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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气。只是但凡秦青稍有逾矩,想要将陆靳拖到床上行些亲热之事时,那狗崽子便不肯安分呆在窝内了,挤天挤地也要挨上床来,横在秦青与陆靳之间。
陆靳是个面子薄的,便是条呆狗,也不好意思当着它的面与秦青亲热,急忙将秦青推开,红着脸转身背对着他睡了。把个秦青恼得,恨不得将那陆黑咬死泄愤。
于是镇日里洞府内狐飞狗跳,一红一黑两只毛团撕咬在一处,好不热闹。陆靳头痛之下,只得躲出来走走,哪里想到便会撞上那秦拭?
如今晏止淮既问了,陆靳也不好瞒他,垂了眼,答道:“也算是……应了他罢。”
只这句,晏止淮便明白过来了。他知晓陆靳的性子,言既出,行必果,若当真应了,便是再劝什么也无济于事了。事到如今,倒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叹了口气:“既是你同他情投意合,我也不必再多嘴。只是方才那只狐精所言,到底……”
陆靳摇头打断了他:“那狐精原与秦青有些过节,想必是借机欲挑拨我与他之间的关系,不必放在心上。”
他既如此说,晏止淮倒不好再细问,便也作罢了。他隐隐察觉出陆靳有些心事,想必也是与那狐精所言有关。只是陆靳既不愿告知于他,他又何必强插手,陆靳也不是三岁小儿,全不晓事之辈,自有自己的考量罢。
陆靳打起精神,向着他笑道:“你从龙君水府做客归来了?可有何见闻,说与我听听。”
晏止淮笑道:“说了只怕你要眼馋,那龙君水府内,当真是一片气派,富丽堂皇,珍珠砌路,玉石镶墙……”
正说得天花乱坠,把个陆靳听得一怔一怔的,忽听半空中有低沉的笑声传来:“神君这是在说本君的水府?珍珠砌路,玉石镶墙……本君当真如此奢侈?”
晏止淮剩下的话嘎然而止,还未回头,便被一只手搭在了肩上。
“临虚真君?”
身子陡然一僵,晏止淮回过头去,面色不动,笑道:“龙君叫的是谁?”
容琛眼眸幽深:“不是神君曾经的名号?”
“小神姓晏,名止淮。”晏止淮神情淡然,“神格低微,便是真君的边也挨不上,龙君只怕是认错了。”
容琛望了他一眼,却不做声。陆靳隐隐瞧着这两人间似有些说道,便先告辞走开了。临走前不由得回望了一眼,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却也不知那怪异之处在哪。只觉得晏止淮只要对着这龙君,便好似不像他了。
格外的冷漠,也格外的疏离。
陆靳的洞府内,秦青因恼那陆黑屡屡坏他好事,偏又陆靳对那狗崽子偏袒得紧,不许秦青欺负它,此刻趁着陆靳不在,多日怨气积攒在一处,正将那狗崽子一把提将起来,恶狠狠地道:“死猫妖,识相的就给我滚出去,别再来坏我和陆靳的好事!”
陆黑冲他一龇牙,眼神内分明带着些得意。秦青愈发气恼起来,磨着牙,忽然笑了起来,松开手,闲闲的望着陆黑:“我如何不知道你的心思。只是既已被我占了先机,陆靳如今一颗心已在我身上,你便是一些儿指望也没有的。何苦还死赖着不走,白白伤心?”
陆黑的眸子暗了一下,却是倔强的抬首与秦青对视,不肯退让半分。
“那木头神仙有什么好?不过是前世救你一命,值得你这般死心塌地?”秦青哼了一声,慢条斯理的拨弄了下长发,“好心劝你一句,找个地方好生修炼,只怕还有重新出头之日。莫要真的惹恼了我,真当本大爷不敢对你如何?”
陆黑恨恨的瞪着他,心道你这狐精究竟有甚诡计,一步步将陆靳的身心骗去。分明是个厉害的,却在陆靳面前装无害,前些日听那杂毛狐狸的言辞,这秦青俨然来历不小,说不得是哪个狐族的一族之主,偏要来缠上陆靳,叫他怎生不生疑?
秦青见陆黑全然不惧自己的威胁,恼恨之下,却也有些佩服这猫妖的胆性。说老实话,他此刻要取陆黑性命,不费吹灰之力,只是话说得虽狠,却也当真没想过要对陆黑如何。
若他真杀了陆黑,陆靳怕是要伤心的吧?那神仙轻易不养个活物在身边,一旦养了,便看得极重。当初狠心将陆黑丢弃在路边,回来时怅然了良久,以为他不知道,偷偷摸摸仍旧回去寻过,找不到了才又怏怏的回来了。
表面上装得狠心,内里却是个优柔寡断的性子,心又软,经不起厮磨。若不是看准了这点,只怕也没那么容易教他得手。秦青想起自己原本缠上陆靳的缘由,如今一步一步皆按他计划中进展顺利,却陡然生出一股焦躁之情。
近千年的生命中,也不知结下过多少孽缘,玩弄过多少人心,早看淡了情爱,只求风月。若非有所图,那陆靳姿容普通,又如何入得了他的眼。只是三分做戏,渐渐竟有些越做越真,难道是当真动心了不成?
秦青双眸瞬间一沉,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
动心?他狐族之内,妄自动情的,又有几个落得了个好下场?便是他自己,也早已不屑这二字。
那些曾经信誓旦旦说只钟情于他一个的凡人,一旦知晓他是头狐精后,莫不是纷纷变色,个个惶恐间避之不及。更有甚者,找些道士和尚来收他,又何尝留有余情?便是同族之间,万分宠爱过的翠姬,变心之后竟然想要置他于死地,又岂剩半分情意?
人心莫测,神仙或妖精又有何不同?陆靳此刻应了他,说不得日后便会反悔,恨他毁了自己修行,提剑便要斩断与他之间的“孽缘”。彼时之日,难道只徒留他仍旧痴恋于往日温存,执着不肯回头么?
原已打算好了,事情一毕,便回族内仍旧做回他的玄狐主,不再与陆靳纠缠下去。只是此刻心头却一片纷乱,竟似有些割舍不下。眼看大限将近,如此犹豫不决,他秦青何时变得这般不干不脆起来?
陆黑原本提防着秦青又过来欺负他,弓起背,已做好了扑咬上去的准备。却见秦青忽然间神情阴晴不定,也不再理会他,歪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些甚。疑惑的呜噜了两声,在地上绕了两圈,忽然撒着欢向着洞口奔了过去。秦青微微侧头望去,原来是陆靳回来了,陆黑正围着他打转,摇着尾巴讨好撒娇。
陆靳如往常般,蹲下身子摸了摸陆黑的头,然后站起身子,将背后的长剑取下挂在了洞壁,便向着秦青走了过来。
秦青定了定心神,从床上坐起了身子,笑看着他:“你不是说要去拜祭故友?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
陆靳简单的应了一声,在石桌前坐下,伸手倒了一杯茶,便无言语了。秦青见他面色有些不同往常,便走到他身边,挨着他坐下了,一只手将他搂了过来,抱在怀里,柔声道:“怎么了,心情不好?”俯身便欲去亲他的唇。陆靳略微挣了一下,偏开脸去,只垂眼道:“既是去拜祭,眼见着坟头荒草丛生,总有些感伤。”
秦青一下子笑出来:“人死了早就投胎去了,那坟内的,如今也不过是枯骨一堆罢了。你啊,都做了神仙了,怎还看不开?”
陆靳却笑不出来。他一清早出门拜祭的,却不是什么故人,而是他自己。
今日原是他的忌日,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去自己的坟头前看一遭。只是他为人时,便是个孤儿,无亲无故,死后也没个后人来替他扫墓。头十几年,还有几个旧友偶尔前来替他烧点纸钱,等到当年的故人也尽入黄土后,他的坟头便愈发冷冷凄凄,杂草几乎都淹没了墓碑,也无人清理,更无人前来拜祭。
按理做了神仙,人世间的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早该看开。以往也不觉如何感伤,今日伫立在自己坟前,却只觉一股荒凉凄楚之意,蔓延在心头。
也许,是因为途中遇到了秦拭,听了他那些挑拨的言辞。
那只杂毛狐狸,幻化成人形,噙着一抹笑,对他道,秦青原是堂堂玄狐一族之主,修炼近千年,风月场上的老手,玩弄过的人类不计其数。找上他,也不过是贪得他一身仙骨罢了。劝他切莫自作多情,上了秦青的当,免得到时候后悔莫及。
还说,就凭他这等姿色,放眼他们族内,便是最平常的狐精也是看不上眼的。更何况秦青,身为玄狐主,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见识过,怎可能会对他动了心,岂非可笑。
陆靳转过头,对上秦青的一双眸子。那双眼含情脉脉,款款柔情,又哪里像是骗他的样子。
从捡回来的毛团,到幻化成个孩童,再到少年,直至变成如今的俊美魅惑之姿,秦青一点一滴的变化,皆尽落在他眼底。相伴至今,数载春秋,秦青又怎会骗他。
难道他不信秦青,反倒去信一只明显不怀好意的杂毛狐精?
只是……难道秦青果真是玄狐主,而并非普通狐精?若当真是修炼已近千年的狐精,又为何要对他隐瞒自己是玄狐主一事,一开始却在他面前装成只幼齿?
念及至此,陆靳的手轻轻搭在了秦青搂在他腰间的手上,忽然开口道:“秦青,你原本家在何处?族内可还有兄弟姊妹?”
秦青怔了一下:“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他当初在陆靳面前化为人形时,陆靳也问起过他从何而来,怎会被几只野狗欺负。被他含糊间带过,陆靳便没有再追问过了。怎好端端的,忽然又问到这个?
陆靳笑了笑:“你既然要与我长伴相守,我总该多关心些你的事。”
秦青眸子闪了闪,数个念头从脑中蹿过,最后含笑道:“实不相瞒,我本是苍雷山玄狐一族,却因些缘故,才来了这栖龙山。遇上了你,又得你所救,岂不是冥冥中注定的缘分。”
陆靳胸中一块大石落地,不由得笑道:“那你当初,却为何在我面前装成一副幼齿模样?”
秦青笑着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道:“我几时骗你了,我原本就是只普通玄狐精,道行浅薄,堪堪才能化作人形。若不是被你所救,还真就叫那些野狗给欺负去了。”
陆靳面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
秦青这番话,既承认了自己是玄狐一族,看来那秦拭所言,倒也并非空穴来风。可秦拭分明说他是已有了近千年修行的玄狐主,秦青却为何不认呢?
陆靳原本搭在秦青手背上的手,慢慢的滑落下去,笑了一声:“当真……只是头普通的玄狐精?”
秦青一愣。
“不是玄狐主么?”
秦青的面色瞬间就变了。他早该想到,陆靳无缘无故忽然问起他这番话,必定有缘故。怪不得陆靳回来后神情便有些不似往常,难道是……在晏止淮处,听到了些什么?毕竟看破了他玄狐主身份的,只有那山神而已。
不由得暗骂了一句多事,秦青忙将陆靳的身子搂紧了些,低笑道:“这些闲话是谁说与你听的?唉,不是我存心要瞒你,实则你当初见到我时,我受了同族暗算,落魄之极,竟被几条野狗追赶欺负,这叫我玄狐主的颜面往哪里放?怕被你笑话,只得装成只普通狐狸。再者,便是玄狐主又如何?我对你的心意总是一样的。”
陆靳面上一片迷茫之色,若换了往常,秦青这番话也就打消他的疑虑了。只是既有了秦拭那番言语在先,他本不欲相信的,如今却被秦青自己一句句坐实。
若不是他一再追问,秦青恐怕还要继续欺瞒下去吧?为何要瞒住他呢?难道真的是……为了哄他乖乖替他挡天劫?
秦拭曾对他说,秦青修炼至今,只差最后一道天劫,千年道行一满,他便可修成玄天狐。只是狐族之内,又有几只能走到这最后一程,得证天道。多数都挨不过去,在天劫中魂飞魄散,尸骨无存。秦青担心自己熬不过,是以才找上了陆靳,欲借他仙体庇护,得以安然度过这最后一劫。
是怕自己知晓了他身为玄狐主,天劫必定也来得非同小可,唯恐自己不肯护他渡天劫,所以才要死死瞒住吗?若果真是这样,秦青……实在是多此一举。不管他是只普通狐精也好,是妖力高深的玄狐主也罢,只要他开口相求,自己必也不会拒绝的。既已下决心要与他长伴相守,又怎会视他于危急中不顾,他便是不开口,自己也会想方设法助他渡过天劫。
只是,倘若从开始便是一片真心相待,秦青又何必处心积虑瞒他。那些说过的喜欢他,要与他相守一世的话,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在日后,好哄得他心甘情愿助他避过天劫?
那么天劫一过,秦青是不是,便打算回苍雷山,做回他的玄狐主呢?
陆靳的嘴角泛起一抹苦笑,缓缓抬起手,轻轻摸了摸秦青的头发。
“其实……不管你是不是玄狐主,在我心内,你始终也只是秦青。”
秦青猛的抬头,眸子内闪过一片喜意,种种不安皆因陆靳这句话一扫而空,整颗心霎时暖成一片。正要蹭上去与陆靳亲热一番,却听陆靳续道:“若你果真要借我助你避天劫,我也不会相拒,又何苦要骗我,说是喜欢我呢?”
秦青的面色刹那间一片僵硬,许久,才缓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