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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不料人算不如天算,唯独漏算了人有三急。
男人面色无常不见害怕,反而眉宇间正气凌然,打量了古月一番后,眼眸中微微透着不解,吞吞吐吐道: “奇怪,你……你不是……”随即瞥了眼地上不醒人事的柳冰霜,顿时恍然大悟。
“你们骗我!”男子义愤填膺,拿着匕首冲着古月怒道。
“是,我们骗你,杀人偿命,你作恶多端,现在我就抓了你去衙门……”古月不再多说废话,眼下柳冰霜情况不明,若不赶紧拿下眼前之人,万一出了什么意外,自己一番功夫岂非白费?如此想来,他拔剑出鞘,一道虹气冲着男人迎面而去。
“霜儿!”
身后惊慌失措的呼叫让古月心神一散,眼眸中光芒一闪而过,原本对着男子上臂而去的剑锋莫名一转,偏了方向,接着他眼眸一闭,胸口直挺挺的撞上男子手中的匕首,顿时血流如注,疼痛加深。
男子神色惊骇,才一眨眼的功夫手中的匕首便刺入眼前人的胸口,而他竟然连怎么发生的都不知道,手腕处被眼前人紧紧拽着,男子挣扎了两下脱身不得,被随后赶到的霍明珠一把擒下,面如死灰。
“明珠,我没事,你先去看冰霜……”古月死死咬着下唇,脸色惨白的靠在一旁,胸前的匕首还未取出,大滩的鲜血浸湿了胸前的衣裳,看起来尤为吓人。
“霜儿……”躺在地上不知生死的是她的夫君,记得清早出门的时候他还睡得安稳,没想到现在……好似也像睡去了一番,无声无息……泪水湿了眼眶,霍明珠深吸口气颤颤悠悠的伸出手探了探霜儿的鼻息,瞬间,一颗大石落了地,人……平安无事。
“古月,你忍一下,我叫人帮忙……”
霍明珠重拾力气,上前使劲的敲打着宫门,扯着嗓子大声叫喊,眼下两位伤者,一个是她夫君,一个是她同僚,一旁还捆着一个凶手,一人之力难以敌三,最快的办法唯有让守门的侍卫开了大门,送入宫中让太医诊治。
侍卫听见求救声,赶紧开了门,这才知道一盏茶的时间竟出了如此大事,连忙叫上了两三人,用了担架送两人去了太医院,又派人押着男子去了刑部大牢,等候发落。
霍明珠跟在后面,看着神色痛苦不停呻吟的古月,心中感激,刚才若非他及时赶到,霜儿怕是已遭了毒手,古月的出现不是偶然,这段时间他定是候在了暗处,护着霜儿,等待时机。想不到啊想不到,原以为你入了情劫,心无旁骛,不料你却棋高一着,让人惊叹。你对霜儿的救命之恩我铭记在心,他日有求,上天入地明珠不会推辞,必尽全力报之。
到了太医院,原本昏昏欲睡的黄太医见一连来了两个伤者,赶紧拿出医箱,一顿忙活。
待黄太医处理完两人的伤势,天际已是鱼肚翻白,鸡鸣迭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她心有余悸道: “霍大人,幸好这人送来及时,不然的话照着伤口扩大的趋势,过不了多久性命难保啊……”胸口被人开了一个大洞,没死真的是祖上积德,万幸万幸……
霍明珠点点头,赞同道: “他人好,所以命不该绝……”
刚才医治的过程中,古月一直拽着她的手不肯放,神色倔强,眼泪没落下一滴,反观霍明珠见着了他前胸的伤口,面色不忍,垂下了眼帘。拔刀的那一刹那,古月终究还是没能耐得住突来的剧痛,晕厥过去,闭眼的那瞬间,嘴唇微动,似有言语,只可惜霍明珠并未察觉,让他生生的错失了表白良机。
相较于古月的生死一线,柳冰霜则是福大命大,短暂的窒息并未造成太大的身体伤害,目前只等他醒来便是无恙。
一夜之间,霍明珠好似经历了冰火两重天,眼眸望向榻上躺着的霜儿,她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一直都知道霜儿在自己心中的地位,可是昨晚的失而复得让她更深刻的明白了,人生短短数十载,今日不知明日之事,珍惜眼前人,才是当下生活之道。
爱情,或许是生命中最绚烂的那一刻,但是亲情才是长长久久会伴在你的身边,不离不弃的一种情感。
*
三天后
古月的伤势恢复得不错,不过从他苦涩的表情可以看出,每日的大补药膳让他苦不堪言,众人小心翼翼的呵护更是让他觉得自个好似三岁小孩,不能自处。躺在床上悠悠的叹了口气,古月摸了摸胸口绑得严实的绷带,随即嘴角上扬,心中偷笑。那人的嘘寒问暖让他觉得这伤值得,纵然是片刻的温情,也让他深感自己选择正确,那时若是死了,她会记得自己一辈子,现在命大活了,她同样会记得自己一辈子,而且,柳冰霜当下善意的态度让他看到了情路的终点,近在眼前。
“霜儿,这是……”霍明珠看着柳冰霜手里的大包小包,咂舌道。
“里面是猪血,鸭血,鸡血,我拿去古府给古月补身子……”劫后重生让柳冰霜对古月完全改观,之前彼此的芥蒂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两人好似又恢复了以往的交情,情同兄弟。
“呃……”霍明珠顿时露出嫌恶之色,不料霜儿两眼一瞪让她立刻改了口风: “失血补血,霜儿的确想得周到,不过一下子来这么多,他吃得下吗?”
“一顿吃不下,就分两顿吃,要是他吃完了,我再去买,太医不是说了嘛,他的身子要好生调养,男儿家的,原本这辈子流血最多的那次应该是生子,现在他为了我,差点下了黄泉,我这心……怎么过意得去……”
柳冰霜眼眸中淡淡的伤感让霍明珠心中一紧,不禁伸手搂住了他的身子,安慰道: “这事说来都怪我,霜儿你莫要自责了……”
那日柳冰霜醒来犹如做了场噩梦,惊慌失措,待见了她后便是痛哭出声,怎么都收不住,他这二十余载经历的事情颇多,可是从没像这次离得死亡这般接近,自己清楚的记得闭眼的那一刻,他心底的是不甘,家中孩儿年幼尚小,他不能去,家中妻主待他情深,他舍不得去,年岁轻轻,一切幸福刚刚开始,你让他怎么放得下?
生死之间,往日的情景一幕幕在他眼前掠过,好似重活了一遍。想起当初,太多的看法已经悄悄改变,当年的情伤是他咎由自取,三年的等待是他心甘情愿,对于秉华,他之前是过于苛刻了……至于妻主,阴差阳错成就的一段美好姻缘,是他的幸运,同样也是他的福气……
“妻主,那我先去了,你路上小心……”柳冰霜和小文坐上马车,回头浅浅一笑关照道。
霍明珠朝他挥挥手,点了下头。
*
刑部大牢内,谭慧和蔡勋,宋书坐在高堂之上,手中执笔,交头接耳。
而一旁的李秉华则面色阴沉,一页一页翻过眼前的案卷,默不作声。三起杀人命案,一起未遂,针对的对象皆是家中正夫,这犯人到底意欲何为,是否精神受挫,还是内有隐情……
“犯人带到……”随着狱卒的朗朗叫声,一个男子被押到了大堂之上,只见他对着堂上坐着的三人啐了一口,丝毫不觉惧意,直起了腰板眼眸直视而去,一一扫过众人,到了李秉华处,他眯起了眼,似乎仔细的打量了一番。
“堂下犯人,你可知罪?”蔡勋“啪”的一声用力拍了一下板子,大声喝去。
“小民知罪!”四个字,咬字清晰,不过男子的表情却是不甚服气,扭开了头冷哼一声。
蔡勋见他明摆着不将自个放在眼里,心里不由气急败坏,两眼圆瞪,嘴角下垂。
“谭大人,霍明珠来了,现在外面候着,您看是不是要让她进来?”一狱卒跑至谭慧身旁,挨着她耳边,轻声说道。
谭慧皱了皱眉,心中暗道:这丫头也不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个时辰才到,罢了,眼下先让她进来,一会再和她秋后算账……转头瞥了眼一旁的李秉华,她朝狱卒点点头,示意放行。
霍明珠收到许可后避开众人,不动声色的挪到了谭慧的身后,对着她歉意一笑。
“唐惠,你可知你犯的是什么罪?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死罪难逃,现在我给你个机会,你可有什么话要说?”宋书得了李秉华的暗示,接口问道。
唐惠轻蔑瞥了众人一眼,最后留在了霍明珠的身上,直言道: “若是你们做戏引我出来,你们赢了,不过……连我都骗过,只能说你们入戏太深,弄假成了真……”
霍明珠闻言挑了挑眉,指了指一旁的李秉华道: “入戏太深?你确定是在说我,而不是她?”
当下皇城,绯闻闹得满城风雨的一共有两对,霍明珠和古月毋庸置疑,至于另一对,当今宰相和西夏亲王,相较起来似乎更加引人注目。
“她?”唐惠看了李秉华一眼,忿忿道: “我早就注意了……可惜现在已是阶下之囚,没了机会……”
堂上三人面面相觑,也不知这话题怎么就转到了宰相身下,一旁宋书瞧了眼李秉华脸色,立刻知趣的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 “唐慧,你莫要岔开话题,老实交代,为何无故杀害那三人,我已仔细查过你们之前并不认识,想你出身书香门第,还未成亲,为何会走上邪路,是否内有隐情?”
唐慧垂下眼帘,眼眸中闪过一丝漠然,如今罪证确凿,就算他说了原委那又如何,曾经山盟海誓的那个人早已不知去向,动手的那一刻他就猜到了自己的结局,不过……他的下手是有意义的……自己得不到的,别人要是拥有了,他也会喜在心里,为他人开心。
遥想当年他二八年华,与那人一见钟情,一颗心毫无保留的扑在了那人的身上,为了她,他甘愿做小,为了她,他与双亲决裂,为了她,他离家出走,可是到头来,却是镜花水月一场空……就因为她的夫君要死要活,她背弃了他,就因为她膝下儿女片面之词,她误会了他,其实……若是真心相爱,不论多难的险阻两人携手都可以度过,只可惜,她退却了,将他一人留在了原地,一去不返……若不是家中正夫的阻扰,他和她早已比翼双飞,成了神仙眷侣,正夫的心眼如此之小,不如将他除去,成全了别人,也算一桩幸事。所以,杀了三人,他不悔……
“大人,小民无话可说,今日之因是自个种的苦果,小民认罪,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唐慧头一横,俯首磕头。
宋书见他不肯松口,唯有摇摇头,让他画了押,先行由狱卒押回牢房等候发落。
“明珠,一会宰相要去牢房亲自问话,你要不要一起去听听?”匆匆的用了无膳,谭慧收拾了一会要用的东西,询问道。
霍明珠摇摇头: “不去了,就算知道又如何?烦心事听说了,心里也会不舒服……”大概事情她猜得到,无非就是一笔说不清理不明的情感心事,只可惜不管理由多充分,都不能成为杀人的借口,性命是宝贵的,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因为,她死过一次。
78。似真似假
大华的冬日来得很快,相较春日街头的复苏,夏日街头拥挤的人群,秋日街头踏青的乐趣,冬日的街头却是人群稀少,好像迟暮的老者苟延残喘,过着最后的一点时光。
荣天安寝的淑贤阁内早已从里到外被粉饰一新,边边角角的锋利之处都用裹布包着,四处角落放置了暖炉,地上铺着的是虎皮制成的毛毯,就寝的床上叠着整整齐齐蚕丝羽毛被褥,皆是照着当今皇上的喜好和风水师傅的说法照做的。
“皇上,黄太医来了……”连英走至闭目假寐的荣天身边,轻声说道。
“快请……”荣天睁开双眼,只见眸中一片温情,少了往日的盛气,多了一丝淡淡的宁静。
黄太医走入后,放下随身的医箱,瞧了瞧荣天的面色,替他把起了脉。片刻后,只见黄太医摇摇头,皱起眉头,开口说道: “皇上,依着您现在的身子,大养才是最好的办法,若是您再不顾着身子,四更上朝,亥时入睡,那……肚里的胎儿可就难保了……”忠言逆耳,尤其是皇脉之事不能有任何隐瞒,这点她作为三朝老臣心里亮堂着呢。
荣天闻言微微垂下眼帘,沉思道: “太医的话朕记下了,这孩子……朕不能丢,你写几个方子,朕照做就是……”以前的他由着自个的性子,从不听人言,可是现在不同了,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为了肚里的孩子,他说什么也要再挺下八个月,不能出一点差池。
“皇上明白就好……”黄太医对荣天态度上的合作很满意,点了点头去了外屋写方子。
“皇上,午膳的时辰还未到,要不要先来点茶点,填填肚子……”连英对于太医私下的吩咐可是记得牢牢的,依着黄太医的讲法,孕夫的用膳时间可不是按着早中晚的次序来的,而是啥时想吃啥时上菜,如今对着皇上,连英更是提醒自己要做到察言观色,细节方面尤其要重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