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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王半笑不笑道:“能否借一步说话?”气质尤为尊贵。
白离盯着他,身为外蒙王最喜爱的小儿子,他在自己的地盘上横来直往惯了,如今身在他国做客,亦不知有所收敛,这样的人,要么是心性极高,不将世俗礼制放在眼里,要么就是极昏庸之人,白离也想看看,他到底属于哪类?
☆、第一百六十八回
“你在这等着。”她吩咐翠微道。
翠微一听便急了,忧心忡忡地望着主子,白离用眼神安抚了她,然后缓缓走向寒王。
柳枝垂密,白离站在阴影里,觉得十分清凉,她与男子保持着十步远的距离,正色道:“寒王想说什么?”
寒王俊惑一笑,道:“你我其实不用这么生疏客气,论身份,我还得尊称你一声皇嫂。”
白离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寒王与蜀王的关系会这么好,好到直接以兄长相称,寒王这声皇嫂,听得她十分别扭,她微微转过身去,道:“本公主与蜀王还未成亲,寒王还是称呼我长公主好了。”
寒王曼曼靠近几步,白离一惊,不禁戒备地瞪着他,他嘴角噙着笑意,格外地风流倜傥,他靠得越来越近,白离死死地瞪他,心中笃定他不敢怎么样,但慌张的表情还是泄露了自己的情绪。
寒王开怀而笑,道:“长公主,你在怕什么?”
饶是白离脾气再好,也不禁气怔道:“寒王,这里是皇宫,还请你自重。”
寒王忽露出雅痞地笑容,道:“敢问长公主,我哪里不自重了?”说着,他低下脸靠近,白离几乎闻到他身上一股特别的清香,不是花香,也不是果香,反倒是有些像茶香。
“放肆!”白离仓促地退开,她眼角瞥见翠微似乎想走过来。
寒王敛住笑意,目光变得清冷而幽暗,他略带嘲讽道:“我表哥可是一位很斤斤计较的人,既然长公主会成为他唯一的王后,还是温柔些的好,表哥他对待女子,可没有我这么怜香惜玉。”
白离怒视着他,她从未遇见这样阴晴不定的人,说话做事随心所欲,似乎不将礼制放在眼里,这样的人,实在太危险了。
翠微赶过来,大声道:“公主,时辰不早了,您该回宫去。”
白离扭头就走,不与他打招呼,不喜欢他说话做事的方式是真,也怕他再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来,临出宫的节骨眼上,白离可不想发生不好的事情,但一想到八公主会嫁给寒王这样的人,不禁又有些担心,希望他说自己会怜香惜玉这话是真的,不然单凭娇宠的八公主,完全不会是寒王的对手。
白离觉得自己快像老妈子了,自己的事尚且担心不完,还总为身边的人担忧,似乎她们过得不好,与自己有脱不掉的关系一样。
回到辰央宫后,白离将翠微、敏嫣、丹琴和问兰叫到面前,道:“父皇让我去殿庙为百姓祈福,按照惯例,这事一向是中宫在做,父皇特意让我去,其实是想让我暂时避开宫中的风波,这是父皇的恩典,我自当尽心尽力的做好,如今我们辰央宫正在风尖浪口上,我不想太引人注意,所以并不打算带太多人过去,而且我一走,辰央宫也需要靠得住的人主事,我想问问你们的意思,谁愿意跟着我过去,谁愿意留下来。”
翠微等人相互看了一眼,身为宫人,她们都想出宫去看看,毕竟留在皇宫岁月无止漫长,也不知何年何月能被放出宫去,有些人在皇宫一待就是一辈子,心比容颜苍老得快得多,她们眼中都有丝松动。
白离想把这个决定权交出去,她慢慢喝着茶,短暂的沉默后,翠微站出来道:“公主,奴婢想留下来,丹琴是个贴心的,会将公主照顾好,问兰心思灵巧,可以在殿庙主事,再带四名教习嬷嬷,四名管理衣服首饰的宫人,四名浆洗备膳的宫人,八名太监,张公公也跟着去,至于敏嫣,奴婢想让她留下来一起主事,公主您看这样安排如何?”
白离不禁笑起来,道:“我觉得好,有你们在我也安心些,八公主与十一公主的婚期还未定,父皇也没说让我在殿庙住多久,倘若婚期定下来,你们还要想办法通知我。”
“是。”翠微笑着应了。
等到用晚膳,翠微特意安排问兰在里头侍候,她拉了敏嫣去走廊说话,两人曾是一起进宫,又同在舒太妃宫里当差,感情也比别人深厚得多。
“这次我特意跟公主说留下你,你可怪我?”翠微拉了她的手道。
敏嫣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便是你不说,我也会留下的,不怕你多想,你一个人留下,我还不放心。”
翠微悬着的心终于落下,道:“还是你了解我,不说别的,我们公主能去殿庙祈福,这是皇上格外的恩赐,丹琴和问兰原本就是照顾公主的,有在白府学过规矩,公主难得能离宫一次,自然会想少些束缚,你我终究在宫里生活了这些年,早就不知该如何省心,公主多少有些忌讳。”
敏嫣眼睛看了看四周,小声道:“公主走得这么突然,会不会是有什么变故?”
翠微眼中浮起担忧,道:“我也不知道,今儿公主碰见寒王了,我瞧着寒王的举止有些出格,让公主为难,这个时候离开皇宫,对公主与我们大家来说,都是好事。”
敏嫣道:“但愿如此。”
皇上派三皇子护送白离出宫,一大早,白离先去凤仪宫辞别皇后与六宫娘娘,再从辰央宫启程,张公公安排了马车,如意双扇双窗,玛瑙珠帘,马车又大又宽敞,铺着柔软的锦被,主仆三人坐里面都一点不挤,中间还摆了一张小几,上面搁着几样点心和茶水,还有几本书,布置得很用心。
马车走得很平稳,几乎没有任何颠簸,白离起得早了,已经开始有些昏昏欲睡,丹琴拿大迎枕搁在她身后,哄她暂时打个盹,等撑出了宫,才能放心大胆的睡。
丹琴还没坐过这种马车,觉得新鲜,她微微掀起窗户上的锦缎,隐约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致,且瞧见一行人正搬动用红绸锦缎覆着的箱笼,浩浩荡荡走了许久都不见尾端,因挡去马车的去路,赶车的太监只好将马车停住,丹琴心生奇怪,拉了问兰过来看。
“八公主与十一公主的婚期尚未定下,难道宫中还有别的喜事吗?”
两人小声说着话,白离睁开眼,神色顿了顿,道:“去叫张公公来。”
问兰推开马车的门,唤来一名小太监,让他去找张公公,小太监跑着去了,不一会,张公公满脸笑意的赶过来,道:“公主有何吩咐?”
白离掀开帘子看了眼外面的情况,淡声道:“宫中有什么事吗?”
张公公笑道:“奴才刚刚去打听了,原来是太子殿下今日回宫,老沈相得知这个消息,今早就递了奏章,想要进宫议亲,外头这些人都是往凤仪宫去的,抬的都是要送往沈府的纳彩之物,皇后娘娘想亲自过目。”
☆、第一百六十九回
“太子回来了?”白离只觉得脑子轰地一声炸响。
张公公道:“回公主的话,听凤仪宫的一位公公讲,太子似乎是才从宫外赶回来的,连长乐宫都没回,就去了宣德殿。”
白离怔怔愣了一会,抬纳彩的队伍已经让出了一条路,马车停滞不动,前头骑马的三皇子派人来询问,丹琴一脸忧心,轻轻握住主子的手,白离猛地回过神,道:“走吧。”
殿庙在城郊四百里外的一座山上,因是皇家祭祖祈福的宝地,殿庙行宫占据了整片山头,常年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此山因仙泽盈溢而被奉为天帝山,山脚曾是一片乱石之地,不少修道向佛之人慕名而来,虔心在山脚幕天修行,后有不少权贵富户在此修建寺庙与驿站,供皇族之人在山脚歇息,寺庙越建越多,慢慢地山脚就变成了香火鼎盛的一块繁荣之地,渐而驿站与茶楼也兴起,胡同街道四通八达,俨然成为京城名门大户的内宅夫人与小姐们趋之若鹜的福宝圣地。
从皇宫到殿庙,若是快马加鞭,日跌前便能到达,因着白离身份贵重,又是娇滴滴的女儿身,三皇子也不急着赶路,且在中途吃饭、出恭和短暂的歇息,到山脚下时天已经全黑了,随侍的侍卫和太监都提着宫灯照明,白离掀开锦帘往外看了一眼,只见前头是一条灯火通明的青石板路,两旁青砖黛瓦的庙舍十分干净整洁,庙舍后边是黑黢黢的石岩,看得人心生凛意,白离对问兰道:“我看今晚是上不了山了,你下车去问问张公公,看三皇子是如何安排的?”
问兰领命下了马车,过了一会儿,她同张公公一同前来,张公公躬着身道:“公主,三皇子找了一家这儿最好的庙舍,虽然布置简陋了些,无法与宫里相比,刚才奴才也去瞧了眼,好在还干净,因正赶上一年一度的庙会,很多京中达官贵人的亲眷都来此拜佛上香,庙舍早就住满了,可见三皇子是事先安排好的,才留有一座这样的空庙舍。”
白离诧异地问道:“庙会是什么?”
张公公笑道:“奴才与附近的僧人交谈,才得知原来天帝山每年都会举办一次庙会,当日全山的得道高僧都会在天帝山西方的莲台坐禅,为有缘人度法,恰好明日就是庙会,所以今儿晚上也会格外热闹。”
白离点头道:“原来如此。”
马车停在庙舍门口,白离隐约听到远处人声喧阗,她默不作声,丹琴和问兰也是眼观鼻鼻观心地端坐,直到三皇子的人来请,有侍从打开车门,只见街道两旁已用长长的青缎围起来,一直围到庙舍客厅,张公公扶着白离下车,丹琴与问兰也从车上下来,上前搀扶白离。
“公主,可以进去了。”张公公笑着道。
白离缓步走进去,坐了一天的马车,四肢早已酸软乏力,白离还没有见过民间庙舍,只见正间与一般的厅房无异,一律用青灰的用具,光可鉴人的青石板似乎用松脂油刷过,有股子淡淡的松香,正间一溜站着都是白离自己带过来的人,却不知这庙舍原本的主人和仆人都被打发到哪里去了。
白离坐在一张青竹编的软席榻上喝茶,一名小宫人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帮她捶腿,才用了一块梅花糕,三皇子走了进来,他换了一身寻常的素白长袍,一头泼墨的长发用缎子绑着,虽然贵气逼人,却也多了几分寻常富家公子的温文儒雅之气。
白离见了他忙站起来,三皇子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道:“我与厨房的人交涉过了,他们从不做荤菜。”
白离忙道:“我们入乡随俗,今日就吃素吧。”
三皇子想了一下,道:“这个时候进城,赶回来恐怕就太晚了,你且委屈一碗。”
白离讪笑道:“我吃素没有关系,我平时就爱吃素菜。”
三皇子微微弯起嘴角,笑意有些古怪。
等晚膳上桌,白离开始有些后悔刚才的豪言壮语,这怕是她见过最素净的菜了,两碟大白馒头,一碗白生生的豆腐用白开水泡着,上面点缀着几颗小葱,一碟翠绿的青菜,还有一碟奶白色花生米。
三皇子与白离坐一桌,丹青、问兰和张公公一桌,其他的嬷嬷和宫人太监都在梢间吃饭,白离瞪着花生米许久,夹了一颗放在自己碗里,她用筷子戳了戳,三皇子淡淡道:“熟了,用白水煮的。”
白离愣愣地抬起头,只见他拿起一个大馒头咬了口,咽下后又咬了一口,三五下的一个大白馒头就没了,吃相很好,倒是像馒头很好吃的样子,白离忍不住有些心动,她有个怪毛病,肉包子喜欢,鸡丝卤肉面条也喜欢,但就是不爱吃馒头,奈何肚子饿得咕咕叫,她的手伸向雪白的大馒头,鼓起勇气拿到嘴边咬了一口,挺松软,也有嚼劲,就是没有味道,白离不死心地用勺子舀了一勺豆腐,吃进嘴巴却是连咸味都没有,她在心里哀嚎了一声,早知道就让丹琴多做些点心带来了。
三皇子看了眼颇受打击的白离,声音不自觉地温柔起来,道:“不好吃也得吃饱肚子,还要熬到明天早上,从山脚到殿庙就算快也得走两个时辰。”
白离皱着眉头道:“我是走着上去吗?”
三皇子笑了一下,道:“就凭你,只怕走到天黑也上不去,有一条比较平缓的路,可以坐轿子上去。”
白离略略松了口气,道:“我们女孩家的脚小,腿又没力气,我怕耽误行程。”
三皇子忽略她找的理由,眼中的笑意不减道:“到了殿庙,行宫里头有小厨房,可以让他们做野味吃。”
白离眼睛亮了亮,但望着手中的大馒头,越发觉得嚼之无味,肚子饿得咕咕叫起来,在三皇子死死的注视下,白离好不容易将一个馒头吃饭,好歹是填了肚子,丹琴和问兰都只吃了一个馒头,其他东西一律没动,显然养尊处优惯了,吃不下这些。
白离笑容甜美地对三皇子道:“风尘仆仆走了一天,我想先回房间去。”
☆、第一百七十回
三皇子唤来几位嬷嬷,命她们跟着白离,白离本想拒绝,但出门在外,三皇子也有自己的职责,她将话都吞回肚子里,任由丹琴和问兰扶着,去了后院的厢房。
后院是独立的小院子,四间青砖碧瓦房全部打通,用屏风和幔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