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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士微微怔怔,问道:“你是。。。”
攸宁道:“我就是个送信的,请问府上可有以为闺名惠惠之女?”
男子又是一怔,道:“我家人丁稀薄,我膝下唯有二子无女,内人闺名也并非惠惠。姑娘是否找错了地方?”
攸宁微微蹙眉,问道:“请问你是一直住在此处吗?”
“哦,那倒不是。”儒士道:“这房子是我七八年前买下来的,原先这里住在这里的是位寡母,我也只知其夫家姓陈。”
“那,你可知陈氏搬去何处了?”攸宁追问道。
儒士脸上微微有些凝滞,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攸宁心里急,嘴上却柔声道:“我受人之托,有封信一定要送到她手上,否则我将失信于人,先生若是知晓,定要告知。”
儒士脸上为难,左右看了看,道:“我劝姑娘找别人去送这信。”
“为什么?”
“那陈氏所在之地,姑娘去不得啊。”
攸宁心里隐隐的有些不好的预感,道:“我自会看着办,你先告诉我,她人去了何处吧。”
儒士侧身出了门,指着巷子外道:“除了巷子往左边去,有一家姓刘的,她就在那儿。姑娘若是去,千万找人陪同,若是不行,我便陪你走一遭。”
“多谢,这倒是不必了。”攸宁道过谢,顺着儒士手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走了数百步,果然看见一户刘姓人家,这户人家似乎很富贵,门口两盏红灯笼早早的就点燃了。
正在此时,一驾素净的马车从巷外缓缓行了进来。自马车上下来一个面色焦黄的中年人,见他穿衣不俗,只是这面色,一看便是酒色亏空之人。
他侧目看看攸宁,轻佻的笑着问:“姑娘也是来找出路的?我看姑娘孤身一人无依无靠,不如直接跟我回府,五百两银子,你愿意吗?”
攸宁道:“我找惠惠,你认识她吗?”
“惠惠?我记得,原先着实红了一阵子,现在不过是个下等的妓女,常来的都知道她啊。”
这话一出攸宁才真的确定了,惠惠竟入了暗娼的门。
她没有问下去,回道:“你的银子留着嫖吧,我就不掺和了。”说着手臂一挥,将门打开,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那人见攸宁甩袖之间门就开了,以为是遇上了什么走江湖的侠女,先是一怔,紧接着兴致大发,紧跟着走了进去。
攸宁闯进门去,一个佝偻背的老翁迎上前来呵斥道:“谁家不懂事的小姑娘到这儿来,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攸宁心念一动,从储物袋中拿出一锭金子,递给老翁道:“我要见惠惠,这些金子可够?”
“够够够,够了!”老翁双手接过金子,一边冲里面喊道:“请这位贵客到香苑去!”
里面迎出来数名妙龄女子,环肥燕瘦应接不暇。
与攸宁同进来的男人低声笑了笑,对老翁道:“哎呀呀,多漂亮的小姑娘,却是好这一口的,可惜了,可惜了。”
老翁笑了笑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宋大爷今儿来还是点妙语吗?”
“恩,叫她来陪我吧。”言语之间瞥向攸宁的背影,低声道:“什么样的姑娘都好找,唯有这样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冷艳,啧啧,真是世间难寻啊。”
老翁眼睛瞟了瞟,计上心头。
攸宁随着几个人到了一处幽静的花厅,静静了坐了一会儿,耳边传来脚步声。影影绰绰隔着珠帘,两个小丫鬟搀着一个姑娘坐在了琴案前。
“你就是惠惠?陈氏惠惠?”
帘内的女子身子颤了颤,道:“奴家正是。”
攸宁抬眼看向一边的丫鬟道:“我要和她说话,你们下去吧。”
“是。”二女默默的退了出去。
房门再次合上,攸宁站起身来,挑开珠帘看向微垂头的女人,道:“为什么做这一行?”
惠惠循声,侧着耳朵,却是抬起了头,道:“这附近的人都知道,姑娘想必是外乡来的才没听说。”
“我是第一次来南山城。”
惠惠笑笑,直到这时攸宁才发现,她的眼睛似乎是看不见的,不由得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惠惠微笑着道:“我的确是个瞎子,姑娘不必狐疑。”说着脸上的表情却很是开怀道:“我年纪大了,又瞎眼,所以是刘家最低级的妓女,往常什么样低贱的客人都接,倒是头一回遇到姑娘点我的名字。姑娘是江湖异士,还是真的好这一口儿呢?”说着话,她开始解自己的衣衫。
攸宁微微蹙眉,心里涌上厌恶,道:“你的丈夫把半条命给了我,托我为他给你传封信。”
惠惠脸上的表情渐渐凝固了,她看的出,那双没有光彩的眼睛好像霎时间闪过愤恨的情绪,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缓缓的道:“那年,景玉出门经商去,到现在已经快十年了,若是小宝还活着,也有十五岁了。”
景玉,难道就是桃都山那棵桃树上的金鸡的名字?
小宝,大概就是他们的孩子吧?
攸宁坐在她身边的秀榻上,道:“十年,发生了什么?”
惠惠微笑着,容颜散发着温暖的气息,缓缓的讲述着。
陈景玉留下妻儿出门经商去。
过了半年的时间,家中便陆续有商人拿着货单上门讨债,她眼睛看不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县官升堂比对,这签名的确出自丈夫之手。
虽然丈夫了无音讯,但所有人都说,他在半路上遇上了强盗,肯定早就死了。这边一笔一笔的赔偿,家里的家底几乎掏空了。
又半年后,家境每况愈下衣食不继。
这日正是陈景玉离开家的第二年冬天,家中最后一个仆人离开了。
小宝半夜里发烧,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但是一个母亲的本能,她抱着小宝,带上仅有的几个铜板跑出家门求救。
第一百五十八章 卖了自己()
这天夜里的雪很大,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雪地上,积雪没过小腿,寒风吹打在她脸上。
“请问,医馆在哪?我儿子病了,你能帮帮我吗?”她发丝凌乱,拉扯住一个路过的人问。
那人发出不悦的啧舌声,一把甩开她道:“晦气的瞎子。”
怀里的小宝险些掉在地上,她微微蹙眉,又将小宝颠了颠,胡乱的围好衣裳盖在孩子身上。
几乎足不出户的惠惠不知道该往哪走,心急如焚,眼泪止不住的流着,就在大街上徘徊着,抓着一个路过的行人问:“请问能告诉我医馆在哪吗?我的孩子病了,我是个瞎子,求求你,带我去医馆好吗?”
又一个人甩开她的手。
她却死也不松手,紧紧拉着这人的衣衫跪在地上道:“求求你,哪怕给我指个路也行,小宝都不哭了,求求你!”
那人也许是被她拉的急了,一脚踹在她肩膀上道:“宵禁了还不回家,你等着被抓吧!”
被抓,被抓?
被抓也行,至少官差会送小宝去看大夫!
她心里燃起一丝希望,抱着孩子坐在街头,盼着有官差过来。
“娘亲。”一个软糯的小孩声音传来。
惠惠将冰凉的手放在唇边哈哈气,然后抚着小宝滚热的脸颊道:“小宝难受吗?”
小宝脸色通红,嘴唇煞白,气若游丝的道:“娘亲不哭。”他抬起小小的软软的手擦去她脸上的眼泪。
可是这一抹,她只觉得又愧疚又心酸,眼泪更是停不住,强忍着泪,笑着道:“小宝乖乖,娘前带你去看大夫。”
说着,她再次站起身来,横冲直撞着在城里走,一边走,一边喊着:“大夫!大夫!救命啊!”
往常陈家富贵时,左邻右舍无不关怀,可如今,他陈家一脑门子官司,欠着外债男人又生死不明,谁也不愿意去多管闲事了。
空荡的大街上,雪越下越大,她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积雪灌进鞋袜裤腿里,寒风灌进她的衣衫。
她从没有这么这么的绝望过,心里第一次恨陈景玉。
这时一间房门打开,看看惠惠,开门的老翁道:“你是陈家那个妇人?怎么了?”
开门的正是刘家的老龟公。
惠惠就像遇到了救星一般,循着声音走过去,俯身行礼道:“犬子病了,我,我。。。”
“行了,我知道了,你等着!”老龟公说了这么一句话,转身进到院子里,套上马车赶了出来。
耳听见马车的声音,老翁道:“快上车吧,我送你们去医馆。”
“多谢长者,多谢长者!”惠惠连连道谢,抱着小宝上了马车。
老翁帮忙敲开了医馆的门,大夫捋捋胡须却是摇了摇头道:“你家孩子早就死了,还抱过来做什么!”
惠惠的天都塌了,怎么就死了呢?
刚才还说着话,小宝还用那小小的软软的手给自己擦眼泪,这才多一会儿?怎么就会死了呢?
她一把推开大夫,一边将小宝抱在怀里,像一只护着小鸡的老母鸡一般,发疯似的怒吼道:“你才死了!你才死了!我的小宝才不会死!滚!滚!滚!”
大夫看惯生死,又怎么会容一个疯妇人抱着个死孩子在店里胡闹,一边喊来了徒弟们将她轰出去一边连声啐着。
“晦气!”
“陈景玉!你在哪啊!”
“你看看我们娘俩!”
“景玉!”
“小宝啊!”
这一夜啊,大雪漫天盖地,吹得似要将房盖都掀开了。
空荡荡的大街上,老翁赶着马车在不远处也是叹了口气。
哪怕有一个人伸手帮帮忙,哪怕有一个人发发善心给她指个路啊,这孩子怎么就能这么活活的发烧而死呢!
老翁不禁悲从中来,将晕倒在地上的惠惠和小宝的尸体搬上马车,路过棺材店,又顺手定了一口小孩的棺木,一同拉回陈家去。
陈家空荡的更厉害,便是开着门也没人进去偷。
除了这拿不走的方房子,便是几件不值钱的衣裳,谁会去偷呢?
惠惠再次醒来的时候,耳边有些嘈杂,她摸索着起了榻,一个尖锐的女声传来:“陈氏!这可是年根儿底下了,你家欠的银子也该算一算了!”
又一个老叟的声音道:“我们都给你清算好了,加在一起一共是三百零五两银子,今儿这债是拖不下去了。”
惠惠踉跄的摸索着,呼喊道:“小宝呢?我的小宝呢?”
女人道:“你那死孩子在门口的棺材里,我告诉你,今天要是不还钱,我一把火烧了你这死孩子。”
一口一个死孩子,字字句句戳着她的心啊!
她却不敢生气,道:“求各位宽限几日吧,看在我一个瞎子,带着个孩子的份儿上,宽限我几日,不要烧小宝,求求你们了。”
惠惠本就生的几分姿色,这求饶的模样更是可怜,几个男人都有些心软了。
一人道:“要不,就再宽限几日吧。”
女人道:“你们这些男人就会看面皮,做生意便是有赢有亏,怕亏本,做什么买卖!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不管她什么孤儿寡母死孩子的,今日债不还清了,我就是要烧了她这死孩子当利息!”
一个中年商人看着惠惠修长洁白的脖子,笑眯眯的道:“陈家娘子,你若是愿意跟我回家,我让你做个小妾,这债,我替你还了怎么样?”
惠惠微蹙眉心,没有回答。
那人接着道:“这买卖可不亏,你一个瞎了眼还生过孩子的女人,到外面指不定得流落街头呢。”
惠惠咬着唇站在众人面前,只觉得像是没穿衣裳一样,浑身僵硬着,心里又气又恨,沉吟了许久,她抬头,挺直了腰背道:“今日的债,的确不能再拖了。”
她擦擦脸上的泪痕,理理凌乱的发丝,顺着墙根摸到了榻边,手撑着榻几坐了下去,转头抬高了下巴,缓缓的道:“想要钱,便帮我请刘家的嬷嬷来。”
刘家,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说是好人家,谁家迎来送往的都是达官贵人?
人们心里明镜的,那就是个暗娼门子。
第一百五十九章 造化弄人(求月票)()
刘家,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说是好人家,谁家迎来送往的都是达官贵人?
人们心里明镜的,那就是个暗娼门子。
见众人都不吭声,脸上的神情也有些愧疚,女人道:“这是你自己选的,我可没逼你。”
“杨大嫂子笑话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没人逼我。”
女人翻了个白眼嘟囔着:“委委屈屈的给谁看,呸!”说着转头对丫鬟道:“快去请人去。”
小丫鬟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门里门外挤满了看热闹或是债主。
小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