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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麦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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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花间一壶酒
一 战魔
遮天蔽日的阴影中,一个高大魁梧的影子忽隐忽现。
天是红的,剑是红的,人也是红的。
全都被血染红了。
很长时间没人敢说话,甚至没人敢呼吸。
终于有人熬不住,再次向那鬼魅般的影子发起了攻击。
一双任何人看了都会胆战心惊的血红色的眼睛,世间的一切似乎已不存在,当你看到那双眼睛时,颠狂、嗜血、完全的野性、毫不掩饰的赤裸裸的杀机,铺天盖地而来,大多数人会当场无法行动。
进攻的人瞬间被震慑,一点点迟疑,就是这一点点迟疑,进攻者已身首两处。
“哈哈哈哈哈!”影子爆发出一阵狂笑,然后兀然停止,恢复没有表情的脸,手上的剑变得更红了。
围攻的人群开始沉不住气,“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大家一起上。”“一起上也未必有用啊。”“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杀人恶魔!”“如果四大名剑此时都在这里就好了!”“这种时候你居然说这种丧气话!”“别吵了,先想着怎么保命吧。”
这帮身经百战、自告奋勇前来剿灭杀人狂魔的武林高手,此刻却变得噤若寒蝉,在见识了这个一夜间出现在江湖上的顶尖高手身上所拥有的地狱般的杀气之后,人们已经开始胆寒,早先的勇气荡然无存。
忽然,远处传来了马蹄声,众人吃惊的转头望去,只见天边出现了几匹快马,闪电般向着这个方向急驰而来。
就在众人和狂魔对恃的短短时间内,为首的马匹已经赶到,马上一个容貌秀丽、神采飞扬的锦衣青年,二话不说,从腰间拔出一把寒光逼人的软剑,在众人还没看清他动作的情形下,锦衣青年已经像一颗迅速坠落的流星般直扑狂魔站立之地。
软剑在青年手里变得笔直,直接碰上狂魔手里的硬剑,发出刺目的火花,狂魔一个不防,以为青年是和众人一样的庸碌之辈,于是一剑之下,被震得倒退三步。
“哇!”人群发出一声欢呼,要知道,在刚才的整整两个时辰之内,狂魔泰山压顶般暴烈的存在已经让众人快要憋闷死了,现在总算看到一丝希望!
狂魔本人也愣了愣,然后仰天发出猿啸般刺耳的狂笑,手里的剑往前一指,用生硬的语气说,“再来!”
另外几个刚赶到的人此刻已经纷纷下马,飞速围到青年身旁,个个争先恐后的喊着,“主人!”“主人!”“请让开!”“请到安全的地方去!”
“你们让开。”青年嘴角出现一丝难以捉摸的笑容,眼神开始变得炙热,那是一只野兽看见另一只势均力敌的野兽时才会出现的眼神,充满警惕、厌恶却又无比兴奋,甚至还有更多,青年的眼神带着股莫名的疯狂,虽然他表情温和、还带笑而立,围观的众人不知为何却都打了个寒战。
但是,站在青年身边的诸人却不管这些,青年叫他们让开,他们却围得更紧,“请您离开这里!”
青年懊恼的皱了皱好看的眉头,但又似乎早就料到是这种结局,因此并不坚持,只淡淡说了句,“你们杀不了他的,”犀利的眼神望向狂魔的脸,“我知道!”
然而,站在他对面的狂魔似乎并不执著于和谁打,也不在乎刚和自己拼了一剑的青年就这么退开了,或者说,他眼里根本就没有任何人,只是站在那儿,像注视情人般注视着自己手里的剑。
青年带来的几个人已经发起了攻击,几个人将狂魔团团围住,狂风暴雨般的攻势表面看起来杂乱无章,实际上却配合默契,狂魔被刺到了肩膀,发出一声狂吼。
旁边的锦衣青年密切注视着战局的发展,只见狂魔在吃亏之后做出了所有野兽都会做出的反应,狂怒着反击,以及——在一个非常明智的时机,以众人难以想象的速度,飞逃而去。
所有人都愣住了,还以为狂魔会死战到底,没想到他会逃跑。
“主人!看来他心智还很清醒!”
“穷寇莫追!”青年飞身拦在自己的几个随从面前,含笑道,“把他真逼疯了就不好了。”
“可是!”
青年不再理睬自己的随从,转身向愣在当地的众人抱拳,“在下司徒风,见过诸位。”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看这司徒风的身手,绝不会是无名之辈,怎么从未听说过?非但司徒风本人,就是他带来的几个随从也都是罕见的高手,不知是何来历。
“司徒少侠伸手不凡,又具侠义心肠,救我等水火之中,不知出自哪位高师门下?”
“江湖草莽,无门无派。”司徒风含笑回答。
众人面面相觑,这是不肯以实告之的意思了,不过人在江湖各有难处,也不好相强,于是又纷纷请求司徒风将好事做到底,查出那狂魔的去向,斩草除根,司徒风一口答应下来,还邀众人前往自己的别庄小憩。
众人心存疑虑,因为这司徒风武功实在高强,出现的又实在诡异,于是很多人借故推托,只有少数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跟着司徒风走了。
“主人,要我们现在就去查吗?”司徒风的随从急急的问。
“别急,”司徒风嘻嘻笑道,“我还没见识过江南风光呢,我们先玩两天。哎呀,对了,你们都憋坏了吧,要不要先叫几个姑娘来?”
随从们顿时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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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山都不高,但不高并不代表就很平坦,也有奇峰险崖。
狂魔现在就躲在一处险崖的山洞里,大大的眼睛闪烁着摄人的寒光,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伤,随手抓过洞壁边上的一团淤泥就往伤口处涂抹,这些混杂了腐烂草根的淤泥有疗伤的功效,过了会儿,一直狂躁呼吸着的狂魔有点平静下来。
把没有剑鞘的剑往地上一放,狂魔蜷起身子就想睡觉,但一个轻微的咔嗒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应该是个无人光顾的险崖,但是洞外传来了树枝被压折发出的声音,刚要休憩的狂魔一下子警惕的翻身坐起,手搭上了剑柄。
无声无息的,洞口出现了一张平凡的脸,淡淡的眉毛,狭长的眼睛,眼角有点上挑,普通的脸廓和普通的装束,唯一出挑的地方还是那双清澈见底又有点上挑的眼睛,背上背了个药篓。
狂魔怒视洞口出现的男子,普通人被他这一瞪,不吓破胆也得吓得退避三尺,没想到男子毫无反应,脸上的表情还是保持着平和与安定,然后男子开口了,“有人吗?”
狂魔愣住,什么?
男子又问,“有人吗?”
旋风般冲到洞口,像老鹰拎小鸡一样把背着药篓的男子给拎起来摔到地上。
“有人?”男子被摔到地上也不恼,还是重复着同一句话,“是谁?”
狂魔又愣住,用奇怪的表情翻了个白眼,声音沙哑而又生硬,“谁?”
“我是问你是谁?”
“我是谁?”
“对,你是谁?”
“谁?”狂魔愣愣的重复着这个谁字,“我是谁?”
“你不知道自己是谁吗?”男子笑起来,好像完全无视这个山洞里此时充盈着的阵阵杀气,然后男子用温和的声音说道,“快回家吧,这里不安全。”
“回家?”狂魔脸上突然出现白痴般的表情,“家?”
“就是你以前住的地方。”男子也有些惊讶了。
一听到以前住的地方,狂魔忽然狂暴起来,手里的剑发出嗡嗡的响声,男子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
就在狂魔的脸色开始变得暴戾时,一阵背后的响动使得狂魔猛转身,骇人的景象出现在洞口,一条粗壮蜿蜒的大蛇,此刻正吐着蛇信,张开血盆大口,随时都会朝狂魔扑过来。
地上的男子平静的道,“我刚才采药时听到这个山洞里有人声,所以特意来通知你离开,这里是蛇洞,很危险。”
狂魔露出鄙夷的表情,大蛇见威胁无用,朝着狂魔就窜了过来,狂魔把剑一挥,朝着蛇头直接砍过去。
没想到剑还没砍到,地上的男子就跳起来在狂魔手上一推,这一推准确无误的让剑失了准头,与此同时,男子从药篓里撒出一包刺鼻的粉末,大蛇闻了这味道,攻击也顾不上了,飞快的撤身,发出咝咝的愤怒的声音,但很快就溜走了。
“别杀它,它不是要伤人,只是在保护自己的家。”男子对狂魔解释。
狂魔本来已经气得一把掐住了男子的脖子,听他这么说,又露出疑惑的表情,原来,他不明白男子为什么完全不怕自己。
狂魔的手还掐在脖子上,男子却转身走了,“你还是快走吧,它只是暂时离开,待会儿又回来就麻烦了。”
狂魔说的很吃力,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得出他很久没说过这么长的句子了,“你、为、什、么、不、怕、我?”
“你长得很可怕吗?”男子愣了愣,“对不起,我看不见。”
“看、不、见?”狂魔好奇的伸出手,在男子面前摇了摇,“瞎、子?”
男子笑了,瞎子是很不礼貌的称呼,但他完全不在意,“对,瞎子,出生起就看不见。”说完已经走到洞边开始往下攀爬,狂魔站在洞口,看着男子摸索着一根粗绳、但速度并不很慢的往下爬,好奇之色更重。
忽然,绳子上一重,男子往上抬起脑袋,“是你吗?”
狂魔爬的飞快,一下子就爬到男子身边,一只手轻轻松松的拦腰抱起男子,然后往下直落山腰处。
“瞎子。”狂魔这么叫着。
“我有名字。”虽然不介意,但这称呼毕竟不好听,男子告诉狂魔,“我叫习清。你呢?”
狂魔愣了半天,然后回答,“杀人狂魔,都这么叫我。”
二 沈醉
“啊!!!”一声尖叫划破周围的宁静,习清向着狂魔的方向转过脸来,“奇怪,你吓到我的茶僮了,难道你真的长得很可怕?”
狂魔不知所以的瞪着眼,蓬乱的头发和胡子使他看上去活像一头野兽。
“止茗,这是客人,还不上茶。”习清缓缓走入自己的屋子,狂魔抬眼,只见眼前是三间连在一起的小屋,有一个不大的前院,院子不大但收拾的非常干净,而且到处散发着幽香,因为院子里错落有致的种着一些花草,此时一种素色小花开着淡紫色的花朵,另有一些小白花点缀其间,屋前还有架起的凉棚,上面藤蔓缠绕,垂下一些瓜果,凉棚下有石桌石凳,旁边是一口小井。如此景致,让人很难联想到它的主人是个双目失明之人。
被称为止茗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僮,穿着和习清一样的青衣布鞋,唯一不同的是止茗挽着童子髻。
此刻止茗蹩到习清身边,低声嘀咕,“公子,这个怪人是从哪里来的啊?”
“上山采药时遇见的,”习清微笑着,“你别怕。”
“可是他的衣服——”止茗声音颤抖的道,“上面都是血渍。”
“我也闻到了,”习清安慰般的拍拍止茗的肩膀,“只是过路人。”
“可是,看他的样子,”止茗上下打量着狂魔,“怎么看怎么像个杀人狂魔!”
习清一愣,“呵呵,他好像就叫这名字。”
“公子!”止茗吓得魂飞魄散,“我们还是马上叫他走吧。”
“没有人会说自己名叫杀人狂魔,除非另有隐情,”习清一点都不在意,“没关系,远来是客,是他自己要跟着我来的,或许马上就会离开。”
并没有习清所预料的马上离开,相反,狂魔看来很喜欢这个地方,坐到一张竹椅上,就不想再动了。
止茗战战兢兢的给他端来一杯清茶,狂魔牛喝水似的一饮而尽,然后大概是觉得太累,居然就在竹椅上呼呼大睡起来。
止茗目瞪口呆的望着在竹椅里睡成一团的狂魔,急得团团转,“怎么办?公子,现在该怎么办?”
习清似乎也有点诧异,但他只是顿了顿,就说,“你去拿条被子出来给他盖上,明早再说。”
第二天清晨,整整一夜没睡好的止茗顶着黑眼圈出来,就见睡在客厅竹椅上的狂魔不见了,止茗拍了拍胸口,“那个凶神恶煞总算走了,佛祖保佑。”
迷迷糊糊的走到灶间打算放点米煮粥,才刚踏进去,却见地上有一大团人影,蓬头垢面的狂魔正抱着一坛被他拍开泥封的醇酒,咕咚咕咚喝的正欢。旁边的地上还有三四坛开了封的酒。
“啊!!!”止茗一路狂奔跑到习清房里,“公子,昨天那个怪人,他把我们的酒都喝完了!公子你快去赶走他!”
习清觉得有点好笑,跟着心急火燎的止茗赶到灶间,狂魔还坐在地上,看见习清进来,就指着手里的酒坛,“酒,太淡。”
习清望着他的方向,笑道,“不是酒太淡,是你的口味太烈。”说着往前走了几步,默默的把地上的酒坛拿起来递给止茗。
“你真的看不见?”狂魔今天说话比昨天顺畅了很多,“你能爬山,还知道酒坛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