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戏曲这个东西的传承是言传身教的,培养一位徒弟至少需要十年光景,而且昆曲的培养要比其他剧种都要困难,可以说是严苛。
因为昆曲除了对于技艺素养要求高之外,文学素养要求更高,早起昆曲的本子都是落第书生们撰写的,跟地方戏那种民间白话有些差异。
这种落地书生大多都是才华横溢,博览群书的,所以他们写的戏文,从唱词到声腔都是有讲究的,几乎严苛到一句一腔的水准。
所以梨园行有一句话,唱昆曲的能唱百家戏,百家戏好了也未必能唱昆曲。
梨园行的名角除了本职戏曲之外,基本上都对昆曲有涉猎和追求,毕竟昆曲是雅到极致。
因为复杂和传承困难,再加那十年被打击的体无完肤,让昆曲整整断了一代,而这一断代,到最近十几年戏曲落寞,学戏的都少了,学昆曲的就更少了,因为戏曲成为很难养活自己的手艺了。
孔萍是昆曲世家,所以她从小就接触昆曲,在如此逆境中她家人也把责任和担子交给他了,不过孔萍的天赋和头脑都是祖师爷赏饭吃,刚刚出科就在圈内成了角,很多大师都对她有抚照。
但是依旧改变不了昆曲在失传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整个行业从业者不足八百,而且都是中年以上的老艺术家们,这种惨况,和百戏之祖这个名誉比起来,真的是让人满心悲凉。
不过还好,这些老艺术家,老先生们每一个都干劲十足,其中一个九十岁高龄的老爷子,住着拐棍连站都站不稳,在接待王耀的时候还亮了一嗓子,听得王耀有些热泪盈眶。
这些老人真的把昆曲当成是生命和孩子来爱护。
好不容易可能迎来昆曲的希望,这些老人们每一个都牟足了劲头。
“还没收徒弟吗?”把老人们都送走,王耀问孔萍。
“想收啊,养不起啊。”孔萍笑了笑“没演出,剧团的维持除了国家给的补助,我们还得往里贴钱,收一个徒弟现在都得给工资,再等等吧。”
王耀皱起眉“要是有好苗子就订下吧,这么大哥剧团,连个跑腿的人都没。”
孔萍挑眉捏了捏王耀的脸颊,笑弯了眼睛“知道你心疼姐姐。”
王耀笑了笑“我是心疼这些老先生们。”
“你能养的了一时,还能养的了一世?这本身就不是你应该管的事情,应该有人负责。”孔萍笑着说道“我知道你那出戏赚了不少,但是不也都扔出去了?”
王耀坐在台下看着剧场的舞台“钱这个东西,就是转来花的,要不然用来看?”
“你这气魄倒是是金钱如粪土。”孔萍坐在王耀身边轻笑“本子呢,咱俩还是聊点正事。”
王耀从包里拿出本子,孔萍认真的翻看着。
王耀支着下巴看着舞台,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没怎么大改啊。”孔萍看了两章“不过篇幅要不要缩一些?这些演完得三个多小时,外国人看着会累。”
“嗯,不过我没看过这出戏,不知道舞台上那些是重点,害的你让老先生帮忙策划下,毕竟这戏放在过去可是禁戏啊。”王耀笑道。
“说实话,这戏回不来。”孔萍合上本子,看着王耀。
王耀一怔“什么?”
“这戏只能在外国演,国内,很危险,毕竟这个题材还是敏感。”孔萍耸耸肩“没办法,这是规定。”
王耀皱眉想了想“没有余地?”
“我觉得悬,同性恋唉,现在男女问题还没解决呢。”孔萍笑了笑,眨了眨清亮的眸子“不过也不一定,等咱们改完,让梅先生帮忙递一下,说不定有转机。”
“嗯。”王耀点点头。
“别这么严肃啊,轻松点,来笑一个。”孔萍看着王耀沉闷的表情轻笑出声。
王耀扯了一个笑容“最近接触演艺圈的人多了,转头看看咱们梨园行,真的是笑不出来。”
“这不是时来运转了。”孔萍笑得明媚“批文一下了,国家再一推广下,多少有些作用,有观众,就有转机,现在有几位老先生们正在研究创新的事情,但是无奈没有观众捧场,都不知道现在观众的口味。”
“昆曲对于现在的人来说,确实有点难了,就像是让他们看繁体字的小说一样晦涩。”王耀说道。
“所以啊,就把繁体换成简体。”孔萍笑道。
“可是感觉会变了很多。”王耀轻笑,仰头唱到“呀呀~幽禽聚远沙,对彷佛禾黍,宛似兼葭。江山如画,无限野草闲花。旗亭小桥景最佳。见竹锁溪边三两家。渔槎,弄新腔,一曲堪夸。”
孔萍抿唇轻笑,回道“春深离故家,叹衰年倦体,奔走天涯。一鞭行色,遥指剩水残霞。墙头嫩柳篱畔花。见古树枯藤栖暮鸦。嵯岈,遍长途,触目桑麻。”
王耀眨眨眼“好像唱倒了,不过我的意思是,这种词,境物两厢衬的风格,很难简体啊。”
两人唱的是昆曲《荆钗记》中的一折戏,名为上路,是将主角赴赶考时有感而发的唱词,整段唱词美得就像是一首古诗一样,景色和人物内心的喜悦纠葛,只通过唱词都能描述的淋漓尽致。
“总归是要有办法的,得与时俱进啊。”孔萍笑了笑。
“也对,毕竟现在连古诗都变成了落俗。”王耀想了下,叹息道“与时俱进啊。”
“别悲春伤秋了,你现在这么得意的年纪。”孔萍娇媚的点了点王耀的额头,起身拉起他“走吧,回家。”
“回家?”王耀愣了下莫名的有些紧张“你不是把我安排在你家住吧?”
同样是夜宿异性姐姐家,不知道为什么郑西西就没什么,到孔萍这里王耀莫名的有些紧张。
“你这个小表情,好像有很多故事啊。”孔萍笑眯眯的盯着王耀。
“我住宾馆就行了。”王耀干笑道。
“怎么?害怕我吃了你?”孔萍眯起眼轻笑“是不是你的贺师姐说了我一些坏话。”
王耀嘴角下意识的抽搐了一下“当然不是。”
“哼哼,中饱私囊。”孔萍低声嘀咕了一句,拉着王耀出了剧场。
王耀眨了眨眼,中饱私囊?说的谁?
孔萍家比王耀想象的要特殊一些,因为她家还挺大的,而且是在苏城的一处老宅,苏城多园林这是大家都知道了,孔萍家竟然就有一个小型的园林。
假山,小桥流水,古亭门廊,仿佛另外一个小天地。
除了景色美,更特殊的是,她家的人很多,几乎有三十多口,其中除了她的父母之外,多是一些昆曲的老前辈们,早年间他们为了剧团发展,置办东西,几乎所有人都耗尽了家财,还好孔萍家有一座祖传的老宅,可以供养这些老人。
这些老人把一生都奉献给了昆曲,除了昆曲几乎一无所有,其中有很多都没有结婚,更没有子嗣供养,而且年龄大了又不能转行,面临的情况很尴尬。
孔萍的家境只能说是中产水平,算不上小康,但是依旧供养着这么多老人,可见孝心。
第二百三十四章 找感觉()
第二百三十四章找感觉
孔萍的父亲孔勋是一个大学教授,母亲也是昆曲演员。
虽然已经中年了,但是夫妻二人依旧可以用郎才女貌来形容,尤其是孔萍的父亲,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大帅哥。
孔勋早就知道王耀,这次见面更是对王耀好感倍增。
“叔叔,有没有想过放弃昆曲?”王耀在书房跟孔勋探讨书法时闲聊道。
孔勋手中笔不动“放弃,这个词不太好,要叫舍弃。”
王耀微微挑眉“也对。”
“放弃是指没有希望,舍弃是因为外在压力。”孔勋笑了笑看了眼王耀“虽然日子过得苦,但是也怡然自乐,人生不就是这样吗。”
王耀心中一动“叔叔高见。”
“谈不上,就是没上进心。”孔勋自嘲一笑“我父母都是昆曲演员,我小时候命不好,赶上昆曲最惨的时代,你是不知道,那十年,我们家住的地方,街坊邻居都不敢跟我们爸妈说话,同龄人见我如同蛇蝎一般,明明是生活在一起,但是却像是被社会抛弃了一样,还有缠着红标的人天天来问话。”
王耀抿了抿唇“抱歉。”
“你有什么好抱歉的。”孔勋笑了笑“这又不是什么不能提及的事情,都是过去了,我今年五十三岁,半截入土了。”
王耀笑着点点头,写了一个‘瞬’字。
“好字。”孔勋赞叹道“果然是少年才俊啊,我写了二十几年字,比不过你。”
王耀笑了笑“您的字,有人生,我这只是字而已。”
“这写字啊,跟唱戏还有其他东西都一样,都是一辈子的事情,年年岁岁花相似,年年岁岁字不同。”孔勋把笔放在笔槽上,拍了拍手“你问我有没有想过舍弃和放弃昆曲,说实话,我都没想过,因为我的父辈都没有这个想法,我作为他们的后人,做不到比他们好,但是也不能更差不是,那不是给祖宗蒙羞?”
王耀笑着点点头“对。”
“昆曲这个东西,按照今天的标准来说,就是个玩物要是能赚钱,勉强算是个职业,但是对于我们来说,这东西是命啊,不要命,都是说说而已,就算再苦,再难,苟延残喘,不也得活着?”孔勋笑着拍了拍王耀的肩膀“再说,也没那么苦难。”
王耀收了笔“未来后人,会感激你们的。”
“不求感激我们。”孔勋摇摇头“只求有后人就行。”
王耀为颔首“放心。”
“我听了苏城的苏剧唱那个《武训传》听萍萍说你以前是男主角?”孔勋问道。
王耀点点头,轻笑道“不过被刷下来了。”
“听说了,那个作者很不错,可以用惊才艳艳来形容。”孔勋认真的说道“他用现代人接受的词汇写词,而且故事变得好,严丝合缝。”
王耀被夸的有些暗爽,不过还是要假装跟‘作者’不熟“应该还行吧,我跟他确实学了不少,不够跟咱们这些老先生的底蕴比起来,差远了。”
“这个没法比。”孔勋摇头道“两件事,他代表着现在和未来,我们都是代表着过去了,虽然现在衍生于过去,但是说实话,现在更为重要。”
“可是我觉得还是得先继承过去,才有资格谈现在吧。”王耀眨了眨眼。
“这话倒是没错。”孔勋愣了下,笑道“但是现在的年轻人,对于过去,似乎不在意。”
“那是因为他们还不成熟,从哪儿来,到哪去,这两个问题,其实是有先后顺序的,现在的年轻人,不但顺序弄不懂,连这两个问题也弄不准。”王耀笑了笑“而戏曲,就是应该引导他们进行反思的,不能浑浑噩噩的活着啊。”
孔勋眸子里闪过一丝异色,拍了拍王耀的肩膀“少年强则国强啊,叔叔支持你。”
王耀腼腆的笑了笑“多谢叔叔了。”
跟孔勋聊到半夜,王耀回到安排的房间,是一间木屋跟上次回嵊州住的有些相似,不过更加精致一些。
住在这种园林里,王耀觉得仿佛真的穿越回古代一般。
把外衣脱掉,换上沈慧欣上次专门给他做的睡袍,听说是用很名贵的宋锦缝制的,穿在身上十分柔软贴合,仿佛长在皮肤上一般。
正准备躺床上睡觉,门被敲响了。
王耀拉开门,看着门外裹着毯子的孔萍“师姐,还不睡?”
“让我先进去,冷死了。”孔萍错身挤进房间,带着屋外的冷气“老先生们把你的本子看了一遍,帮着修剪出来了。”
“这么快?”王耀惊讶的问道。
“当然,人多力量大嘛。”孔萍跳上床盘腿坐下,把毯子拿下来,露出里面穿着丝质睡袍的玲珑娇躯,白嫩的肌肤在灯光下闪烁着玉润的光泽。
“站那儿当台灯呢?过来啊。”孔萍把怀里的本子铺着床上,看着王耀还站在原地嗔道。
王耀摸了摸鼻子走过去,把目光放回剧本上。
《怜香伴》这出戏算起来,应该有三十二折,但是多是短戏,而且因为出场人物不多,也没那么多支线,主要是将两个女主角细腻的感情互动还有相思之苦,所以完整版唱下来,要三四个小时,不像《牡丹亭》五十五折,而且都是大戏,要唱至少三十几个小时才能唱完整。
《怜香伴》这出戏因为题材敏感,所以算是小众,过去也艺人也唱的不多,但是这出戏的意义非凡,是必学的经典曲目,所以懂的很多,过去敢唱的也都是大角儿。
王耀这次修整了一些,老先生们又帮着修剪了一些,整体剧情没有变化,就是去除了很多无伤大雅的铺垫,让剧情更加紧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