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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白雨没有意识到，他回答的语速太急切了，太随意了，就好像忙着逃避着什么，不敢面对着什么，想要错过什么。
这一点万楼却是注意到了，在做人与看人的经验方面，万楼可比白雨要圆滑和老道地多了。
有些话，说得顺了，就是假的了。因为不需要用心，不需要用心去说的话，都是不负责任的。
第三百六十八章 车站（）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一个爱字简简单单就出口，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任何感情波动……年轻啊……可是如果她不爱你，你这么做值得吗？”万楼话锋一转，向白雨抛出了一个深刻的问题。
又是这种关于给予与回报的问题。白雨在心中想。
“这个问题曾经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曾经一度困扰我，以前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但是也一样。但是我现在不会因为这个问题而苦闷情绪了。因为这个问题的前提是不成立的，我也不需要太费脑回答。我喜欢她，她喜欢我，这才是爱啊。”
白雨接着说：“喜欢是单向的，爱是双向的；喜欢会后悔，但是爱不会。”
万楼的回应是：“年轻啊……”看来白雨被迷惑得太深，沉迷于表面而不知内涵，果然，若琳那个女人确实有这个情商水平。
白雨不高兴地说：“喂喂，你也年轻过吧，不要把别人的年轻当做劣势啊。年轻不好吗？”
万楼说：“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了，好到了乐极生悲的地步。我也曾年轻过，有过辉煌有过成就，跟着老大建功立业，很是风光！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我一直是败狗，从以前到现在一直是败狗。”
白雨隐隐约约有猜出来万楼想说什么：“感情方面的？”
“那可不是吗？女人玩多了，性的欲望没有减少过，但是感情已经没有了。喂，小子，我告诉你，当你曾为有成就的人之后，你就不会很容易分清人心。各种各样的人接踵而至，在你的面前刷出现率刷存在感，你不知他们的心是真是假，是好是坏。”
“可是知道了又怎么样呢？人都喜欢听奉承话，而不喜欢听刺耳的真话。明明知道对方是虚情假意，但是你还是选择肉体上的舒服……唉！”
万楼的最后一句叹气，将他的脸色又衰老了十多岁。
白雨明白了，说：“因为太久不去爱，于是忘了爱吗？”
万楼回答：“不是，主要是因为年轻的时候不去爱，现在步入中年了又要老了，大腹便便，除了地位和金钱以外，就没有办法得到爱了。”
“毕竟是在无人区啊，情有可原。”
若有所思地看了白雨一眼后，万楼说：“因为在无人区啊……有时候我想离开这真实的世界，到外面走走。不带上任何东西，我一无所有……一无所有才能得到真正的感情吧。”
“别这样，你真的老了，真正的感情早就与你无关。”白雨不太想打击万楼，但是就如同无人区外的人们不懂无人区内的理念，土生土长在无人区里的人们也不懂无人区外的世界。
在城墙的内外，根本就是两个次元，当他们从一个次元跨越另一个次元时，其中的阻碍足以让尝试者心生绝望。
就好比刚刚进去无人区的白雨，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两个月前的事情。
白雨说：“有的人说男人真好，从二十岁到四十岁一直是恋爱的黄金期，而女人就不同了，她们的黄金期发育好之后而又只有尚未年老色衰的那几年，也就二十岁左右的那段时光。”
颠簸的马车车轮溅起了积水和淤泥，污秽点点滴滴落在路旁的装饰品上，在天上的“太阳”的光亮下闪闪发光。
白雨在马车上站了起来，大喊：“但是真的是这样吗？不对的，根本不是这样。”
他仿佛要向世界宣布，宣布自己的任性，他说：“男人的黄金期其实只有十七岁左右的那些年，那时候，学习好有人喜欢，长得帅有人喜欢，打球好有人喜欢，那得到的是真情真意的感情。而过了这个年纪之后，特别是三十岁之后，如果没有钱，那么谁也不会喜欢你。”
“喂，你多少岁？”万楼看着白雨坐下，平静地发问。
“今年十月份满十八岁。”白雨回答。
“去你妈的，你十八岁，老子才是那四十岁之后的老男人啊……疼疼疼！”万楼没有五指的手掌狠狠地拍在白雨头上，结果却疼得他全身都在起鸡皮疙瘩。
“喂喂，你没事吧。”
……
马车在经过两个穿着水洗绿色军装的士兵之时，白雨的心微微一紧。无疑，那穿着一身“原谅色”衣服的就是禁卫队的成员。
白雨没有发现他们身旁有其他女人的存在，却是发现了他们正在以相反的方向与白雨他们的马车擦肩而过。
白雨猜想，是不是这些人已经将若琳押送上了列车，此时奔腾的双数轮子机械正在将若琳火急火燎地送到无人区外？
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如果若琳搭乘的列车已经出发，那么白雨就没有办法确认若琳是否安全——这当然是坏事，没有办法确认安全的安全不算是安全！
除非白雨亲眼看到若琳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否则他都不会将悬在喉咙上的心放到肚子里。
他没有注意到那两名士兵的走路姿势有些僵硬，或许在他的潜意识中，方正的齐步走就应该如此。白雨将身子探出马车外，他已经准备跳下去了。
白雨想着自己跳下去后，向两名禁卫队的士兵问一问情况。确认了若琳已经离开，那么他就会坐上下一趟的列车追赶上去。
他想好了，找到若琳，今晚他们就可以踏上离开无人区的征程。
“冷静一些，就快要到了。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刚刚离开车站，有去追逐两个大男人的时间，不如用在追逐想要寻找的人身上。”万楼说完，踢了控制缰绳的青田一脚。当然，这个东西是趁白雨不注意做的。
“啊？啊……俺只知道这马车没有刹车，驱使马儿停下需要一些时间，这样的速度之下跳车，大概会把腿摔瘸的吧。”一直寡言的青田说。
“车站里找不到人，在原路返回找他们的麻烦。”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白雨只好老老实实坐回原位。他问万楼：“你看到了他们什么的样子？”
万楼自然不会说，他看到那两名穿着原谅色军装的小伙子的瞳孔溃散，眼神有一些癫狂。
万楼回答：“老夫对于人心这种东西还是有些研究的。”
“到了。”
青田口中说着被拉长的“吁”，将马车停了下来。
白雨跳下马车，他一个小距离冲刺之后，踏上了九十度垂直的墙壁，冰笼牙在地上冒出，支撑着他的身体在空中翻转上升而画出了几个圆的轨迹。
“真是羡慕你们年轻人啊，说翻墙就翻墙。年轻真好！”万楼将手交给青田，先跳下车的青田小心翼翼地将万楼搀扶下了马车。
“国师，俺们应该干啥子？”
“买票，从正规入口进入。”
“……我也，是时候学学规矩了。”
第三百六十九章 重逢十二月（）
她换了一身墨绿色的长裙，如同美女蛇一般，盘踞在列车站台的最显眼的地方。这儿是她璀璨夺目的舞台，因为她去哪儿都是光芒四射。
只不过过去的她是温暖如阳，现在却有一些刺目。
她就那么完好无损、完美无缺地站在那里，可是白雨却没有什么完璧归赵的感觉。
白雨翻过了高墙，又闯过了一些无人看守的设施，他看向月台上的钟，它不经意间提醒着白雨，现在已经是十一点五十分了。
夜晚十一点五十分的太阳也会暗淡，天上那发光的火球仿佛奄奄一息，白雨隔着那么远的空气都可以感受到那已经开始变形的“太阳”的虚弱。
不过无所谓了，这晚上七点升起的太阳已经给白雨争取了太多的时间，这致使他不至于在与心魔的赌约中轻易落败，甚至到了最后的现在，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白雨站在女孩的背后，女孩穿着墨绿色的长裙。
白雨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他尝试着让自己的心跳脉搏都平静一些，但是至少徒劳。不过他在内心准备好了，于是缓缓地走到女孩的旁边。
他们并肩而立，以同一个太阳为光，于同一片荫蔽下等候着下一辆列车。
白雨想起了那首切合场景的歌曲《车站》，脑海中响起了旋律，他不知不觉唱了出来——
“车窗外恋人相拥，还在难舍难离。
汽笛声突然响起，那姑娘满眼焦急。
不觉中下起雨来，在黄昏的站台。
她终于上了列车，却一直望向窗外。”
女孩扭过头，她与白雨四目相对。进入白雨眼中的神情先是一脸茫然，然后随即是瞬间滑过的轻蔑……但那不过是白雨的错觉，因为女孩开始微笑，眯着眼睛对白雨说：
“雨，晚上好。”
“琳……晚上好。”
这重逢很意外吗？很意外。很惊喜吗？不惊喜。若琳继续看向远方，垫着脚，像是一个调皮的小孩子一样，期待着即将到来的列车。
白雨不明白，列车有什么好期待的，那玩意普普通通，随处可见。如果是装上了人头的血腥托马斯火车，说不定白雨确实会在心里有一些小期待。
喂喂，有什么事情能比我们享受重逢的喜悦还要重要的吗？白雨心想。
他伸手，拉了拉若琳的衣袖。他忍住羞愧，强压恐惧，轻轻地问：“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嗯。”若琳点了点头，好像有些不好意思。
于是白雨凑了上去，轻轻地一吻。没有温度，没有湿度，仅仅是轻如蜻蜓点水的一般，根本没有索吻应有的热烈，没有恋人重逢的那种感觉。
一切，又重来了呢。白雨心想，他想起了第一次的接吻，想起了自己当时的羞涩。
若琳的生日在新历十二月十二日，由于无人区外的未成年人一般过的是旧历，于是每年的生日的具体时间都有变化，整体上来说至少会来得稍晚一些。
那一年，白雨和若琳都在普通的初中上着平平淡淡的初二。在那一年的平安夜——十二月二十四日晚，白雨空着手进入了教室。
他怎么不会知道今天是平安夜呢？但是他什么也没有准备，他并没有准备寓意平安的苹果。白雨不认为这个平安夜和平日相比会有什么变化，人们的关系淡漠，送苹果这种事情是绝对不会羞耻地出现的。
于是，白雨坐在教室里，看着全班同学相互送着平安夜的苹果，心里不是滋味。扭头看了正在写作业的若琳一眼，他就跑了出去。
白雨找到了自己玩得要好的一个哥们，果然，他手上有很多苹果。那些苹果都是女孩子送给他的，毕竟那哥们的颜值和身高在学校里都是一等一的存在。
在那个年龄里，长得帅有人喜欢，打球好有人喜欢。白雨的好哥们同时有着两批人喜欢他，可以说是赢在了起跑线上。
白雨向他要了一个苹果，然后回到了教室，送给了若琳。
“哎哎哎……”
“在平安夜里，如果在镜子面前，用刀削苹果而苹果皮不断掉，那么在镜子里会有喜欢的人的样子。如果断了，那么镜子会碎掉，而且会看到很恐怖的东西……”白雨说着大家都在说的迷信言论，他现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反正白雨是没有办法尝试镜子和苹果之间关联的真实性了，因为白雨没有收到苹果。
“谢谢。”若琳低声说。
“我会给你准备自己的礼物的，圣诞节的，你生日的，我会一起给你！”白雨对若琳说。
明天就是圣诞节，而也就是新历的十二月二十五日，也是旧历的十一月十三日，是今年若琳的生日。白雨没有表示什么，他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不该说的还要留着说。
于是到了今年的倒数第二天，在十二月的三十号，也就是周日，白雨让若琳在家门口外面的胡同口等他。
白雨带上母亲留下的青色毛绒围巾——这是生日礼物——骑着自己不变速的两轮自行车，从家里火急火燎地就出去了。他的礼物盒子里有一颗猫眼石吊坠，为此白雨将近用光了自己所有的零用钱。
但总感觉，还少了一些什么……于是白雨火急火燎地去了礼物商店，又买了一个圣诞节的雪花水晶球。
最后，他迟到了，稍微慢了那么几分钟。
“对不起，我迟到了。”
“没有啦，我也是刚来。”
“生日快乐。”他将礼物送上。
“谢谢。”
“我可以亲你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