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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归桐-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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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雪究竟生的是什么病,又为什么要瞒着?

    刘得又为什么关心她讨不讨厌问雪?

    羽年的这一查,并没有解开郭圣通的疑惑,反倒让这谜团雪球般地越滚越大。

    郭圣通攥着衣襟兀自出了神,她在这中间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为什么会牵扯到她的好恶?

    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可郭圣通把那答案硬按了回去,她不愿把什么事都会坏的方面想。

    她相信刘得对她的心意是认真的,她相信她嫁给他,他必会珍之重之。

    这世间,除了阿母和弟弟,没有人天然就有义务和责任要爱她。

    她很珍惜这份心意。

    就算她如今已经有了悔婚之心,却不愿因为刘得失德趁机悔婚,而后还让他内疚自责。

    她不需要这份便利,她只想坦荡荡地承认她对他无意就好。

    她垂下眼帘,长而纤细的睫毛覆盖下来。

    羽年看不清她眸中的情绪,只是因为她的沉默而沉默。

    暮色渐渐深沉,羽年悄然起身逐一点亮屋中的连枝灯。

    橘黄色柔和的光落在郭圣通脸上肩上,给她披上一层清浅的光影。

    她的五官在灯下看来愈发明丽,羽年虽对问雪的事泛着嘀咕,却不妨碍她在心底满是骄傲地想:女公子真是长开了,一天比一天好看。

    良久之后,郭圣通终于从沉思中抽离出来。

    “叫人去我二舅那传信,就说我明天想去见他。”

    不论怎么样,她还是想弄清事情的真相。

    不然,她总忍不住在心底猜度。

    至于,那面纱揭开后于她是好是坏,到时候再做计较吧。

    如果刘得想瞒住真相,那这事单靠她自己,是查不下去了。

    说给母亲自然是可以,但若真是她小人之心,那倒还好。

    若不是呢?

    她还没想好如何应对。

    只有二舅可以帮她。

    不论谜底是什么样,他都会为她保密,也会理解她想要悔婚的心情。

    与其将来在委屈和辜负里过一生,不如早日放开彼此。

    羽年应诺退下后,郭圣通也没了读书的心思。

    她披了褙子,踱步到廊下。

    漫天繁星闪烁中,一轮明月悬在屋檐上。

    秋风拂来,颇有些寒意。

    桂花香沾染上这冷意后,又别是一番滋味。

    郭圣通微闭上双眼,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但愿是她小人之心。

第一百三十二章 跌醒() 
隔日一早用过早膳后,郭圣通和母亲说了一声便乘车出了门。

    但凡是不用进学的日子,母亲都不会拘着她。

    听说郭圣通是去找二舅,母亲就更没有阻拦了,只是有些好奇。

    郭圣通推说是重阳节时二舅答应了给她寻上古医书的,母亲便不再问只叫她早些回来。

    车走了一个多时辰,郭圣通也怔然出神了一个多时辰。

    她昨夜又做梦了。

    这梦叫她惶然不安,甚至都不敢多和旁人的视线多加交集,生怕多一眼就被人看破了心底的秘密。

    现下车里只有她一人,她终于能无所顾忌地把心底情绪表现在脸上。

    昨日的梦境异常的清晰真实,每个细节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从梦中惊醒时有好半响都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区别。

    她恍然了许久,才终于敢肯定她现在的生活中绝没有刘秀。

    自梦见她伸出手递给刘秀后,她的梦境虽还在继续,却又回到了那惯常做的几个梦境间。

    不是梦见在华丽的宫殿中被人奉为太后,就是在漆里舍被刘秀追问。

    她只要拿出不看不听不应的原则,梦境基本上对她没有什么负面影响了。

    可是昨日——

    昨日她竟梦见——

    郭圣通脸上立时起火般地烧起来,那红晕一直漫到脖颈处,烧得她的心都有些不堪灼热。

    她又是羞赧又是恼怒地闭上双眼,极力控制自己不要去想那梦境。

    但她一闭上眼,那梦境立时就在脑中鲜活起来。

    梦中应当是春天。

    因为漆里舍庭中花架上的迎春花开了,明黄色小花灿如繁星地缀满了纤细柔弱的枝条。

    裹着泥土清香的春风中,传来燕子的呢喃声。

    郭圣通站在廊下抬头望去,只来得及看到燕子那剪刀似的尾巴。

    她慢慢踱步到梨树下,新嫩绿叶已爬满树梢枝头,生意盎然。

    明晃晃的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洒照下来,细小的光尘浮动在空气中。

    她在树下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有人轻声唤她。

    “桐儿——桐儿——”

    是刘秀。

    郭圣通不想理他。

    她有时真觉得不可思议,虽然现实中刘秀给她的印象还算是挺好的,可他们怎么会有可能?

    她为什么会一直梦见刘秀对她纠缠不放?

    她想,现实中的刘秀绝对不会对她生出什么情愫来。

    因为,她对他并没有什么吸引力。

    她并不是妄自菲薄,而是因为她比刘秀整整小了十六岁。

    若是刘秀成婚够早,当她父亲都够了。

    她注意过刘秀看她的眼神,那眼神和大舅二舅一般。

    他们都把她当孩子。

    孩子是没有性别的。

    可道理虽然想的明白,那股对刘秀油然而生的抵触还是没法缓解一二。

    就好像,她真的曾嫁给过她一样。

    “桐儿——”

    郭圣通出神的功夫间,那声音的主人已然到了她跟前。

    她仰起脸看他。

    他逆着光影,身姿如松,眉眼似画,俊逸非常。

    仅仅一眼后,她就移开了视线抬脚往屋中走。

    被她抛在身后的刘秀没有生气,只是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回到屋中后,她跪坐在苇席上,还是不看刘秀,就任凭身前的阴影笼罩照她。

    倏然地,那阴影落下来。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抬起她的下巴,逼着她与他对视。

    刘秀的眸子中有了隐隐的恼意。

    郭圣通被这恼意一激,也生出愤然。

    她用力扭开头去。

    于是,那手又抓住她的手腕。

    她想要挣脱开去,却窘于力量上实在抗衡不了,只能由着他紧箍住她。

    她的愤然里面又添了怒气,“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这话一出口,她就后悔起来。

    她的语气怎么是这样的?

    听着倒像是撒娇。

    她难堪之极,立时低下头去。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她愈发又急又气。

    “放开我!”

    这次的声音中终于多了显而易见的盛怒。

    那手放开了她。

    她站起身就要往出跑。

    却不妨还没走出一步就被拉回来,倒在刘秀宽厚温热的胸膛上。

    郭圣通吓了一大跳,用尽浑身的力气去挣扎。

    “别闹。”他微热的呼吸从她颈间滑过,似一根柔软之极的羽毛滑弄过她的心间。

    她的心,立时被什么狠狠震了一下。

    这感觉太陌生,和这萦绕笼罩了她全身的成年男子气息一样陌生。

    怔然间,她竟忘了挣扎。

    刘秀趁此抱得更紧了,低沉的声音中染上了些笑意,“好了,桐儿,别生气了好吗?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他的语气那般亲密又自然,郭圣通的心中却没来由地一酸。

    正是这一酸,她猛然醒过神来。

    只是这次,还不等她挣扎,一个蜻蜓点水的吻就落在她额头上。

    温热的嘴唇落下,她猝不及防,脸立时红透了,浑身都泛开酥麻来。

    她心下又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很奇怪的,她这会既不觉得害羞也没有被冒犯的气怒。

    一股莫名的委屈卷上心头,她睫毛轻颤,两行清泪落了下来。

    她听见刘彻长长地叹了一声气,那里面满含着怜惜和宠溺。

    而后,一连串吻狂风暴雨地落在脸上、额上,甚至唇上。

    她根本来不及也没有力气去躲避。

    最后一个吻落在她唇上,他不容拒绝极其霸道地撬开她的牙关,逼着她与他唇舌纠缠。

    一股热气从她的心田烧遍全身,烧得她浑身乏力,只是本能地还在挣扎。

    渐渐地,她的意识模糊起来,连挣扎都忘了。

    一双粗粝滚烫的手不知何时解开了她的襦裙,伸进她的里衣里。

    有什么被这双手狠狠地攥在了手心里。

    她隐隐听见自己压抑不住的轻喘声,那声音妩媚的能滴出水来。

    她从没这样过,这声音显得陌生又刺耳。

    她的意识和理智瞬间回到了脑海中,她在干嘛?

    她怎么可以和刘秀这样?

    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把刘秀一下给推到了一边去。

    她抓过身侧的褙子裹在身上,慌不择路地就往外跑。

    青天白日地,外面竟然一个人没有。

    这对发丝凌乱衣衫不整的郭圣通来说,是件好事不错,但也太奇怪了不是吗?

    但她没心思去想为什么,只是拼命向前跑去。

    似乎有浓雾遮住了前路,她惊慌间一时没看清,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

    她终于从梦中跌醒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补谱() 
四匹乌黑油亮的河曲马拉着马车步伐轻快地跑过宽敞平整的地面,车厢里稳当的很。

    只有一样乱了——郭圣通的心。

    那个从她心间不受控制冒出来的梦境,搅得她羞怒不已。

    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她怎么会梦到和刘秀那般亲密?

    怎么可以?

    怎么可能?

    这梦也做的委实太荒唐可笑了!

    偏偏她还不争气,她都不用取铜镜来照,就知道她的脸定是通红的。

    她咬着唇恨恨地把身前矮案上的竹简一股脑全扫下去,方才觉得心中久久难以纾解的气闷散开了些。

    车夫听着她在车里发脾气,也不敢相问,只更专心驾车。

    等着好容易到得王宫时,郭圣通的情绪也终于在发泄一通后稳定下来了。

    她一如往常地下了车,后面跟车的羽年同常夏快步跟上来。

    二舅一向闲散自在惯了,神龙见首不见尾是常有的事。

    若不是提前说了,郭圣通又是他唯一的外甥女,只怕会扑了个空。

    澄清温暖的阳光落在赤金瓦当上,折射出极其炫目的光辉。

    风轻云淡中,重重宫阙隐没在茂盛葱茏的花木间一眼望不到头。

    来往宫人见着她来,远远便恭谨地俯身拜下。

    郭圣通一路轻轻点头,示意他们起身。

    待走到散云宫外时,有丝竹声穿风而来。

    乐声断断续续地,听着像是在续谱。

    她提起裙摆,拾阶而上。

    进到殿内,果见得是二舅正对着一卷残谱吹笙。不时停下来执起笔,在泛黄的帛书上写写画画。

    “二舅——”

    郭圣通行过一礼后,便踱步到二舅身边。

    二舅并没有看她,唰唰又几笔后方才把笔搁在笔架上,“来了啊。”

    郭圣通嗯了一声回应。

    二舅抬起脸看她,眸中有温和的笑意,“说吧,你这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这回来干嘛的?”

    还不等郭圣通说话,二舅便故意微皱着眉打趣她:“可不兴再说起我的私事了啊。”

    六月六姑姑节的时候,郭圣通堵着他非得问他和平婉华的过往。

    孩子不大,道理却是不少。

    站在那一本正经地劝他,“二舅,就新公都已逝去,平家已不是从前那个权势煊赫的平家了。您不必再担心和平家结亲会带给真定刘氏什么麻烦,您若是念着平婉华,就快些去常安求亲。一辈子说短还真不短,怎么可以委屈自己呢?”

    他心中不禁又是温暖又是好笑,“你怎么这般笃定我是念着她?就算你猜对了,你怎知她对我是何种心思呢?”

    少女的眸子中有星光在闪动,“我见过她许多次,那样风姿绝世的女子怎么会嫁不出去?她定是在等人。”

    这话引得他几乎要落下泪来,婉华她这又是何苦呢?

    从前是不愿叫婉华在父亲和情郎之间做出选择来,如今却是老天不肯宽宥。

    他染了重病,至多还能再活个三五年。

    他不能带给婉华刹那的幸福后,留给她终生的悲痛。

    倒不如还像从前就停在最开始,说不得她什么时候就遇着良人了。

    他真心的盼着,她将来会举案齐眉、儿孙绕膝。

    她垂垂老去时,兴许还会想起他。

    那时,不知她对他的绝情冷漠有没有释怀?

    但愿,她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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