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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丝会当日,几个大商户会将自己的从蚕茧开始,到织好的丝绸,再到用这些丝绸做成了衣服等等摆出来参选。
阁会派几个德高望重的,或者有资历的人作为评判人员,对这几个大商户进行的丝绸进行评定,挑出前三甲。
然后,由到场的宫中尚衣局的钦差大臣,在这三甲中敲定一家,以供一年的上用。
大概事由郁墨夜是听懂了。
但是,她既不是德高望重之人,也不是有资历的人,更对蚕茧、蚕丝、丝绸一窍不通,为何让她去做评判人员?
佘分阁主的解释有两个。
一个,因为兰鹜不同于江南其他的州郡,兰鹜女子开店做生意的极少,找来找去找不出人来。
而选丝会历来的规矩,评判人员中至少要两名以上女子,因为女子懂女红,自是比男人更懂丝绸。
另一个,就是因为她是外地刚到兰鹜,这样显得他兰鹜分阁更加公平,人人机会均等。
还有,她的衣着穿戴、言行举止,随便谁一看,都知道她是见多识广之人,不是在兰鹜一处坐井观天,更能显得他们兰鹜分阁的用心和档次。
郁墨夜笑笑。
虽然她也喜欢听好听的恭维话,但是,她也心知肚明,让她做评判人员的真正原因,怕是因为云说她是他的夫人这层关系吧。
可是她真的不懂丝绸。
无论是对皇室来说,选御用之物,还是对参选的商户来说,供一年的上用,都不是小事,她不能瞎搞,坏人家的事。
可佘分阁主说无碍,评判人员中,有几人深懂就行,也需要有人凭直观、或者另辟蹊径,给出不一样的意见。
佘分阁主好话说尽。
郁墨夜终是拗不过,只得应允。
所幸,是三日后,她还有三日的时间。
她让梁子去买了几本关于丝绸的书回来,她开始抱着啃。
可毕竟只是纸上谈兵,很多她也看得似懂非懂,而且,时间也太短。
所以,三日下来,她觉得自己只是懂了一些皮毛。
选丝大会如期来临。
在阁大院里举行。
宽敞广袤的院子早已被布置一新。
彩架红绸灯笼一应俱全。
雅座、桌案、展示台也都安排得错落有致。
甚至为了参选的商户能更好地展示自家丝绸制成的衣袍,阁还准备了多个人形木偶。
商户有商户区,评判有评判区,阁自己有自己的主事区,围观的百姓有百姓区。
还有最重要的主位区。
不用想都知道,主位区自然是给宫里派来的最终拍板的钦差大臣坐的。
郁墨夜其实是有些担心的,也不知道,会派哪个钦差大臣过来,会不会认识的?
后一想,自己戴着面皮呢。
而且,这半个月以来,日子过得太过滋润,为了腹中孩子的营养,她只要不害喜,每次都放开肚子来吃。
就算害喜,梁子半中午的,或者半下午的,也会重新给她做吃的。
所以,她明显长胖了不是一点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消瘦得一阵风能吹走的纸片人。
脸不对,体型也不对,应该认不出吧。
她到阁大院的时候,大院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商户都全部到了,有人正在展台上布置摆放自家的蚕茧、丝绸,也有人在给人形木偶穿衣袍。
佘分阁主跟她说过,评判人员共七人,五男二女。
她朝评判区看过去,已经到了四人。
阁自己的主事区自然是没有人,因为大家都在忙里忙外地打理着。
围观的百姓区已是挤了很多人。
她再看向给钦差大臣坐的主位。
也是空的,人还没来。
也是,大人物一般都是最后出场的。
只可能大家等他,不可能他来等别人。
就好比每次宫宴之类的,那个男人都是最后一个到道理一样。
她又整个搜寻了一遍正在忙碌的阁几个主事,并未见云的身影。
那日,她旁敲侧击地跟佘分阁主做过了解,每年的选丝会云都鲜少参加露面。
或许已经离开了兰鹜吧,那天他好像跟她说过,是来兰鹜办点事的。
举步走到评判区,已经落座的四人朝她看过来。
或许是不认识她,又或许是不明白为何会选她,反正目光都不太友善。
她感觉得出来,也不以为意,大方地朝几人象征性地点了点头,之后便在最末也是最边上的一个位子上坐下来。
江南的早春,天气很好。
阳光明媚、和风煦暖。
被暖洋洋的春阳一晒,郁墨夜就犯困。
自从怀了这个孩子,她总觉得自己睡不够一般。
除了那日十五一宿未睡。
翌日没听到任何关于大齐帝王不好的消息,一颗心当即安定,夜里身子一挨床榻,就睡了过去。
见反正还未开始,她索性勾着脑袋打起盹儿来。
因为这个姿势,头垂得太低,压迫到了呼吸,鼻子里竟发出了小小的鼾声。
而她睡得香甜,浑然不知。
却让边上的几个评判人员目瞪口呆了好久,然后,又是皱眉,又是摇头,各种嫌弃厌恶的表情。
郁墨夜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自己是被佘分阁主蓦地朗声开口:“诸位”给吓醒的。
她睁开眼,发现竟然已经开始了。
活动了一下酸麻的颈脖,她侧首看向身侧。
评判人员也已到齐。
挨着她边上坐的,是另一个女性评判,是个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
也难怪这些人不待见她,她是这七人中最年轻的,其余六人,且不说经验和资历,单说年龄,全都是三十岁往上的人。
她觉得有些不自在,动了动身子坐正。
前方,佘分阁主朗声说着一些场面上的话。
刚醒过来的她意识还有些飘忽,惺惺松松,也没听进去多少。
下意识地扭头,朝后面的主座看过去。
主座上已经坐了人。
哦,钦差大臣也到了,她又睡眼朦胧地收回视线。
猛然意识过来什么,她浑身一个激灵,惊错地睁大了双眼,再次望过去——
“轰”的一声,如遭雷击,她脑中一空,身子就直直僵在了当场。
视线却定格在那道闲适坐在主位上的男人身上。
阳光刺眼、眩晕、眼前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他一身黑色和绛红相间的官服,官帽放在右手边的位置,头顶盘着公子髻,脑后墨发轻垂。
俊眉朗目,依旧是那样丰神如玉,依旧是那样龙章凤姿。
从未见过他穿过这种衣袍,无论是颜色和式样。
原本呆板沉闷的官服穿在他的身上,竟是这般俊美,丝毫掩不住他眉眼之间的凌厉,以及浑身散发出来的那种霸气。
郁墨夜怔怔看着他,忘了反应,忘了呼吸……
直到前方佘分阁主介绍他们评判团,提到她的名字“梁女姑娘”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连忙将头扭回。
天。
一颗心狂跳,几乎就要跳出胸腔,她紧紧攥住了手心,脑中还是有些空白。
他……
他怎么来了?
他一介帝王,怎么亲自来了?
哦,不对,他穿的是官服。
所以,应该算是微服私访,顶替钦差大臣前来的。
选个丝绸,还用得着他亲自微服前来?
不,他定然有他的目的,其他的目的。
是什么?
难道是她?
她心口一撞,因为她。
不,不是,很快她又否定。
他不可能知道她在这里。
而且,刚才她扭头朝他看过去的时候,他并没有看她,视线好像是落在远处不知哪里,且看得有些失神。
反正没有看她。
幸亏没有看她。
不然,她那个俨然被五雷轰顶、目瞪口呆的傻样,他定然会发现是她。
还好,还好。
五指攥上自己胸口的衣襟,她强迫自己冷静,冷静。
一定要冷静。
他不一定能认出她。
感觉到众人的视线都落在她的身上,她一怔,这才意识到边上的六人都起身亮相,只有她还独坐。
汗。
她连忙也站了起来。
围观的群众传来细细的议论声。
听不出在议论什么,但是她知道,无非就是两点。
她的名字,和她怎么会有资格坐在评判席上。
关于她的名字,若不是那日那个阁的办事人发笑,她自己根本没有意识到跟“良家妇女”撞。
而关于她为何会坐在这里,说白,除了的确有些拗不过人家好话说尽,她也有她的私心。
云虽然说自己是他的夫人,就那么说了一句而已,也不知道事后有没有跟他们言明。
而且,云这厮神龙见首不见尾,基本上看不到人。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难保阁不善待她,人家第一次开口求她,她还是不要太拂了人家的好意比较好。
边上六人坐下,她也随着一起。
然后,便是介绍此次皇上派过来的钦差大人。
佘分阁主慷慨激昂,介绍完,带头拊掌,“欢迎钦差大人莅临兰鹜!”
全场掌声雷动。
所有人拊掌,并全部朝主座上的男人看去。
男人轻勾着唇角,并未起身,依旧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只是略一点头,算是给了大家回应。
围观的百姓又是一阵sao动和议论声。
郁墨夜轻笑摇头。
虽然依旧没听出他们在议论什么,但是看他们闪闪发亮的眼神就知道。
特别是几个女的,那红着脸又羞又禁不住偷睨,满眼桃花的样子就可以看出,定然是被那个眉目如画、尊贵如皇的钦差大人给勾。了魂。
也是,怎么也不易个容?
就帝王本尊的面目就这样给来了。
想到这里,郁墨夜又觉得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
虽然,她不想被他找到,但是,他也应该没有找过她吧?
看他的样子,依旧丰神俊朗、阔绰英姿,想必这段时日定然过得很好。
以前那般找她、留她,不惜封住自己的大穴饮酒,不惜让樊篱点她睡穴不让她走。。。。。。
都是假的吗?
是因为以前她以为他们是亲兄妹,他可以尽情地占有她的身子,却不用对她负责任是吗?
现在关系挑明了,继续不下去了,所以这次她走了便走了?
又或者是他对她的身子已经玩腻了,所以她走了正好遂了他的愿?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一定不能让他发现是她。
不然,她千方百计想要保住的孩子一定难保。
佘分阁主已经在介绍商户了。
此次参选的大商户也是七家,来自江南的各个州郡。
只有一家是兰鹜的。
其中有一家是去年选丝会的头甲,去年一年的上用都是这家所供。
先是各个商户轮流介绍自己,介绍自己家的丝绸。
介绍的先后顺序由抽签决定。
毕竟都是各个州郡一等一的大户,也都不是第一次参加选丝会,都有经验,且都是有备而来,所以,各自的介绍都很精彩。
有人讲的是自己丝绸的特点,有人讲的是织造的过程,有人讲的是自己对织造人员的管理……
无论从哪一方面入手,想要告诉大家的东西都是一样的,都是自家丝绸的与众不同、独一无二。
一番介绍完之后,对这些商户有了初步了解。
然后,就是评判人员上前,去看、去问、去体验。
看各家的蚕茧、半成品、丝绸成品以及做好的衣物。
可以凭眼睛看,也可以用手去感觉,还可以给商户提问等等,各种方式都随便,只要最后根据这些,公平公正地选出自己心目中认为的最好一户便可。
身侧的六人起身,她也随着一起。
在离席走出的时候,她忽然想,虽然自己戴着面具,虽然自己体形丰腴了几分,但是,难保那个心细如尘、观察入微的男人认不出她走路的样子。
不能百密一疏啊。
所以……
当机立断,随着六人走出评判席,她微瘸了右脚。
如果特意改变走路的姿势,一定生硬得很,那样,反而此地无银。
只有瘸了。
她这样想着。
众人这才发现,原来这个年轻的女子竟然是个跛子。
虽然不厉害,但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佘分阁主见状,竟是迎了上来,低声问她,“脚怎么了?”
汗。
幸亏是低声。
她只得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