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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感受到沈醉手心那股烫人的温度,习清这才清醒过来,用尽全力的往外一推。
沈醉被他推的一趔趄,然后呆呆的站住了,看着眼前衣衫不整、满脸飞红、气得直哆嗦的习清。
“你干什么!”习清又惊又怒,其实他也不是很明白刚才怎么回事,但他下意识的感到害怕。
“唔。”沈醉摸着自己的嘴唇,万分不解,“习,习清,我是想,你,我,”说不清了。
“滚出去!”
沈醉从没见过习清真的发怒,哪怕他害他入狱,哪怕是晚上抱得他很不舒服,哪怕他刺伤了习清,习清也没有如此失态过。沈醉脸都黑了,想解释又解释不清,灰溜溜的垂着脑袋,弓着肩,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了房门。
剩下习清一个人气咻咻的摸到床边,摸着擂鼓般的心跳,脸上烫的惊人。
十 儿女
止茗发现一件新鲜事,向来跟个家养大马猴似的,跟在习清身后寸步不离的沈醉,最近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看见习清就低眉顺眼的,还会羞愧的躲到一边。
而一向坦荡的习清,居然也变得小家子气,只要沈醉一出现,就心烦意乱,甚至故意当沈醉不存在,这可跟习清一向的脾性不符。
“你到底对我们公子做什么啦?”止茗直觉是大马猴冒犯了习清。沈醉被他一问,有点慌张的摇头,“没,没什么。”拔腿就想溜走,但下一刻,沈醉的眼睛突然凸出来,然后定定的望着不远处。
止茗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回廊转角上,伫立着习清和不知何时又回到茶庄的司徒风。
司徒风穿着他素常喜欢的锦缎长袍,鲜亮华丽的月白底衬着四季花开的图纹,宛如烈火浇油,热闹非凡,而身边的习清还是那一袭毫不扎眼的青色衣物,冷冷清清的,但是两人站在一起居然显得说不出的和谐。此刻司徒风不知在说些什么,习清听得入神,嘴角露出丝丝笑意,再往下看,司徒风那双养尊处优的手还拉着习清的手,金丝边的袖口和墨青色的袖口搭在一起,煞是好看。
沈醉见状,顿时两眼冒火,腾的一下就窜了过去。
只听司徒风正在说,“所以我叫他们在这里也挖了酒窖——”
忽然,司徒风身边的习清一个趔趄跌了出去,抬眼只见沈醉怒气冲冲的拉着习清,两眼瞪着司徒风和习清被分开的手,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活像一个被人当面抢了心爱之物的小孩子,“你!你们!”
习清莫名所以的转向沈醉的方向,“沈醉?”接着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沉,板着脸想把自己的手从沈醉手里抽出来,偏偏沈醉死拽着不放手,习清把右手也伸过来想掰开沈醉的手指,怎么掰也掰不过他,气得把头扭到一边。沈醉见他生气,心下又有些忐忑,脸上惶惶然的,然而心慌归心慌,手就是不放。
司徒风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两人上演的一出哑剧,嘴角略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然后打了个哈哈,“啊,沈醉,你也来啦,正好正好,我刚才正向习公子推介我们司徒家有名的窖藏,要不要同去看看?”
“去!”沈醉毫不犹豫的大声回答,“你带路!”
于是变成司徒风走在前面,沈醉拖着习清走在后面,司徒风边走边说,“我虽然不懂茶艺,不过论到酒,却是从小浸淫,哈哈,”眼角不时瞥到沈醉又是气愤又是心慌的脸,司徒风显得开心极了,“我们司徒家世代都爱美酒,美酒佳人、夫复何求、人生得意须尽欢,你说是不是啊,习公子?”
习清正忙着摆脱沈醉,有点分神,此刻听司徒风这么说,想了想才道,“这些我不懂,不过司徒公子所说的酿酒之术,我觉得非常奇特,平素我自己也酿点清酒,却从未想到过要如此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等你喝的时候,就知道怎么麻烦也是值得的了。”说话间前面已经到了茶庄内的一个凉亭,只见凉亭周围早就站好了几个随从仆役,司徒风进内坐下,然后看着习清和沈醉拉拉扯扯的也坐下了。
此时空中云层渐厚,地面上生出一股凉爽之意,微风拂过,显得这个凉亭颇为惬意。
司徒风含笑让仆役们端来一个酒坛,然后亲自一拍,整个凉亭中顿时酒香四溢,惹的周围的人都神情大动。
坐在司徒风对面,直接被酒香给冲到了的沈醉更是两眼放光,立刻大赞,“好酒!”
“还没喝就知道是好酒?”司徒风拿过三个杯子。
“一闻就知道是好酒,何必非要喝了才知道。”沈醉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习清感到他全副精神都转移到酒上,便悄悄用力,又想抽回自己的手,不料沈醉固然开始嘴馋,手上却仍然一点都不放松。
“这种酒名叫枯草烧,喝下去先是有一股暖意,接着就像春火燎原般火辣辣的烧开,热气从人的五脏七窍里喷散,能烧到人神智颠狂,甚至感到体内噼啪作响,故名枯草烧。”
司徒风话还没说完,沈醉那里一杯已经下肚,“果然够劲,不过还没烧开!”说罢沈醉单手提着酒坛,自己又倒了一杯。
司徒风笑道,“好酒量,寻常人喝了半杯就会烧到发红发烫直喊喝不了了。”
“哎,那是他们窝囊。”沈醉见了好酒,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杯接着一杯的喝。
可怜习清右手被他拽的动弹不得,只能伸出左手来拿杯子,听司徒风这么说,不敢多喝,只喝了一小口,然后说道,“这水是山泉水么?”
司徒风大笑,“习公子果然行家,是剑山的深潭泉,泉水冷冽,最能溢发猛烈的酒香。”拍拍手,旁边的人又拿来一坛,“既然两位一个是酒徒,一个是行家,司徒今天索性把好酒都拿出来,绝不藏私!”
眼前是一个碧绿色的坛子,光看那坛子就很奇异,整个仿佛琉璃制成,半透明间能看到里面的酒波荡漾,荧荧间透着微光,琉璃在不同的角度还折射出不同的颜色,精致华贵不可方物。
“百毒千花,”司徒风神秘一笑,“用十几种毒物和十几种毒花泡制而成,生生不息、物物相克,有特殊的鲜香醇厚,入口难忘。”
沈醉拿了酒杯就喝,“等等,”司徒风取出一丸丹药,“这是销金丸,能镇百毒,通常喝此酒都要放销金丸于口内,以防不测。”
那里沈醉已经喝下去了,喝完一抹嘴,“什么不测?”司徒风笑了,“其实此酒无毒,只是名目太过吓人,有些人喝着不放心,因此要含上销金丸。”
习清也已抿了一口,喝完挑眉道,“没想到里面那么多毒物,出来的酒却如此清醇,此酒闻之健气,应无大碍,但喝不妨。”
“哈哈哈,”司徒风仰天长笑,“人说识花还须解语人,两位都是解酒之人,倒显得我多事了。”说罢手里一盒销金丸都扔到了亭外,大饮三杯,“痛快!痛快!今天既然这么高兴,白狼!拿琴来,我要给两位弹奏一曲。”
旁边的白狼沉着个脸,半天拿来一张形状颇为奇特的琴,说它奇特,因为这琴看起来十分古雅,应该是把相当有来历的古琴,但是,琴面的一半却已脱漆,露出了木质纹理,上面用百来片玉片覆盖着。
“此琴原为某个帝王所有,琴音清亮盖世无双,后来历经战火,漆面剥落,又落到另一个王爷手中,于是用玉片修复了被火烧坏的部分,人称半面妆,是个不可多得的宝贝。”司徒风以手抚琴,叹道,“只是可怜它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样子了。”
“听起来像是宫廷之物。”习清有些惊讶,司徒风好大的本事,宫廷藏宝也能弄到手。
“什么宫廷不宫廷的,到了民间不就是民间之物了。”司徒风大咧咧的把琴一横,轻轻一拨,果然琴音清丽,听得习清动容。
司徒风努了努嘴,对旁边的仆役道,“你们别闲着,还不倒酒。”
一时间,美酒佳音,觥筹交错,这个小小的亭子竟成了极乐之地,司徒风一会儿抚上一小段,一会儿又坐到两人间一起喝酒,谈笑间天色渐渐黯淡。
耳边燃起了蜡烛的温度,习清这才惊觉,应该已经入夜了,转头对着这下已经名副其实、喝得醉醺醺的沈醉,“我看我们不要再叨扰司徒公子,也该回去了。”
司徒风闻言挥了挥手,他也有点喝多了,“别走,还有好东西没给你们看。到我房里把那坛拿过来!”
身边的人匆匆去了又回,捧来一个平淡无奇的小酒坛,司徒风此刻桃花上面、媚眼如丝,原本就颇为秀丽的面容在烛光下更显得风情万种、说不出的蛊惑。
“喝了这坛再走。”
酒已开坛,司徒风亲自给面前的两人一人倒了一杯,沈醉一喝就直嚷,“这什么酒?没味道!”
习清尝了一小口,也觉得有点讶异,入口仿如淡淡的山泉中加了点酒味,但是味道很特别,很特别,似乎——
过了一会儿,习清只觉得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从舌根蔓延开来,而且来势凶猛,甘甜醇厚之味瞬间回了过来,充塞整个身心,然后熏人之意在不经意间完全夺走了人的整个神智。
习清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觉得酒不醉人人自醉,四肢百骸仿佛已被这种像浓茶般会回味的酒所占据。
“这是——”话还没说完,习清就倒在桌面上,旁边喝了好几杯然后正被回甘给猛击的沈醉也撑不住了,两人齐齐醉倒。
司徒风站在那儿,摇着手里的酒杯,叹道,“唉,这就是多少酒师梦寐以求又求之不得的绝世配方,入口如水,回甘如醴,似酒非酒,宿醉难醒,一旦碰了,必然终生难忘,它的名字是——”转头对着已经醉倒的二人,“儿女。”
俊美无俦的脸低下来,看着二人,依然含笑,“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的儿女。”说罢自己也一饮而尽。
十一 无猜
头有点晕,腾云驾雾的感觉,四肢都变得轻若无物,习清渐渐苏醒过来,第一个感觉是身边还有人,右手已经麻木,依然被攥在某人手中,习清慢慢坐起,伸手摸了摸身下柔软舒适的被褥,不是自己的床铺,陌生的气味,但是很好闻,床边燃着不浓不淡的檀香,被子是绣花的锦缎面,习清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推了推身边的沈醉,沈醉还在呼呼大睡,一想到两人居然大大咧咧的躺在司徒风床上并排睡觉,习清脸上不禁一红。面红耳赤间又伸手去摸周围,床前就有一张桌子,摸到桌上有一个茶壶,两个茶杯,旁边的小碗里居然还有冰块,一只小巧的摇铃赫然放在桌上。
茶壶茶杯还有冰块,应该是用来解酒的,摇铃是专门给自己准备的吗?
习清愣了愣,司徒风想的真是周到。试着摇了一下,果然,房门打开了,一个仆役走进来,“习公子,您醒了。”
“我——”习清有点尴尬的问,“这里是——?”
“哦,这里是主人的卧房,主人已经走了,嘱咐我们好好照顾两位公子。”
果然,是司徒风的卧房,习清不安的挪了挪身子,“你先出去吧。”习清转头狠狠掐了沈醉一把,“沈醉,别睡了,快起来。”
那仆役退出房外,又叫来一个小丫鬟,让她打点洗脸水送进去,小丫鬟吐着舌头,“明哥,昨晚真的好奇怪哦,主人怎么把两个人弄进去了,里面只有一张床而已,那昨晚岂不是——三个人睡在一起了?”
“少胡说!”被称为明哥的仆役板着脸,“主人爱带什么人进去就带什么人进去,再嚼舌根就拔了你的舌头!”
房里沈醉也被习清给掐醒了,同样稀里糊涂的,看见桌上有茶,拿起茶壶对着嘴就喝。
习清这才把从昨天下午起一直被沈醉给捏着的手收回来,“手要断了。”这话倒不是无端的抱怨,沈醉手劲奇大,连睡觉的时候都攥的牢牢的,习清的手指一根根的都发紫了,此时习清才明白以往沈醉所说的,没有任何人能抢走他手里的剑是什么意思。
沈醉正在喝茶,闻言急忙转过头来,发现习清细长的手指真的又青又紫,不禁呆了呆,捧到手里看了半天,不知所措。过了会儿,沈醉看见习清宿醉刚醒后有点发干的嘴唇,想了想,就用茶壶倒了杯茶,送到习清嘴边,喂他喝茶。
习清想说我自己来,但是杯子已经送到嘴边了,只能就着喝掉。沈醉这是在赔罪吗?
习清忽然发现有时偶尔抱怨一两句也不错,于是又道,“今天本来要去采茶的。”
沈醉挠头,“我帮你采。”
习清忍不住笑起来,“我怕你把茶树连根拔了。”
沈醉真的跟来了,两人洗漱了一下,沈醉就跟着习清上山。
“你跟着旁边的人做,要选好嫩芽再采,还有不要用力过猛。”习清听见旁边传来了女孩子嘻嘻哈哈的笑声,原来,高大魁梧的沈醉弯腰站在那儿,跟绣花似的小心翼翼采茶的动作实在太可笑了,逗的在附近采茶的人都笑起来。
习清一开始没意识到,因为他看不见,仔细想了想也不禁笑逐颜开,沈醉倒是毫不在意,他本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