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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归桐-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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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总嫌弟弟皮猴子一般顽皮,又不肯好好读书,怕他将来大了跟那些欺男霸女的纨绔子弟没有两样。

    就总是跟弟弟说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儿,要快快长大保护阿母和姊姊。

    她伸出手摸摸弟弟的头,“好,姊姊听你的。那你就在这跟表哥玩,一会开宴了来叫姊姊好吗?”

    她抬手间宽大的袍袖缓缓地滑下去,露出一截白皙纤弱的手臂,似上好的羊脂白玉般泛着柔光。

    唇边泛着柔和温婉的笑意,整个人如庭中梨花般清丽动人。

    刘得望着她,不知怎地竟觉得有某一瞬间被她的笑靥晃花了眼。

    他心下微动,第一次好好地打量起自己唯一的表妹。

    从前在他心中,表妹和表弟是差不多的。

    但今日细细打量下,哪是一样的?

    那样白皙柔嫩的肌肤,那样双瞳剪水的双眸,那样娇嫩甜丝丝的声音……

    他再看表妹时不知怎地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觉得像从前那样大大咧咧地去看着表妹已经有些不大好了。

    但是哪里不好,一时间他还真说不上来。

第7章 皇后(长评加更)() 
刘得心神恍惚地玩了好几盘叶子戏才渐渐收聚了心神,等着宴席开后,他望着坐在对面的表妹又不由有些骄傲。

    他的表妹桐儿,长大了啊。

    华灯初上,宾客散尽后,他踟躇了半响终于对母后说:“我想要一个妹妹——就像桐儿那样的——”

    真定王后被独子的话逗乐了,“桐儿现在不是你妹妹吗?”

    刘得道:“那也只是表妹啊,她现在不就回自己家去了?我想要一个亲妹妹。”

    真定王后笑笑,不再说话,心下倒是暗忖得儿都十岁了,也站住了,是该费些心思想想怎么才能再生养一个。

    她的手无意识地抚向小腹,这么多年没再生养,她的子嗣上确实也艰难了些。

    但望着气度俨然、丰神俊朗的独子,她又大为庆幸:上天到底还是厚待她。

    *****

    郭圣通这一天也是心神不宁,她浑浑噩噩地回到家中时甚至都想不起来是怎么和大舅、大舅母还有二舅告辞的。

    暮色四合中的漆里舍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生气满满。

    见着她回来全都拜伏在地,向她问好。

    郭圣通含着淡笑点头而过,夜风微凉吹拂起她的裙摆。

    月不知何时就挂在高高的天穹上,清冷皎洁的光辉漫洒下来,屋顶上台阶上都银白一片,远远望去似一层秋霜般。

    她忽地平心静气下来,天下大势若是已乱,凭她一己之力也是无力回天的。

    纵然是现在就说服了大舅,又能如何?

    难道大舅就能力挽狂澜?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她能先知,可以对未来做出应变,便已经是万幸。

    尽力而为,无愧于心便好,又何必想那么多呢?

    郭圣通站在廊下深吸了一口清冽微寒的空气,方才抬脚进去。

    她首先要做的就是再次证实她的先知的确存在,而不是胡思乱想。

    郭圣通由着侍女们伺候着洗漱更衣后,就把她们全打发了,只留下常夏和羽年同她说话。

    不知为何,她很笃定这两个照顾着她长大的侍女值得她信任。

    纵便是从她嘴里吐出什么惊人之语,她们惶恐不解之下也绝不会向旁人吐露半句。

    这种自信,就好像她们不止是伴了她八年,而是伴了她一生,已经用漫长的时间证明了她们的忠诚。

    青铜连枝灯上烛火摇曳,满室明亮。

    蜀锦窗幔已经从银钩上放下去,掐丝鎏金饕餮纹香炉中燃着馥郁甜香的阇提花香,刻漏滴滴哒哒地走着。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只觉得分外安心自在。

    漆里舍天然就带给她一种安全感,是以她开门见山地问常夏同羽年:“王皇后是个什么样的人?”

    郭圣通记得她怪烧之前曾确确实实听到有人叫“母后”、“太后”的,会不会和王皇后有什么关联?

    常夏同羽年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眸中看到了讶然。

    女公子病了这一场后,真的和从前不一样了。

    就好像一夜之间长大懂事了不少,像今日在马车上就听了劝乖觉地关了窗。

    但又似乎不止那么简单,像今日在碧玉轩外听见真定王和王后劝说翁主改嫁时,她们就该劝女公子走。

    但不知为何,望着逆光而立女公子的背影,她们两个都有些不敢去劝。

    从前是怕她发脾气,今日却似乎单纯地就是有些畏惧。

    事后她们回想起来时还当是错觉,但此刻迟疑下迎上上首女公子的目光时心下竟真有些乱跳。

    女公子身上似乎多了点气势,就像是真定王身上的气势。

    莫不成是外甥似舅?

    “咳——”

    郭圣通清了清嗓子,微微蹙眉催促着常夏同羽年。

    她知道她忽然问起王皇后是有些叫人生疑,但小孩子家对凤座之上荣耀无限的皇后好奇也属正常吧。

    还是,王皇后根本没她想象的那般风光?

    郭圣通心下蓦然一跳,凛然看向常夏同羽年。

    常夏叹了口气,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眸中闪过哀切同情之色。

    “说句僭越不敬的话,王皇后也实在是个可怜人,听说眼睛都已经哭瞎了。”

    啊?

    郭圣通瞠目结舌,谁敢给一国之后气受?

    旋即她脑中晃过一个念头:是皇帝?

    常夏接下来的话渐渐证实了她的想法,“王皇后是前朝孝昭皇帝时丞相王訢之孙——宜春侯王咸的掌上明珠,嫁给当今天子后生了四子一女……代汉立新之前,天子曾退隐新野……天子的二子王获因杀了一个奴婢而被天子逼迫自杀……”

    郭圣通吓了一跳,天底下竟有这样的父亲?

    或许天子如此秉公执法,正好证明了之前郭圣通偶尔听人谈及的天子种种贤德之举所言非虚。

    但她就是从情感上有些接受不来,王获是错了,确实该受到惩治,但由亲生父亲将之逼死总叫她心下心有戚戚然。

    她也开始同情王皇后,她作为一个旁观者都如此痛心,何况亲生母亲?

    常夏还在继续,“元始四年的时候,天子长子因犯禁而被下牢,在牢中饮毒自杀。后来又不知怎么就连天子长孙王宗和孙女王妨也先后死了,王皇后连遭重创,悲伤不已,日夜哭泣……一双眼睛生生哭瞎了……”

    说到这,郭圣通已是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叫因犯禁下狱?

    犯了什么禁?

    又是多严重的罪连孙子和孙女都不能放过?

    她心下一片冰冷,不由自主地往最坏的可能性想去……会不会是……

    要不是的话,为什么王皇后会无力阻止?会哭的眼瞎?

    常夏的话到这里却还是没有完,“前朝孝平帝病逝后,当今天子先为为摄皇帝,后从天下请命而称帝。

    他的长女是孝平帝的皇后,在孝平帝薨后成为太后。

    但在父亲成为新朝皇帝后,她的处境就变得尴尬微妙起来了,先是改称为定安公太后,后来又改称号为黄皇室主。

    王皇后怜女儿年纪轻轻便守寡,愈发悲伤,常年卧病在榻。”

    郭圣通瞪大了眼,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从前只是隐隐知道在新朝建立之前天下称汉,但她不知原来当今天子还是前朝皇帝的岳父。

第8章 认错(求推荐票啊,小仙女们)() 
孝平皇后心中想必很苦涩煎熬吧,对新朝来说她是前朝皇后,但对前朝宗室来说又是她的父亲夺了汉室江山。

    她两边为难,两边也都不再是她的家。

    虽然她还是万人之上,地位无比尊贵,但过的却是寂寞凄苦的日子,便说是度日如年也不为过。

    郭圣通的双眸不自觉浸满了浓重的雾气,她心中已认定建兴帝不如世人嘴中颂扬的那般贤德圣明了。

    若是真如此圣明,就不会踩着儿孙的尸骨扬名,就不会把女儿置身在如此忠孝两难全的境地。

    还是说她太幼稚天真,为帝者注定要学会舍弃许多私情?

    不知为何,思及至此,她的心像被狠狠揉碎一般,痛得有些无法呼吸。

    泪眼朦胧中,常夏还在继续含着哀伤的语气缓缓为郭圣通讲述孝平皇后的故事。

    是,孝平皇后。

    哪怕她现在是新朝公主,但郭圣通还是想称她为孝平皇后。

    郭圣通想,她会更喜欢别人这般称呼她吧。

    “天子怜室主正当豆蔻年华便守寡,便有意为室主重新择婿再嫁。

    选来选去,便选定了立国将军孙健的儿子孙豫。

    孙豫是天下第一美男,英俊非凡,且年轻有为。

    谁料室主也瞧不上,后来更始将军甄丰的儿子甄寻也求娶过,但室主决心守寡,谁也不嫁。

    从新朝将立到现在,室主一直住在冷冷清清的承明宫内。

    王皇后想着长子和二子早亡,长女年纪轻轻便守寡,病就从来没好过。

    天下各地的名医被征召了一批又一批,也是无济于事。”

    常夏最后一句话落音后,郭圣通良久地沉默下来,四下里寂静一片,隐隐能听得翻墙而过模模糊糊的说话声。

    章彩绮丽的蜀锦窗幔柔顺地垂在青玉地砖上,清寒皎洁的月光透在其上,越发衬得其上花纹如星云般流传灵气十足。

    掐丝鎏金饕餮纹香炉中袅袅上升的轻烟渐渐淡了,大抵是阇提花香快要燃尽了。

    羽年看了一眼,见郭圣通兀自陷入了沉思,方才蹑手蹑脚地起身往取了新香燃着。

    她跪坐回来后见郭圣通眉头蹙起,心下不忍刚要出声劝慰几句,就听郭圣通道:“你们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羽年望了她一眼,眸光犹疑,终于还是俯身道诺,同常夏一并退了出去。

    两个侍女退下后,室内愈发幽静,刻漏滴滴哒哒的声音听在耳里分外叫人心惊。

    郭圣通的目光久久地凝在朱红色帷帐上,只觉得那殷红的颜色仿佛鲜血凝就的,看得久了刺的眼睛都生疼起来。

    这世上哪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旁人的切肤之痛不痛在自身上,永远不知道那其中的苦楚。

    但她为什么会难过的几乎都快无法呼吸了?

    就好像今日孝平皇后的苦痛,也会成为她的磨难一般。

    一股寒气从她的心间冒起,渐渐地传遍周身。

    她深呼吸了一下,强逼着自己止住泪,扬声唤常夏同羽年进来。

    她想睡觉了,睡觉了就不会这般胡思乱想了。

    更何况,就算这强烈的预感来日终会实现,她也不会坐以待毙。

    郭圣通下了软塌穿了坠明珠的丝履,跪坐到铜镜前自己伸手去卸掉头上的钗环首饰。

    她还小,尚未束发,发髻一向梳得简单的很。

    便是今日大舅母生辰,也不过是挽了一个双平髻,插了几枝珠钗。

    她三两下就拆散了发髻,听得门吱呀一响便回身招手道:“给我打水——”

    话到一半便戛然而止,原来进来的是郭圣通母亲。

    母亲从弟弟嘴里听说了她不舒服的事,哄睡了弟弟后便特意过漆里舍来看她。

    一路上都不由有些焦急,桐儿从前身体康健的很,近来也不知是怎么了。

    尤其是那一场怪烧,只怕如大嫂说是招了妖邪。

    还是做场法事的好,她就这么一对儿女,无能如何也不能叫他们有半点闪失。

    待进来后见郭圣通精神还好,倒是眼角微红,显是哭过。

    心中刚松的那一口气,又提上来。

    “这是怎么了?谁给阿母的桐儿气受了?”

    郭圣通起身摇头,用一如从前的娇蛮语气道:“我不给别人气受就是好的了,谁敢给我气受?”

    母亲微微莞尔,这倒是,自家的女儿自家最清楚,桐儿的脾气确实有些骄纵。

    但她却觉得甚好,女儿本就没了父亲,她自己的性子又太软和了些,女儿性格强硬些也能少受些委屈。

    她缓缓上前,试探地同郭圣通商量道:“你大舅母说你这怪烧保不准是你小孩子家阳气弱,病中叫邪祟入了体。

    阿母想着叫道观的人来给你做几场法事,求求康健平安。

    你觉得怎么样?”

    当然是不要了!

    郭圣通自母亲说起怪烧时,她就绷紧了神经,待听得母亲说要做法事时几乎是本能地抵触。

    她怎么敢叫母亲请道士来家,万一被他们发现了自己的秘密怎么办?

    她下意识地张嘴就要拒绝,但迎着母亲满是祈求和关心的目光,她实在又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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