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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
竟……竟然不痛!
赵先生满面震惊,然而野兽的动作还在继续,一下又一下,粗糙锋利的舌面刷过他身上的软毛,虽然感觉还是像钢刷,但是既然不痛,赵先生也就放下了心中的那块大石头。过了一会,被舔过的地方毛发变得顺服,好像也没有其他的感觉,他才意识到野兽可能是在用舔毛的方式帮他清理身体。
「喵……?」他发出疑问的声音後才想起,他根本不知道该怎麽跟对方沟通。
对方似乎以为他还想逃,或者想胡闹,压著他舔得更卖力了,大概也想早些结束,赵先生感觉舌头舔过自己的下腹,往後肢中间的区域前进时,惊恐地咪呜咪呜地叫了起来。
成为野兽这一个半月以来,他最多只是用溪水冲冲身体,从来没有像过去洗澡一样仔细地清理身体,因此身上想必有许多污垢;可是野兽却懒得管他,自顾自把他全身舔了一遍,前面背面、甚至是耳朵里面都没放过。
等一切都结束後,赵先生斜卧在草地上,又羞又怒。
诚然野兽多半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对待幼崽,然而赵先生作为一个理智的人类还是觉得无法接受……毕竟是被舔遍了全身,连种种羞耻的地方都没被放过,一律被粗糙的舌头舔顺了毛。虽然知道自己不必感到羞愧,这肯定是某种生态习性,但赵先生还是没用地无法当作没发生这回事。
一旁的野兽已经趴卧了下来,好像是打算休息了,但浅色的眼睛却直勾勾望著他。赵先生一开始还不明所以,後来野兽从喉间发出一声低鸣,彷佛示意他过去,他别无选择,只好压抑著不快的心情走了过去,偎在野兽暖热的体侧,一大一小两只截然不同的野兽便一起卧在树下,午後小憩。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暮时分。
赵先生懒洋洋打了个呵欠,身畔的野兽大概是趁著他睡觉时又去捕猎过了,树下躺著一头已经被开膛剖腹的羚羊,野兽照例把咀嚼过的食物口对口喂给他吃,赵先生就这样麻木地吃完了晚餐。
一整天了,这野兽除了捕猎以外几乎不曾离开他身边,也许这是基於某种他不知道的生态习性,但还是很莫名其妙。野兽难不成是以他的抚养者自居?虽说大部分的族群都是由雌性养育幼崽,也许野兽所属的种族是例外?
赵先生只想了一会就懒得再想下去,反正不管怎麽想怎麽臆测,目前看来,这头野兽都已经跟定他了。
翌日,赵先生被野兽咬醒,对方咬得不重,但一清醒过来眼前便是一张血盆大口,这点仍然吓了他一跳。虽然想抱怨,可是想到对方肯定听不懂,说再多也只是徒劳罢了,他便默默把话吞回肚子里。
这天野兽没有自己去捕猎,也没有叼著他,反而示意他跟著它。赵先生好奇对方想干什麽,於是便跟著走了,两只野兽几乎没发出声音地往灌木丛里钻,赵先生尾随在後,过了一会,野兽停下了脚步。
赵先生探头一看,不远处有一处隆起的土块,土块下有个地洞,按照常识来说,大概是有些兔子或地松鼠之类的小动物住在里面。赵先生只见眼前掠过一团毛茸茸的影子,不过瞬息之间,野兽已经叼住一只兔子,回头走了。
赵先生一头雾水地跟了上去。
那只兔子大概是被活生生吓晕了,即使被扔在草原上仍然一动也不动,赵先生好奇地用前掌拨了拨兔子耳朵,野兽走远了些,不知道想做什麽。半晌,兔子醒了,急急地往另一个方向逃窜,速度极快,但才跑了一段距离就又被野兽叼了回来。
野兽叼住兔子往他眼前晃了晃,又一次把兔子扔下来。
……这是要他练习猎捕兔子吗!
赵先生囧得不能再囧。
其实仔细想想,这样的要求还挺合理的,一般成兽大概都会教导幼崽怎麽捕捉猎物吧,眼前的野兽也是一样,只是还另外抓了头兔子让他实地演练罢了。
试了几次以後,赵先生悲愤地承认,自己大概没有打猎的天份。光是追上兔子就已经很困难了,追上兔子以後,还要制服猎物。但他的体型跟兔子实在相差不大,要压制住兔子也颇为困难,不由得垂头丧气。
野兽旁观了一阵子,用前掌压著那头被迫成为实验品的兔子,张开嘴作势要咬兔子颈子,但没有真的咬下去,随即又放开奄奄一息的兔子。赵先生明白了,才想试试看,猎物已经又一次逃跑了。
他用四肢跑著,追在兔子後面,好不容易用爪子制住兔子,立即用自己还不够锋锐的牙齿狠狠咬下去,嚐到满口血腥後,兔子挣扎几下,就不动了。
赵先生知道自己这麽做是对的,却难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感。也许总有一天,他也会被别的猛兽猎食,然後尸骨无存地死在这片草原上。
野兽跟了过来,嗅了嗅死兔子,抬爪狠狠一挠,本来应该已经死去的兔子却剧烈动了一下,腹部被利爪划开後流出了大量血液,接下来,却是真的没有任何动作了。
赵先生这才明白,刚才这只狡猾的兔子是在装死,心中放松之馀难免有点沮丧,动物的求生本能果然不可小觑,他自诩为有理性有智慧的人类,却一样也被骗了,反倒是野兽,几乎立刻就发现了真相。
这时野兽踱过来,舔了舔他的脸颊,彷佛劝慰,随後把兔子扔给了他。
於是赵先生明白,这就是自己今天的午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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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兽养成指南 二
二、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赵先生已经放弃了去算日子,只是日复一日地跟在野兽身後,两人一起行动,他练习捕猎,野兽则善尽教导的职责。等到冬天到了的时候,赵先生的牙已经长得锐利,也学会了独自捕捉野兔等小型的草食动物。
每天吃的都是各种生肉,各种油脂,各种内脏,即便赵先生已经从被野兽哺喂的处境中得到解脱,也依然高兴不起来。
还是人的时候,他很喜欢吃东西,尤其是吃好吃的东西,烧烤炖煮清蒸油炸都无所谓,反正他荤素不忌;而现在作为野生动物,他只能吃肉,不免有些哀怨。有一次见到了看起来很好吃的树果,但才一靠近,一旁野兽的尾巴便甩了过来,惩戒地拍打他,赵先生只好愤愤退开。
野兽向来专制,不管替他舔毛、还是猎捕食物亲自喂他,都由不得他反抗,一旦他有挣扎抵抗的迹象,野兽便会将原本的行为变本加厉;比如第二次被舔毛的时候,赵先生已经有了预期心理,於是完全不肯合作,野兽制住他以後,倒没什麽特别的举动,仍旧替他舔顺毛发,只是一舔就舔了好久,直到该去猎食时才放开他。
当时的赵先生浑身都热得不行,不仅是因为被舔,也是因为野兽察觉了他想闪避的地方,於是还特地把那里细细舔了好久。他除了羞耻之外,更是火大,无奈敢怒不敢言,最终只得放任野兽的行为,自己则没出息地乖乖顺从。
如果不谈这件事情,赵先生实际上还算过得不错,冬天到了,他也长大了些,原本不太茂密的毛发增长不少,体型比起野兽虽然还是不大,但身上皮毛颜色变得深了些,又细又软,一片毛茸茸的,且触感上佳。
想到自己肯定是众多贵妇梦寐以求的皮草坎肩原料,赵先生不由得莫名骄傲起来……然而这种骄傲在看到野兽的样貌时,又被完全地打碎。
野兽的银灰色毛皮依旧华美,毛皮上的纹路斑斓炫目,且总是打理得乾乾净净。他始终又嫉妒又羡慕。
有一次,被舔毛过後,赵先生心有不甘,决定报复回去,於是伸出了自己带著软软倒刺的小舌头,用力舔了对方腹侧的皮毛,岂料野兽只是睨他一眼,无动於衷,反倒是赵先生,因为完全不熟练的缘故,还弄得自己满嘴都是毛。
野兽对他的各种反抗似乎都抱持著纵容的态度,任他啃咬,任他用脚掌踩踏,但是惩罚的时候也不留情,光是尾巴甩过来就能让赵先生趴倒在地上,只有偶尔威吓时才会张大嘴作势咬他。
赵先生想到这里,才发觉野兽待他,其实还是不错的。至少野兽没有像老鹰把小鹰从高处推下迫之学会飞翔,也没有像狮子把幼狮推下悬崖锻鍊其谋生能力,所以,野兽也还算是个称职的监护者吧……他乐观地想。
况且,在这片弱肉强食的草原上,赵先生始终没有见到与自己相似的种族,那份无处可去的归属感,最终在他自己没意识到的情况下,完全倾注於野兽身上。
冬天的夜晚非常寒冷。
即使白天还算温暖,气候彷佛夏末,一旦夜晚到来,气温也跟著悄悄下降。
赵先生早就习惯了赤身裸体,但对於骤降的温度还是不太适应,晚上睡觉时总觉得需要棉被或者大衣之类的东西保暖。後来天气渐冷,野兽便把他挪到自己身旁,虽然觉得靠得这麽近有点奇怪,然而赵先生却破天荒没有任何反抗。
毕竟,野兽的体温比他还高,这样窝在一起很温暖。
外出捕猎的时候,猎物也少了许多,常常是野兽拖著猎物分一部分给他,虽然态度举止一贯的专制,赵先生却再也不觉得生气,反而有种分外温暖的感觉。即便是不同的物种,即使不能用言语交流,他与野兽,也能算是相依为命的同伴吧。
冬天就这样过去了。
春天到来的时候,野兽消失了。
在那个彷佛什麽事都没发生的清晨里,赵先生还以为对方出去猎食或喝水了,待在原地等著对方来找他,然後一起去吃午餐。可是,直到中午,野兽都没有出现,赵先生等得不耐烦,自己抓了一只兔子,一口一口吃了个精光,虽然确实是饿了,但也不免有些赌气的心情。
等到他意识到野兽并非暂时离开,而是不会再回来时,已经是几天後的傍晚。
赵先生瞧瞧水面中的自己,毛发茂密,体格修长,牙齿锐利……已经是一只怎麽都无法用幼兽来形容的野兽了。他已经长大了,於是野兽走了。事情就是这麽简单。
在这草原上,没有任何一只野兽在长成以後,还跟自己的抚育者待在一起,成兽或者把长成的幼兽赶出领地,或者主动离开;成为野兽这段日子以来,赵先生并不是没看过这样的场景,只是没想到,野兽与他,也不过是这种终将分离的关系。
他从未想过,野兽真的会离开自己。赵先生陷入了低潮,但这种低潮只持续了几天便结束了。
即使野兽走了,他也得继续活下去……况且,明明只是一只专制的野兽,明明只是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而已,凭什麽自己要一直惦记著它!现在心里的这一点酸楚,也不过是骤然变得孤独而不适应罢了,没什麽大不了的。
草原上彷佛还留著野兽的气息,过了不久,雨季到了,赵先生找了个山洞,毅然搬家,远离了原先居住的那片绿地。
从野兽离开後,过了一个雨季加一个旱季,又到了另一个雨季。
赵先生心情始终很差。不只是因为空气潮湿得让他连呼吸都觉得不快,山洞外的雨声整日滴滴答答,吵得他心烦。
这一年来,他几乎不曾想起那头野兽。比起野兽,他更该想的,是如何独自在这个见鬼的地方生存下去,并且努力地保住自己的小命。过去跟野兽一起狩猎时,别的生物畏惧於野兽,往往不敢造次,但只剩他以後,即便是猎到一头小羊,都有别的肉食动物在一旁虎视眈眈,似乎并不觉得他是威胁,只等著他一时大意便要扑过来攻击。
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虽然赵先生最终赢了,但也只是险胜。身上皮毛被咬得乱七八糟,血肉模糊,因为他不要命地迎上一整群鬣狗,狠狠用牙齿撕裂鬣狗群首领的胸膛,最终达成了有效的威吓,赶走了敌人。
日复一日,赵先生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他终於学会了为自己舔毛。直到野兽离去以後,他才发现舔毛不仅是梳理毛发,也是清理,并且能减少寄生虫存在,因为卫生考量於是试著自己来,之後便成为了习惯。
他开始不再想过去的事情,只考虑如何用最短的时间、最有效的方式捕获猎物,并且驱逐敌人,大多数时候便懒洋洋地在草原上晒太阳……就像一头真正的野兽一样。
第二个雨季到来後不久,赵先生莫名地烦躁,病恹恹地趴在山洞里,只觉得跟过去还是人时感冒发烧的感觉颇为相似,浑身都在发热,但又四肢无力。山洞外头雨声淅淅沥沥,他渐渐失去了意识。
赵先生做了一个梦。
说也奇怪,自从成为野兽以後,他几乎不曾做过梦。
在这个梦里,他回到了过去的生活,那是一个周末的早晨,阳光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