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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归桐-第1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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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倒颇能屈能伸,既降后便遣了使者孙昱去随伏隆回洛阳,献上鳆鱼等特产以示臣服。

    刘秀见后,自然极为高兴,为此嘉奖了伏隆。

    但等回到却非殿后却和郭圣通感慨道:“张步绝非善类。”

    是啊。

    久居高位,习惯了说一不二的人,陡然要对人俯首称臣有几个人能毫无怨言?

    刘玄那样怯懦的人,不也是为了帝位才要铲除刘秀大哥吗?

    可张步非但没有怨言,反倒还很快适应了,一举一动殷勤的让人头皮发麻。

    这样的人太滑,想要他的忠心很难。

    他今日降于刘秀,不过是因为不敌刘秀,没必要损耗自己的实力。

    来日若是羽翼丰满后,必定起兵造反。

    不能不防啊。

    只是得慢慢来,慢慢来。

    把张步的兵权夺来后,他这个人再如何狼子野心不容于室也不值得担忧了。

    他闭了闭眼,心下有了计较后,并不就此多言。

    再睁开眼后,他缓声问郭圣通道:“又近年底,还是遣人接岳母到洛阳来吧?”

    郭圣通母亲还住在真定,守着郭氏祖宅,哪也不愿去。

    况儿常年在外,郭圣通远在洛阳,子女都不在身边,若是有个头疼脑热的,都只能干着急。

    郭圣通为此不知写了多少封信给母亲,希望她能到洛阳来。

    可母亲舍不得父亲,郭圣通好说歹说都是不行。

    刘秀想着岳母总该担心郭况的婚事吧,便教她拿郭况的婚事说事。

    没成想母亲回信说,郭圣通是长姐,自幼便疼爱郭况,他的婚事便请郭圣通多多费心了。

    郭圣通拿着信后,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母亲这是笃定了她不会不用心。

    现下刘秀又旧事重提,她很是无奈:“母亲性子执拗,她决定了什么轻易是不会改主意的。”

    她扶着腰站起身来,舒缓了下筋骨:“当年我大舅和大舅母那么劝母亲改嫁,母亲咬紧牙关就不松口。

    他们都当她是一时痴性,可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母亲真就说到做到了。

    还是别折腾了,免得又失望。”

    刘秀见她嘴上虽这么说,可整个人都怏怏地,显见还是盼着岳母能来。

    他父亲去的早,母亲含辛茹苦地把他们兄妹拉扯大。

    可还不等他们孝顺母亲,母亲就突患重病而去。

    他一向深以为憾,每每想起都觉得痛彻心扉。

    他不想桐儿也有一样的遗憾,趁着岳母还健朗早些接过来,含饴弄孙,过些轻快日子,如何不好?

    当下等着郭圣通牢骚发完后,仍是坚持:“岳母舍不得真定是因为岳父,朕想在洛阳城里为郭氏修座家庙,把郭氏祖先都请过来一一封爵。

    岳母所忧既去,想必也是愿意和你团聚的。”

    一一封侯?

    虽是空名头,但也太过了吧?

    可不得不说,郭圣通仔细想想后也觉得这是最能说服母亲的办法了。

    她凝眸沉思的同时,刘秀在旁继续道:“朕想若是岳母同意,朕还想把岳父的棺木迎到洛阳来,将来岳母百年后也好和岳母合葬,让他们二老在地下得以相逢。”

    郭圣通微微一震,抬眼望向刘秀。

    他冲她笑,目光温煦。

    她不知怎地,忽鼻酸到难以自持。

    她深吸一口气,“你设想的这么周到,母亲只怕真没法拒绝了。”

    刘秀见她满意,眸子里也跟着晕开笑意,“朕准备赠岳父阳安侯印绶,谥号为思。

    桐儿以为如何?”

    阳安?

    思?

    这是在告诉母亲他知道她挂念父亲,但希望活着的人能好生活着。

    她越发想哭。

    她连连点头,“好。”

    于是,帝翌日便下诏往真定去。

    真定翁主刘晏接诏后长哭不止,终于含泪应好,亲自护送着郭氏牌位和夫君棺木往洛阳来。

第两百九十五章 孙子(两章)() 
腊月十三这天,从拂晓就开始落雪。

    起先不过是细盐般,到后来因着狂风作祟把天都刮暗了雪势渐大,鹅毛般地落下来,

    等着郭圣通起身时,墙根下的雪已落的足有一尺多厚了。

    她见了不免就有些担忧:路上顺利的话,母亲应该今天到洛阳。

    可大雪天路滑,母亲又带着父亲的棺木和祖宗牌位,迟些时日到倒不打紧,她就怕路上出什么事。

    她望着窗外忍不住连连叹气,眉头都蹙到了一起去。

    刘秀为了给岳母接风,特地把休沐挪到了今天。

    他送了刘疆到明光殿后,折返回来刚一进里殿就见郭圣通站在窗前。

    他忙叫关了窗,揽过她往软榻上坐了。

    “担心岳母?”

    郭圣通点了点头,“这样大雪天,马只怕都被迷的看不清道了,我总有些不放心。”

    他安慰她道:“朕昨日派了护军去迎,这会早该接着岳母了,你放宽心吧。”

    她心微安,却还是忍不住仰起头来盯着锦牖。

    虽然,它开着的时候她也没法望到宫城以外的地方。

    刘秀见她这般心不在焉便拉了她出去玩投壶。

    看书的话,他怕她没一会便又走了神。

    郭圣通明白他的用意,当下便也应好。

    郭况爱玩投壶,她还未出阁时常陪着他玩,虽称不上十分精通,但也不是不会。

    刘秀又刻意想哄她开心,她每投中一个他就带着宫人们叫好。

    殿中气氛轻快欢乐,没用上一刻钟她紧绷的心弦也放松下来。

    玩了一上午投壶,再歇过午起身,一天一下就过去了一半。

    雪也小了了许多。

    窗下的两株红梅落满了雪,风一过,碎雪片簌簌坠落,冷香幽幽浮动在空气中。

    郭圣通坐在南窗下和刘秀下棋。

    晨间起身,刘秀便叫人去探听刘旻到哪了。

    这会应该要回转了。

    她心中惦记着这个,下的便有些不过心,都没发现刘秀在让她。

    刘秀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便索性陪着她一通乱下。

    外间传来一阵请快的脚步声,来人在殿外顿住,絮絮低语声响起。

    是去探听的人回来了吗?

    郭圣通手中的棋子捻在手中,一时都忘了下。

    羽年进来后,她方才回过神来随意在空处落了子后望向羽年。

    羽年喜上眉梢,语气轻快:“回陛下和殿下,阳安侯夫人已经到洛阳城了,正往宫中来。”

    这么快!

    她原还以为得明后天呢。

    郭圣通立时站起身来,喜悦从她眉间绽放开来。

    刘秀也惊讶,继而又笑:“那我们赶紧换了衣衫乘辇去迎岳母吧。”

    于是,抹了棋盘,宫人们捧着水盆手巾鱼贯而入。

    正忙乱间,刘疆回来了。

    郭圣通还未来得及问他,他便脆生生开了口:“太傅听说外祖母来了,便说孝悌最重,让我随父皇母后去迎接。”

    刘秀的眼眸沉了沉。

    明光殿虽离却非殿近,但绝不可能能听到这边的动静。

    即便听着了,邓禹也不会使人去打听。

    可现在他知道了,只有一种可能,是却非殿派人过去说的。

    这些个奴婢啊,倒是颇能体会上意。

    如此被人猜度着心意捧着,能有几个人不被捧得迷了心智呢?

    凭良心来说,王莽是一开始便是如此昏庸荒唐的吗?

    不是。

    王莽少时贤名动天下,谁说起他不是真心实意的叹服?

    但权利渐渐腐蚀了人的心,又如重重迷雾遮蔽了人的双眼。

    一个瞎子、聋子,他能做出什么正确的选择呢?

    见旁人之得失,当引以为鉴,时常自省啊。

    须臾间他心中便转过了千山万水,但面上却很快恢复过来,欣然望向刘疆:“快去更衣。”

    刘疆还是婴儿时见过外祖母,并没有什么印象。

    但年年却能得着从真定寄过来的吃食衣物,他便知道母亲的母亲也是极爱他的。

    当下喜不自胜,忙点点头随着青素去了偏殿。

    一家三口都打点妥当后,便披了大氅出门登辇。

    寒风凛冽,刮的枯枝败叶呜呜哭泣。

    郭圣通坐在辇内,想到即将见到母亲,喜悦便在心内翻腾。

    她轻轻推开车窗往外望去。

    嗯。

    很好。

    不下雪了。

    若是晴天就更好了,这样灰蒙蒙的样子总叫人觉得心头跟着漫上了层阴霾。

    车辇走了将近一个时辰后到了平城门,他们下了辇登上城门。

    母亲应该也快到了。

    宫人们落下了帷幕,又搬来了火盆,城楼上并不冷。

    但做母亲的本能还是叫她牵着刘疆的手,好时刻知晓他的体温。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宫门大开的声音传来。

    她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掌心渗出细汗来。

    她有整整两年的时间没见到母亲了,虽是时常通信但笔端如何写的尽她的思念之情呢?

    一辆马车缓缓驶了进来。

    母亲就在里面。

    而父亲也到了,这会应该是往家庙去了。

    他们一家又团聚了,从此再也不分离了。

    她一时想哭,又想笑。

    种种情绪堆积在她心头,炸开绚丽的烟火来。

    刘秀一手牵她,一手牵疆儿,一家三口缓缓下了城楼。

    马车停住了,一只手推开了车门,搭着宫人的手下了车来。

    来人身形窈窕,穿着绛紫色绕襟深衣,外披着白狐狸毛大氅。

    梳着望仙髻,头插着一对鎏金步摇。

    容貌艳丽,顾盼生辉间见不出多少风霜侵扰痕迹。

    看样子,母亲这两年过的也很顺心。

    郭圣通欣慰之余又有些难过。

    母亲今年才三十六岁啊,却已经寡居了十五年了。

    但母亲应当是不觉得苦吧。

    毕竟在她看来,父亲一直守着她。

    她微微哽咽了一下,粲然一笑迎向母亲。

    风雪一停,太阳光从厚重的云层间艰难地探了出来。

    照在银装素裹的花木上,流光溢彩的,晃的人睁不开眼来。

    母亲在离她三步处的地方便停住了,用爱怜的目光打量了她一下,而后就要行礼。

    郭圣通忙上前挽住母亲的手:“哪有母亲拜女儿的?您这不是想叫我折寿吗?”

    母亲好笑,就要抽开手:“说的什么胡话,哪能不给陛下见礼?”

    郭圣通:“…………”

    原来不是要拜她。

    可是那也不行啊。

    刘秀上前道:“桐儿说的对,您是长辈,原就该我们给您见礼的。”

    说罢,举手加额,敛衣肃身毕恭毕敬地拜下。

    母亲忙叫不可,刘秀却不理。

    母亲温和的目光中便添了欣慰。

    刘秀是真喜欢桐儿。

    刘秀起身后又笑着拉过疆儿让他见过外祖母。

    刘疆生的粉雕玉琢,说话又奶声奶气,可爱极了。

    “疆儿给外祖母见礼——”

    刘旻喜欢的不行,不等他拜下就拉了他起来:“好孩子,外祖母知道你的孝顺,快起来快起来。”

    刘疆不肯,“您是我母后的母亲,疆儿要给你见礼。”

    这话一出,郭圣通和刘旻的鼻子都酸了。

    刘疆行过礼后,又亲亲热热地伸过手去叫刘旻牵他,“外祖母,我和父皇母后天天都盼着您来。”

    刘旻越发笑的合不拢嘴,夸他道:“我们小太子真有孝心。”

    刘疆纠正她:“外祖母,我父皇母后都叫我疆儿。”

    刘旻愣了愣,眼眸深处绽开由衷的喜悦来:“好,外祖母也叫你疆儿。”

    刘疆才三岁,说话就这般条理清楚又讨人爱,让刘秀深以为傲。

    他低声对郭圣通道:“朕的儿子果然聪明过人。”

    郭圣通失笑,“是,是,是。”

    寒暄过后,重自登辇往却非殿去。

    今天刘秀特地腾出来时间来为岳母接风,一早就通知了下去的。

    故而等用过膳后,刘旻要出宫往郭况的绵蛮侯府去时,不等郭圣通说话,刘秀就笑道:“桐儿和岳母许久不见,甚为想念。

    如今况儿又不在洛阳,岳母不如先住下,等年节下况儿回来了再出宫去。

    中德殿朕一早就吩咐人收拾布置了,岳母便给个薄面吧。”

    养在手心上珍而重之的女儿,经年不见如何能不想呢?

    刘旻也有心想住下,只是想着如今身份到底不同了,怕叫女儿为难再叫朝臣们议论。

    左右现下到了洛阳,时常进宫就是了。

    但现下听得刘秀话都这么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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