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攸宁尖着嗓子,撕心裂肺的呼喊着。双手紧紧的攥着他的衣襟,如疯似魔的道:“我就是要爱恨随心!要有仇必报!要决绝不悔!你别再多管闲事!”她的目光带着泪光,充满了凡人的情绪,那是愤怒!是许多许多的愤怒。
窗外的月色明镜如洗,透过窗口投射在他的脸上,她在黑暗中摸索着他的眉目,微微歪着头问他:“看清我了?若你真是慈悲,就助我找到仇人,就算要我灰飞烟灭也在所不惜!别再想着,别再想着度我!”
“留在客栈,就是为了打探那魔修的消息?”
攸宁灿然而笑,笑音纯粹又糜颓:“不要相信我,别信我,我这样的人。”
下一瞬间,只觉得脖颈一痛。攸宁觉得看不清眼前的景物了,连近在咫尺的人也看不清了,她的眼前堕入了无限的黑暗中,意识逐渐消散。
陆离自袖口拿出一方素帕,轻轻的擦了擦她唇角的血迹,缓缓的退了出来。
门外的信芳不可置信的朝房内探了一眼,却只接着微光看见她脸色苍白的躺在睡榻上,接着,房门被陆离随手关上。
“老板,她,她什么东西上身了?”
陆离微微摇摇头道:“修炼时胡思乱想,走火入魔了。”
信芳靠在栏杆上,笑的上气不接下气道:“所以老板就打晕她?她明日醒来若想起方才的样子,定羞的不敢出门。”
第四十章 人世沧桑()
信芳靠在栏杆上,笑的上气不接下气道:“所以老板就打晕她?她明日醒来若想起方才的样子,定羞的不敢出门。”
陆离神情没有一丝变化:“她不会记得。”
走火入魔而已,怎么会失忆呢?
信芳转而笑的逾发开怀,老板不让她记得,她自然忘的干净。只不过,这件事实在是有趣,她知道了他的秘密,那么自己是否也不该就这般认命呢?
信芳微笑着看着陆离渐渐走远,又转眸看向那扇紧关着的门,有趣极了!
此时守在门口的谛听转眸看了栏杆上的人影一眼,这一劫,不知他算不算得到?他身为地藏王菩萨座下神兽,他们竟让他看门!
谛听甩甩尾巴,仿若未见。
安歌不停的舔着爪子,用爪子缓缓的在脸上擦洗着,谛听见他这副样子就烦,不由得道:“洗什么洗,一会儿不是还得脏。”
安歌轻哼一声,用自以为邪魅狷狂的眼神斜睨了谛听一眼道:“你这蠢狗最爱吃那排泄之物,怎能懂得本大爷?”
“你大爷!”
安歌怔了怔,好像听错了一般,吃惊的看向谛听,却见谛听将头搭在两只爪子上,安然的甩着尾巴。
“蠢狗!”
“你大爷!”
“没文化!”
“你大爷!”
。。。。。。
晨曦拨开云雾,将阳光播撒在天地之间。
蜉蝣客栈忽然自初夏转成了隆冬的季节,作为一个爱美的女孩子,攸宁将储物袋打开,心念一动,找出了青莲绒的灰鼠斗篷,配上一件白地靛蓝梅花褙子,如同凡人界少女一般的打扮着。
明媚的芙蓉玉面,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如此瑰姿少女踏着欢快的步子,行走之间婀娜多姿,衣袂翩翩,罗袜生尘,凌波微步。
攸宁已经许久不曾这样打扮过自己,她很是满意的在铜镜面前打了个转,如此气度不凡,竟比她活着的时候更有风姿呢。
打开木窗,让小雪徐徐的飘进窗棂,衣袂被寒风吹起的瞬间,她就似真的羽化一般。
“攸宁女君!老板让你去他房中!”隔着门,信芳扬声呼唤。
攸宁笑着开门道:“是那批冤魂的事吗?”
信芳先是一怔,接着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你这是,去凡间打劫了?”
攸宁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你的魂魄近来与身体可还融合的好?若不,我帮你松一松?”
“不必了,不必了。”信芳脸色苍白,扭着身子道:“那件事,你不要和别人说。”
攸宁眉眼一转:“哦?哪件事?”
接着,恍然大悟一般,道:“你是说你的身体。。。”
信芳已经双手合十,弯着腰道:“方才是小妖不对。”
“哪里不对?”
“小妖目无尊卑,没上没下,冲撞了攸宁女君。”他的眼睛缓缓变回了蛇目,那双蛇目泛着幽光。语气带着淡淡的哀怨,眸光更是可怜。
若是常人见了这双眼睛,定然会吓一跳,但是,他的眼睛却让攸宁心头一软,宝马,他的眼睛也是这样的。
攸宁缓缓的抬手,摸摸信芳的头。被这略带温意的小手抚摸,信芳眯了眯眼,很是舒服的微微点了点头。
心念略不坚定,信芳身子也疲软了,恨不能现在就沾在枕头上,暖暖的睡上一大觉。
蛇,天性需要冬眠,就算成妖了也不能轻易改变习性,也是因为店中的若华和信芳,陆离很少将天气幻为冬季。
“你去睡吧,老板那有我。”
信芳揉了揉眼睛扭着小腰,转身就走。看那疲惫的步子,是连一步也走不动了。
攸宁轻推掌风,将他送到了房门前。信芳眨眼之间来到房间中,却没心思想这些,身子变为一条草绿色的小蛇,盘起腰身,倒在睡榻上萎成了一团,暖暖的睡去。
踩在雪地上,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转眸看去,地上留下一连串的脚印,雪花自天空中缓缓飘落下来,落在她的披风上,轻轻一抖,再次落在地面上,满世界的宁静,满世界的洁净。
轻轻叩门,陆离应了一声,进门转过屏风,只见陆离跪坐在软榻上,冤魂一身铠甲,眸光呆滞的站在一边。
“老板,他们全无意识,我们怎么办?”
陆离对于攸宁这身打扮视若无睹,站起身来,略挥衣袖,道:“先去看看。”
对于陆离没有一丝惊讶这件事,攸宁是在意料之中,又觉得有些懊悔的,至于为何懊悔,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是。”
冤魂像是**控的木偶,不哭不笑,木然的跟着二人踏进了屏风中。
荒地。
原本也不是这样的,之所以会变成荒地,是因为一场旱灾后又赶上了蝗灾。
蝗虫铺天盖地的袭来,啃食着金灿灿的庄稼,攸宁诧异的看着,这是凡间的景象,凡间的疾苦。
一个年轻的妇人顾不上脚上有伤,一头冲进了田里,一边用麻布拍打着庄稼上的蝗虫,一边哭喊着:“天杀的蝗虫,滚开,滚开!”
这一拍打,蝗虫振翅飞了起来,嗡嗡声传遍了四野,黑压压的无边际,场景让人不自觉的头皮发麻。
又无数的村民扑进了田里,明知没有效果,依旧学着那妇人的模样,用蛮力不停的拍打着。哭喊声撕心裂肺,一只蝗虫落在攸宁脚面上。
攸宁眉心微蹙,抖了抖脚,将它抖落地上,狠狠的踩了上去。
“老板常说因果,这些凡人做了什么错事,为何上天要降下这样的苦果给他们?”
陆离轻叹一口气道:“这些田地本该是山间精灵栖息之地,凡人不知节制开垦,致使无数生灵失去家园,凡人造业而不自知,苦果自然降临。”
攸宁摇摇头道:“不对,山间的生灵与凡人的命是一样的,佛门常说众生平等,这些凡人要活下去就得开垦荒地,不该这样惩罚他们。”
正在此时,一个老妇人手捧着没有半粒米的稻穗,“噗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接着趴在地上痛哭着:“我这是造的什么孽,什么孽啊!老天爷,你开开眼吧,给穷人一点活路吧!啊!”这哭声,凄慌又苍凉,浑浊的泪珠打在龟裂的旱地上,迅速的消失。
苍老的哭声带动着手足无措的年轻人。
第四十一章 两袋粮食()
苍老的哭声带动着手足无措的年轻人。
他肤色泛着日头暴晒过的锈铜色,一脸的憨直,人高马大,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劝解年迈的母亲。
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腰背不自觉的萎靡了,肩膀颤抖着。七尺男儿抹着眼泪,愧疚的道:“娘!儿对不住您老。”眼泪,自他眼中夺眶而出,砸落在庄稼地上,迅速的隐没在干渴的土地中。
贫穷与灾难,让人弯了脊梁。
陆离指着那年轻人道:“就是他。”
攸宁侧目看看身后的冤魂,他仿佛什么也没有看见,依旧平静无波。这样一个无知无识的魂魄,活着时却是如此模样。攸宁压低声音,轻叹了一口气。
陆离道:“我施了隐身咒,他们看不见我们。”
“恩。”
“傻孩子,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是娘老了,不中用了,还拖累着你。你都二十五了,还没让你去上一门媳妇儿,若是就此绝了后,到了下面,我可怎么有脸面对你爹啊!”老妇人越说越难过,眼泪顺着脸上的沟壑,流淌到嘴角,双手握成拳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哭声更似哀嚎。
他一时有些手足无措,笨手笨脚的一边扯着发毛的袖口,一边给老妇轻轻擦着眼泪:“娘!别哭,总会过去的,会过去的。。。”话是这么说,却怎么听都是毫无底气的。
哎,开荒开的周围山地都平了,如果能上山打打猎,或许还能捱过去。
一场旱灾,一场蝗灾,家里哪还有余粮,冬天就要来了,这可怎么过啊。心里胡思乱想着,他却强撑着笑道:“娘,没事儿!有我在,肯定能过去的!”说着,扶着老妇站起来。
有了儿子作支撑,想来想去,哭也不是个办法,老妇心事重重的随着儿子往家里走去。
攸宁和陆离跟着他们的脚步,走到了那残破的茅屋中,锅灶中还有些不见米粒的汤水,米口袋见了底。
攸宁心里觉得压抑,她从没见过凡人界这般的苦难,她也没想过,世上竟然有人这样的贫穷,会连饭也吃不上,吃不上饭,凡人是会饿死的吧?
“老板,即将入冬了,颗粒无收的这户人家,该怎么过活?”
陆离微蹙着眉道:“这世上的苦难,何止这一户人家,闭眼,静听。”
攸宁闻言缓缓阖上双眸,心间宁静,聚精会神。
只听一个稚童用微弱的声音道:“娘,宝宝饿。”
又一个声音似从远方插了进来:“别嚎了!嚎有什么用!”
紧接着,无数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侵袭而来。
“我杀了你!”
刀剑混杂的声音不绝于耳,又有无数的凡人的声音,有相互安慰的,有战乱纷杂的,有家宅庭院的拈酸吃醋。
争斗,执念。
永无休止的争与执。
攸宁猛然被镇住了,浑身不自觉的微微一颤,张开了双眼,却似乎看到了许多人世之情。
“这些,是什么声音?”
陆离微垂着眸光,将脸转向那小小的茅屋,道:“业。”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老母亲坐在炕沿儿上抹着眼泪,汉子坐在外间的炉灶边默默的流泪,生怕老母听见,紧咬着唇刻意压低的哭声,让人更加心酸。
外面不知何时来了一个年轻人,借着月光看,是个身穿铠甲的军人手中提着两个布袋子。
“大牛!在家吗?”
大牛转身看向那年轻人,并没细看,便认出了来人,笑着道:“庄二,你是不是不当兵了?怎么突然回来了?”他有些手足无措,搓了搓手道:“你看,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家里也没啥招待你的。”
他赶紧拿了一个乌黑的破碗,舀了一瓢水递给他道:“你先坐着,我,我去王婶儿家借点粮食去。”说着,就匆忙的往外走。
庄二一把抓住大牛的手臂道:“别忙了,我一会儿就得走。”他将布袋放在大牛家桌子上,指着那两个口袋道:“我打小儿无亲无故,流浪到咱们村,都是你和婶子接济才能长大。我听说咱们村儿糟了大灾,这些是我在军中挣的粮饷,特意给你送点儿来。”
“俺不能白要你的粮食,听说军饷都是拿命换的,俺不能要!”
庄二笑了笑道:“大牛你和我客气个啥!给你就拿着,我这粮饷也不知道有没有命花,先给你家应应急怕啥的!”
“咋说这话!多犯忌讳!”大牛将口袋推了回去,道:“你留着,等战事停了,攒够了钱,好娶媳妇儿啊!”
庄二微微摇摇头道:“咱们梁国打不过秦国的,皇帝老儿拨下来的粮饷越来越少,咱就是个穷兵。冲锋陷阵的是咱,领功请赏的自有上头的,哎。”他长长的叹了口气,眼眸蒙上一层水雾,鼻尖微微发红。
抽了抽鼻子,接着道:“你没去当兵是对的,至少还有命在。”
“庄二,你和哥说,是不是出啥事儿了?”大牛看着庄二铁打的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