阿姨道歉,说她说谎了。
我的表情一定是刺伤了她。
她惊愕的看着我,像是不认识自己的妈妈了,却在一瞬间又像是更坚定的要维护自己的妈妈了。
她倏忽挣脱你爷爷的怀抱,陡然跑上台阶几步,站在高处,我慌忙推着众人跑去阻止,却仍是晚了。
她胀红了小脸,定定的看着我,大声吼出:“我没有说谎话,我不会长长鼻子,我就是看到了爸爸在三楼的房间和新姨在亲亲,他还摸她腰了!”
宴会客厅中寂静无声。
我就石化般站在台阶下三四步的距离,觉得什么都听不到了,只剩下窗外瞬间下得更大的暴雨声。
然后,我看到你父亲上前要抱她,慈恩却是转瞬就转了身往楼上跑。
我们追她,她越跑越快,你父亲逮住了她的腿,她摔了硬是没哭,极快的蹬了你爸的手一脚后,更加快的连跑带爬上了三楼。
刚上三楼梯口,仲清和沈云新正好一前一后刚好从一扇门里出来。
慈恩站在那里喘气,稚嫩的童声在大叫:“爸爸,你告诉他们,你刚刚是不是在亲新姨,摸新姨的腰了?”
赶上来的人,你父亲和我,还有你爷爷以及你妈妈和几个参加聚会的人,全都惊愕万分的杵在了那里。
互望当中,沈云新上了前,她在众人的注视下,挽住了脸色有些苍白的仲清的手臂。
她说:“都来了,都来了就都说穿吧。”
我看她那眼神扫过我的脸之时,仿佛是隐匿在乌云后的太阳,终于照耀出来般灼人。
你父亲怒气滔滔的上前一把拉过她,而你爷爷亦是气得大声呵斥:“胡闹!”
然而你姑姑却定定看着仲清,她笑说:“二哥,该你做抉择的时候到了。”
“你不爱惠姐,我知道的。”
我的心本就像是撕裂了般痛,她又再来撒了这一把盐!
慈恩似乎感觉到不好了,她慌忙跑去抱住了仲清的腿,她稚嫩天真的声音在颤抖着,她问:“爸爸,你不要我和妈妈了吗?爸爸不要慈恩了吗?”
她问完最后一句,倏地大声哭泣,她的哭声像刀子一样凌虐着站着的大人。
沈云新不顾你父亲的拉扯,不顾你爷爷的呵斥。
她冷厉的目光刮过楼下仰面观看的人群,又扫过我们,最后从慈恩身上盯回自始至终没有说话的仲清。
她很严肃的问他:“二哥,孩子和我,你选一个吧?”
她认定仲清选了孩子就是选了我选了回归家庭。
你爷爷很了解她,似乎也看穿了仲清,在那一瞬突然拉住我低声说:“你主动放弃,你带着你女儿离开,否则云新会出事的。”
那是我的丈夫啊!
那一瞬我犹豫了,我说不出口。
我看向仲清,他低头在看哭泣的慈恩。
他终于蹲了下去,将他最疼爱的女儿抱了起来,他看着刹那间悲愤退到了石膏栏杆那里的沈云新,几番蠕动嘴唇后,他说:“二哥对不起你。”
我的心霎时落了地。
然而仅是一秒的功夫!
伴随着那一声凄厉的“二哥,你会后悔的”,你姑姑快得不行,她摁着栏杆纵身跃下。
所有人中只有离她最近的,你的父亲沈云峰飞身抓住了她。
他单手扯住了她的手臂,单手挂住了栏杆。
可是,可是仲清和我们,还没有跑拢栏杆,石膏、石膏栏杆,断、断了……”
她用尽所有的力气,在说到最后之时,终于泣不成声了。
这一刻,整个祠堂里,只有檀香味儿浓。
只有瘫坐在地上的中年女人抑制不住的哭声。
只有苍老悲悯的恸哭。
只有默默抹泪的卢百昌。
只有红了眼眶静静看着那几个牌位的沈谦。
“没了,都被关家害死了!若敏孕七月悲愤早产,小孙女在娘胎重度缺氧而死!她甚至连看一眼这个黑白灰世界的机会都没有!”
沈宏成仰天悲泣。
“若敏没有撑过半月便抑郁跟着去了!”
沈谦的泪水终于无声滑了出来——他时时刻刻苦守了12天的母亲,最终在他亲眼见证下闭了眼咽了气。
“秦玉惠,如果关仲清选择了云新,如果你看好了关慈恩,我沈家一门四口人,怎么会惨死?”
沈宏成抹了泪,暴怒了,他震吼:“你的犹豫,关仲清的无情,关慈恩的邪恶,害得我沈家家破人亡……”
“不是!”
沈谦骤然打断他的话,他定定的看着爷爷。
哽咽着,斩钉截铁的说道:“慈恩是无辜的!她没有错!”
秦玉惠懵怔的隔着泪眼看他。
沈宏成恼羞成怒:“逆子,给我跪下!”
沈谦应声下跪,冲着那些牌位磕了三个响头,又转向了沈宏成,他祈求的看着他说:“爷爷,沈谦不孝,请您放了慈恩吧。”
“逆子,我不打死你!”沈宏成抄了身旁的凳子朝他砍去。
沈谦没躲,又挨了这重重的一下,疼得他闷哼一声。
他再度给沈宏成磕了头正欲说话,秦玉惠却先他一步跪好了抽抽泣泣的求着:“沈老爷子,您说的我都做到了,求您放了关慈恩。”
沈宏成却是冷冷的哼笑一声:“不够,不够,还不够……”
沈谦气急,重重给他磕了一个头后骤然站起。
随即,他冷沉沉的声音响起:“爷爷,沈谦拜谢爷爷的养育之恩,沈谦亦是不孝,但是关慈恩就是我沈谦唯一的妻子。”
“她仅有六岁,她不是你口中的邪恶的孩子!”
他把话一摞,侧身去扶了秦玉惠起来,后者却是又再跪下祈求。
沈谦再一次拉起她说:“伯母,别求了,我们自己找。”说着便拉着她往外走。
沈宏成的老脸因愤怒而扭曲了,他狠声说道:“沈谦,你今天迈出了这个祠堂的门槛,你就不是我沈宏成的孙子!”
沈谦扶着虚软的秦玉惠,在门前滞了脚步。
无声数秒。
他终于抬了脚。
他迈了步子,跨过了那门槛。
074、至少,你不会抛下我,是不是?()
“沈谦——”
沈宏成的声音,盛怒中透着一丝惊慌——他意识到他的孙儿今番怕是铁了心了。
然而,他多年的威严让他拉不下脸,他仍旧是那样滔滔怒气的口吻:“沈谦,有本事你走了就别再回来!”
沈谦没有做声,扶着秦玉惠继续着步子往老宅大门走,但是他的步伐很沉,很重。
他的心里有彷徨有痛楚,也有坚定,他要救回关慈恩,她是他的女人,他的妻。
去哪里找?
又去哪里救?
他没有头绪。
可是继续在这里听爷爷羞辱他的妻,他忍受不了。
待他把秦玉惠扶上车之后,他从车头转到驾驶座这一边,正要上车,卢百昌的喊声远远传来,声音很急——
“少爷,少爷……”
沈谦搭在车门把的手松开,转身看去,卢百昌已经喘着粗气小跑到了他跟前。
“少爷,”他沉声喊道,递了一张纸笺给他,“这是地址。”
沈谦接过,那片薄薄的纸笺似珍宝一般被他小心的紧紧的捏在手心。
“替我谢谢爷爷。”他的声音像是梗在喉咙般干涩,“替我谢谢他老人家,沈谦不孝了。”
卢百昌亦是有些动容,“少爷,等老爷气消了些,你还是回来看看吧。”
“我知道。”
末了,又提了声量补充:“但愿他老人家能想通,逝者长已矣,生者如斯夫,但愿他能想得通。”
他说这话的时候又回头瞥了一眼瘫在车座椅上的秦玉惠。
逝者长已矣,生者如斯夫。
他这样说给他们听,可是他自己已经领悟了吗?
他说不清,也许他已经领悟,只是参透的深度还不够。
关于父亲的死,12岁之时他回到家,佣人几乎换完了,不论从爷爷还是卢叔那里,得到的一致口径是:家里的石膏栏杆年份久了坏了,姑姑和爸爸倚那儿说话,意外坠楼了。
他似乎忆起那时的他疯狂的对着新做的栏杆拳打脚踢。
那些印象都太模糊,不过他却是很清晰想起了那个神一样的女人——母亲。
那么母亲呢?他心目中神一样的母亲呢?
他甩甩头,可是那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却不放过他,它们在他心里久久涤荡……
他上了车,思索一番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