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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临旋冷着脸,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眸问向顾词初:“四嫂会度气吗?锦夫人会度气吗?”
顾词初没想到他突然有此一问,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我……”
她看看郁临归,又看看郁临旋,虽然她不会,但是,她觉得还是不回答比较妥当。
郁临归终于明白过来郁临旋的意思了。
他的意思就是说,不应该是由他给四哥度气,应该让顾词初,或者锦瑟是吗?
“我……我当时不是没想太多吗?情况紧急,救人要紧,所以我就……”
“不要讲得那么冠冕堂皇,什么情况紧急、救人要紧,九弟难道不是因为生怕萧鱼给四哥度气,所以就自己上了吗?”
郁临归闻言,脸色一白。
“不是这样的,”他忙不迭否认,脸色却是由白转红,窘迫到了极点,眼梢掠了掠,他偷偷睨了一眼萧鱼。
见对方正看着自己,他眼帘一颤,连忙撇开,继续不认账道:“五哥莫要瞎说!”
“瞎没瞎说,九弟自己心里有数!”郁临旋也没打算放过他。
郁临归心里本就因为龙吟宫里莫名其妙被帝王搞一顿不爽,如今又被无缘无故责难,都是血性男儿,胸腔里的那团火,便一点就着。
更何况还当着萧鱼的面,他几时这样尴尬过?
顿时就怒了。
“五哥的意思我不应该救四哥了?”
“不是不应该救,而是不要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去救,虽说救人要紧,虽说是兄弟两人,但是,两个大男人终是有些伤风化不是?这件事并不是没有办法,四嫂在,锦夫人也在,所有的人都在……”
“五哥未免说得太严重了,什么叫伤风化?那当时,五哥怎么不阻止我?现在来说我的不是!而且,我就是救四哥怎么了?我就是兄弟嘴对嘴怎么了?连三哥都没说我什么,五哥做什么在这里咄咄逼人?”
不带一丝停顿地一口气逼问完,郁临归心里一咯噔,难道龙吟宫里帝王是因为这个生气?
“你还有理了不是?三哥不说你,那是因……”
“好了好了,”见两人一副剑拔弩张、要打起来的样子,顾词初连忙当和事老,“都是自家兄弟,都是为了四爷好,不要伤了和气。”
一直没有说话的萧鱼也出了声:“四王爷需要休息,你们两个大男人要打要闹去外面,我先走了。”
说完,将手中杯盏往桌上一放,看也不看两人,径直拾步朝门口的方向走。
“等等我,一起走!”
郁临归冷了郁临旋一眼,紧步跟了上去。
留下郁临旋一个人站在那里脸色沉郁得厉害。
顾词初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瞥了瞥顾词初,又回头看了看床榻上依旧一动不动的女人,胸口微微起伏了两下,闷声道:“我也走了,四嫂好好照顾四哥,若是四哥醒了,烦请四嫂也派个人去五王府告知我一下。”
顾词初颔首:“好!五爷挂心了。”
目送着郁临旋出了门,顾词初低低一叹。
回头看了看床榻上的郁墨夜,见对方还未醒,她也走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门。
待屋中恢复了一片静谧,郁墨夜缓缓睁开眼睛。
望着头上白色的帐顶,她的眼神迷茫又空洞。
慢慢将手自被褥里拿出,她缓缓抚上自己的唇。
还残留着丝丝疼痛,是方才郁临旋带着微砺的指头碾的,她知道。
因为她就是在郁临旋来的时候醒的。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不想睁开眼睛,还是想要逃避,所以没有睁开眼睛?
反正她就那样躺着,闭着眼睛躺着,没有动,没有弄出一丝声响。
方才两个男人的吵闹她自是听得一字不剩。
所以,在湖底将她救起来的人是萧鱼是么?
上来后,嘴对嘴给她度气救她的人是郁临归是么?
当着所有人的面,包括顾词初的面,也包括那个男人的面。
然后,没有任何一个人阻止,没有任何一个人有意见,就任由她一个女人被一个男人嘴对嘴吹是么?
哦,不对,有一个人有意见。
郁临旋。
当面没有意见,背后给了意见。
用指头碾躏她的唇,还跟郁临归大吵了一架。
牵了牵嘴角,她的心里早已滋味不明。
撑着身子,她缓缓地、吃力地坐了起来。
******
是夜,烛火如豆。
随着一声细响,窗门被打开,一阵夜风灌入,“噗”的一声将桌案上的烛火带灭。
厢房陷入一团黑暗。
男人矫健的身影飞窗而入,衣袂簌簌落于房内。
顺手轻掩上窗门,男人脚步稳健,走到桌案边,将烛火重新点亮。
然后,迫不及待地回头,看向身后的床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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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却连怨恨都不得()
床榻上悄无声息。
俊眉微拢,他举步走过去,刚走到床边,就骇然发现,榻上哪里有人?
脸上一变,大手猛地掀开被褥偿。
被褥里面是两个软枕,做出一副有人睡在里面的假象撄。
人呢?
呼吸骤紧,胸腔里的心跳也徐徐加快起来。
不知她所踪的恐慌远比她总算醒了的惊喜来得强烈。
他扭头环顾屋内。
并无异样。
他又快步走到衣橱前面,伸手拉开橱门。
好希望她只是跟他在开玩笑,好希望她是听到窗门打开的声音,知道他来了,所以故意躲了起来。
没有。
衣橱里面没有。
衣橱后面也没有。
梳妆台后面也没有。
屋内所有能藏身的地方找遍了,都没有。
衣架上,披风还挂在那里。
他认出来,那应该老九的披风,从水里上来后,萧鱼盖在她的身上的。
床榻边的地上,那双四轮的木质冰鞋还在。
他走过去,将冰鞋拾起来,粗略看了一眼。
虽并未发现什么异样,但是他怀疑,这双鞋子一定有问题。
那么厚的冰面如何会破?
那样的厚度,就算是大晴天,太阳晒也不会一日两日能化冰的,何况今日天还在下雪。
所以,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只不过,此时此刻,他顾不上去考虑这些。
他要先找人。
找到人再查这些暗地里不干净的手脚。
放下冰鞋,他又伸手探了探被褥里的温度。
一丝温度都没有,冰凉。
说明,人已经起了多时。
那,也离开了多时吗?
举步正欲出门去寻,一个转眸就看到桌案上压在茶壶底下的信笺一角。
眸光一敛,他快步上前。
提开茶壶,两封信笺入眼。
两封?
他一怔,大手拿起最上面的一封。
急切地打开。
休书二字入眼,他瞳孔剧烈一缩。
【大齐四王爷郁墨夜,为因身体有隐疾,长期服药未好,不能尽丈夫之职,也未能有后,而妻子顾氏还年少,故情愿立此休书,任从改嫁,永无争执。恐后无凭,立此休书是实。
慕德三年正月二十三】
反面是一只黑墨手印。
郁临渊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将他裹得死紧,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他又连忙拿起另一封。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方才那封休书的信笺外封上,是空白的,什么都没有。
而这一封封笺上面,写着“顾词初亲启”,且,封口处竟然还滴了一滴蜡油封住。
只怔了一瞬,他便直接将其拆开。
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白纸黑字入眼,让他意外的是,竟然还是一封休书。
与刚才那张不同的是,那张的台头就跟普通休书一样写着“休书”二字,而这张的台头是“写给顾词初的休书”。
【这世上人与人交往,都需要真心,都需要信任,夫妻之间如此、亲人之间如此、朋友之间亦如此。
我不知道我跟你,是这三种关系中的哪一种,是夫妻?是姐妹?还是朋友?我只知道,曾经我以为三种关系都是,今日才发现,什么都不是!
没了以前的记忆,我不知道我们是如何成了夫妻?或许这里面是我欺骗在先,所以,你知道吗?知道我现在面对你们的欺骗,我的心情有多痛苦,又有多无奈吗?我明明恨你们、怨你们,却连怨恨都不得,说到底我们所有人都是骗子。
失忆前的我,或许能玩转这种关系吧,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今的我,不行,我接受不了我身边的每个人都戴着虚伪的面具,我分不出真假、我辨不了真心,我无从应对。
我累了,我不想继续这样下去。所以,我才立了休书,给你自由,也算给自己自由。
这封本不该写,但是,我忍不住,心里的话不吐不快,不说出来我会憋死。
看吧,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高兴要说出来,难过也会说出来的人。
我真的无法理解,明明是自己的木雕,且还是非常重要、非常珍惜的木雕,为了做戏,都能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将木雕交给我的你,心里到底是有多强大?
我的心很小,装不下太多东西,我也很自私,做不到违心地祝愿你们好,此时此刻,能说出的,最多就是一句:以后好自为之。
其实,离开的念头不是今日第一次有,只是曾经的我,怕牵扯到四王府无辜的人。
今日不同了,相信你足以保四王府其他人的周全。
不对,应该说,那个知道你有声音恐惧,关键时刻,让九王爷去捂住你耳朵的人,定不会让你和四王府有事。
好了,废话不多说了,就此别过吧,就当从未相识过。
哦,对了,若见到九王爷跟萧鱼帮我道一声谢。
谢谢萧鱼的仗义相助,也谢谢九王爷的度气救人。
慕德三年正月二十三
郁墨夜留】
郁临渊心跳一滞,信纸从指尖滑落,飘于地上。
什么情况?
一瞬间,有千百个念头轰然而至,却是一个也没有抓住。
不是没经历过突发的变故,不是没有临危不乱的经验,一直对自己的处变不惊很自信的他,心绪第一次乱到竟然理不清。
弯腰拾起那封信再次快速过了一遍。
注意到有几个关键点。
一,欺骗。
一直强调的欺骗,虽然是对顾词初说的,但是,她一直用的是“你们”,且说身边每一个人。
所以,也包括他?
二,木雕。
她是如何知道长乐宫里的那个木雕是顾词初掉的?
从这上面可以看出,不是顾词初说的,那么……
他脸色一变,难道……
难道辨音游戏的时候,另一头的人是她?
胸口起伏,他清晰地听到自己急速变得粗重的呼吸。
三,顾词初的隐疾。
今日之前,他并不知道这件事她也知道,但是,听到顾词初安定后问老九是不是郁墨夜让他这样做的时候,他想,顾词初肯定告诉过她。
其实,当时,他就有些慌乱。
现在想来,她也定然是看到了他拉老九回来,并听到了他给老九下号施令,让他前去救顾词初。
抬手捏住隐痛的眉心,他仔细想,用力回想,回想当时混乱的场面。
他攥了老九,然后跟他说,是樊篱的短笛,然后那个时候,老九似乎碰到了一人。
对,碰到了一人,是她吗?
是不是她?
后来,她就掉进冰湖里面去了?
心里面瞬间像是塞进了什么东西,堵得他又慌又乱又难受又窒息,他微微张了嘴,喘息。
还有,还有第四点,她不是昏迷吗,不是刚醒么,她怎么知道是萧鱼救的她,又怎么知道是老九对她度的气?
如果是顾词初或者锦瑟告诉她的,那就说明她们已经知道她醒了,他交代过,她一醒,就必须禀报于他的。
所以,不是她们。
不是她们说的,她又是如何知道的?
他并不是怕她知道这些,这毕竟是事实,而且,当时那么多人在,她也迟早知道。
他只是觉得摊上上面的几点,再片面的知道这些,她就绝对不好想。
所以,她走了。
悄悄离开了。
不行,不能让她走。
他要找到她。
必须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