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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雪重重-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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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宫和御景山庄位居南北两端,行事作风迥异,自来鲜少交流,又及,紫云宫已经避世多年,此番联姻,对紫云宫能有什么好处?他又凭什么认定宫主会答应他?”

    一通话说完,岑可宣才意识到自己言语的失控,突然而至的提亲令她一瞬间方寸大乱。见慕容齐面色不为所动,她握紧微微颤抖的手,收敛好情绪,方才带着试探地问道,“不知宫主的意思是”

    慕容齐道:“白玉枫的确送了一份令我心动的礼物。至于联姻”他转过身单手抚着桌沿,望着窗外淡淡道,“可宣,你可想知道岑子非的下落?”

    这句话瞬间点燃了岑可宣眼中趋近暗淡的光,她惊喜又紧张地道,“宫主可是有了哥哥的音讯?”胸口亦忽的砰砰作响。慕容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却不作回应,反而提起了另一件事,“当年岑子非留给你的东西,你可有好好收着?”目光也随之落到了岑可宣身上。

    岑可宣一愣,这才低下头,伸出手来缓缓抚摸上自己的衣襟,将挂在胸前的玉佩渐渐握紧,“这是哥哥唯一留给我的东西,我自是时时放在身上。”

    这话似乎令慕容齐颇为满意,他点点头,露出了赞许的神色,道:“他自从九年前离开洛阳便音讯全无,实难寻其踪迹,我自然知晓这些年来你的心情,想必你前些日子出宫,也是想要打听他的下落。”对于这件事,岑可宣不予否认,且深感愧疚,唤了一声“宫主”,慕容齐摆摆手,打断她道:“所谓‘长兄如父’,倘若他尚在人间,听闻亲生妹妹大婚,做哥哥的岂有不到的道理?”他顿了顿,又道,“此去浮山,你必然有机会见到他。”

    的确,若御景山庄庄主和紫云宫宫主的义妹成亲,这等大事必将会轰动整个武林,届时几乎天下皆知,无论哥哥身在何方,必然能有所耳闻。可是,宫主为何如此笃定失踪多年的哥哥会现身御景山庄?岑可宣默默地低下头,不敢再多想,却忽然有些明白了慕容齐的用意,神情恍惚地道:“宫主是要我嫁去御景山庄?”虽是问句,心中却已然认定自己这次恐怕非去不可了。

    慕容齐看着陷入沉思的岑可宣,缓声道:“也不尽然,此番北上浮山,你只需替我办好一件事。”岑可宣问道:“什么事?”慕容齐道:“御景山庄之所以名震江湖,很大程度上归功于他们拥有一柄号称天下第一的宝剑。到了御景山庄后,你只需想办法替我将这柄剑取回。”岑可宣道:“宫主说的可是邪焱剑?”慕容齐点点头,便是默认了。

    邪神灵刹,这个在画像中见过无数次的男人,紫袍曳地,青目獠牙,神情狰狞,他的名字,是所有孩童的噩梦。她神情稍晃,脑中想起的,是自小便听说的,三百年前的一个似真似假的传说,关乎正与邪,正道同魔教妖人间的连连战火。

    说起来,两者间的较量似乎是相互消弭的,至少今时今日,再未有人见过当年的魔教后人。当年贵为国师的巫女玉瑾死于何处,尸骨何存更是无人知晓,好歹是传说中女神般的人物,最后落得如此下场,这让所有流传下来的故事都变得不再真实。更何况,史料中根本不曾记载有过国师玉瑾此人。

    有人说是因为玉瑾最终的倒戈与背叛导致她无法载入史册,当然,也有人认为,这是世人为这个虚假的故事所编造的借口。既无史料记载,那么,所谓的妖孽,所谓的巫女,不过是虚构罢了。唯有御景山庄保存至今的邪焱剑,或可证实着这些故事有着些微的真实性。据说,这柄剑,便是当年的魔教之首灵刹所持的兵器。

    岑可宣沉吟片刻,又才问道:“我若是取得邪焱剑,便可以回紫云宫吗?”她心知自己无法忤逆宫主,却又实在不愿呆在御景山庄,于是有此一问。慕容齐却忽然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自然可以,届时何去何从,我都依你所愿。”她心里惊奇,觉得这话十分怪异,却又说不出问题出在哪里,转念之间反而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可是我一旦嫁给白玉枫,便已是白家人”御景山庄在江湖中地位显赫,她若当真嫁给白玉枫,成为御景山庄的庄主夫人,那么很多事情即刻会变得截然不同,只怕到时陷入白家及江湖的纠葛中,根本无法抽身而退。

    慕容齐却只是摆摆手,微微勾起嘴角,显得不以为意:“无妨。紫云宫与御景山庄相距甚远,他们会先派人接你过去,过些时日再择日完婚。你若能在这段时间内取回邪焱剑,这门亲事就算取消也罢。”也就是说,邪焱剑才是重点。

    慕容齐是何人,正邪难辨,乖僻无常,他何曾在乎过他人的看法,你道他身处高位,事事会从大局着眼么,可所谓的信誉,名声,威望,这等东西却从来无法左右他,当年慕容熙也曾不无感慨的叹道:齐儿天资聪颖,武学资质惊人,却毫无上位者的觉悟。如今执掌紫云宫,他更是不惧怕得罪任何人,自然也不怕御景山庄。眼下同你共交友好,以求达到自身目的,事后,纵是过河拆桥,甚至反捅你一刀,他也丝毫不觉有何不可。这种完全不顾道义的无耻做法,倒是和涑兰有的一拼。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她心里也明白了宫主的意思,知道自己不该再多问,静默半晌,见慕容齐再没有其他吩咐,方才道:“可宣明白了。”慕容齐不再看她,“去吧。”

    她将信纸放回案几上,低声应了句“可宣告退”便转过身悄然退去,她的脚步十分平缓,然而内心却并不平静——她实在不明白,宫主此举到底欲意何为。若是偷取邪焱剑,宫中随便一个人派去暗访夜探都比她合适,至少楚离就比她厉害多了,再者,即便是邪焱剑深藏于御景山庄,难以寻觅,需混入内部才能知晓其藏匿之处,宫主也完全可以找个紫云宫中的其他女子代替自己。反正御景山庄没有人知道岑可宣是何模样,而紫云宫中轻功和身手比岑可宣好的女子又数不胜数。自己究竟何德何能会被宫主委以此任?

    再者,宫主似乎非常笃定哥哥会在她嫁与御景山庄时现身,说明他必然知晓哥哥的些许行踪,但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呢?她实在有太多的问题想不明白,却也只好甩甩头,暂时不予理会。无论如何,她也的确该为紫云宫做点什么了,白吃白喝了整整九年,天下间哪有这等好事?她并非不知感恩的人。

    房门刚刚闭上,阴影中便闪出一个人影,神情内敛,带着些许肃杀之气,赫然是方才的楚离。他行至慕容齐身后,沉默片刻,有些迟疑地开口:“宫主当真要可宣嫁给白玉枫?”偷取御景山庄的镇庄之宝,哪有那么容易?更何况是这样一个武功平平且毫无江湖经验的黄毛丫头。

    慕容齐望向窗外,露出一个若有似无的笑:“白玉枫的庄主之位能否坐到成亲之日尚且未知。”

    “答应这桩婚事,不过是找个借口让可宣混进御景山庄罢了。”他淡淡补充道,“可宣到底是我的义妹,我不至于拿她的终身大事当儿戏。”

    楚离又道:“那到时候,可宣”

    慕容齐缓声道:“放心吧,本座自有分寸。”

    楚离笔直地立于一侧,眼波微动,似是还有什么不确定,最后却仿佛被一张无形的网强制压下,化为一汪泡影,荡然无存,平静如初。

第三章 神秘少年郎() 
踏出房门的那一瞬间,岑可宣轻轻合上身后的门扉,深吸了一口气,仰起头看着天上的白云,微微有些愣神。空气中细碎的梨花片片飘落,一道清悦的声线随之划过:“小宣宣要嫁人了吗?”她心头蓦然欢喜,面上却不动声色,板着脸皱眉轻叹道:“是你啊,涑兰。”

    几步之外,长衣乌发的少年斜坐在长廊的栏杆上,背靠朱红廊柱,一条腿随意地垂下,说完话后邪气一笑,眉目懒散,眼带桃花,言语间尽是藏不住的戏谑:“听你这口气,见到我很失望嘛。”

    能自由行走于紫云宫的人有四,岑可宣,吕桑,楚离为其三,还有一人,便是这叫做涑兰的少年了。但他却与前三者大大不同,只因为他虽长居紫云宫,但却并非宫主的属下,暂且称之为游民或可解释一二。岑可宣信步走到他面前停住,细细打量他一番,才道:“你是何时回来的?”涑兰懒懒打了个呵欠:“记不清了。”

    岑可宣白了他一眼,若是平日被他这般敷衍她定然转身便走,如今三月未见,竟是十分想念,于是又道:“你方才偷听我同宫主的话了?”涑兰却笑了起来,“我才懒得偷听你们。”岑可宣又道:“那你如何知道联姻的事?”涑兰敛着眸神秘一笑,不予解释,故作高明。

    不可否认,这个人的确很奇妙,八年前岑可宣在后山的紫竹林第一次遇见他时,他踏着缓缓的步子从烟雾缭绕的紫竹间破雾而来,衣袂翩跹,青丝飞扬,端的是十七八岁偏偏少年郎,眉目如画,浅笑吟吟,若说惊艳二字,实不为过。

    但令人更为惊讶的是,八年过去,这厮竟然还是那副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我们不妨想一想,在紫云宫神出鬼没的少年,一年四季不务正业,无事可做,偏偏又容貌精致,气度出尘,十余年也不见衰老,换做谁不会觉得这人有些古怪?

    岑可宣打心眼里觉得,他说不定是个妖怪,几百上千岁还顶着少年面孔的大妖怪。所以,妖怪是不能随意得罪的。她压制住想要给他一掌的冲动,斜着眼问道:“既然你如此厉害,那你跟我说说,御景山庄的人什么时候过来接我?”然而心里却只当跟他凭嘴,并不在意他的回答。

    涑兰笑吟吟地伸出一根手指在岑可宣面前晃了晃,见她没有什么反应,又继续将那根白皙的手指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岑可宣郁闷地拍开他的手,有些不乐意地哼道:“别玩儿了,跟你说认真的。”涑兰眼眸一转,闷笑出声:“谁跟你玩儿了,我也是认真的。”

    她忽的怔住。涑兰又伸出那根手指:“一个月。一个月之内,御景山庄的人定会抵达紫云宫。而且——”说到这里,涑兰忽然神秘兮兮地看她一眼,笑而不语。岑可宣立马问道:“而且什么?”涑兰笑得意味深长,缓缓补充道:“而且,到时候小宣宣会有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

    少年笑得很是得意,岑可宣看在眼里,实在觉得极不顺眼。或许每一个人的生命中都会出现那么一个特殊的人,你纵使有千般本事,万般手段,也终是拿他毫无办法,比如曾经的岑可宣之于岑子非,又比如后来的涑兰之于岑可宣。一物降一物,确有其道理。在她的记忆中,涑兰就是上天派来捉弄她的煞星,从小被众人捧在手心的岑可宣,却在青葱岁月里被眼前的少年愚弄了无数次。她常常想,同样是那般清秀好看的少年,为什么涑兰同哥哥性格差距就那么大?

    “你就不懂得谦让吗?”岑可宣无数次气呼呼的质问他,“若是我哥哥,才不会这般欺负我。”涑兰不屑的哼哼,“我又不是你哥哥。”岑可宣大怒,伸手一指,更加不屑地道,“你这个没风度的家伙,连我哥哥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涑兰乐不可支,“噢,可是你那个天下间最好的哥哥早就不要你了。”这么随便的一句玩笑话,却让刚刚还气焰嚣张的岑可宣突然掉下了眼泪。晶莹的泪珠顺着瘦小的脸颊滑下,轻声的呜咽转变成逐渐放大的哭声,止也止不住,心中的孤独和思念,一经勾出,就再也无法掩藏。

    涑兰第一次露出慌张的神色,他忙乱的伸手替她擦干眼泪,嘴里嘀嘀咕咕道了无数次歉,直到眼前的少女忍不住破涕为笑方才止住,他松下一口气,说道:“小宣宣,这次是我错了。”一面单手伸出三指,神情肃穆,“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眼里不乏真诚。岑可宣轻哼一声,眼角还挂着泪,眼中已然露出笑意。

    那次之后,涑兰果真再没有拿岑子非的事跟她斗过嘴。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禁忌,他差点忘了,即便是年幼的少女,依旧有不愿别人提起的伤疤。

    自她入住紫云宫后,涑兰曾经告诉她,紫竹本是仙家之物,后山的紫竹林里住了一位神仙,平日隐身修行,未曾显灵,但世事万物都在神仙的掌控之中,只要她诚心磕头许愿,那神仙就能实现她一个心愿。涑兰有个优点,那就是总能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的跟别人讲一些毫不可信的事情,显然,那个时候的岑可宣还未看穿他这一点。她当时虽然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早已飞向了紫雾缭绕的后山竹林。

    她一直有一个心愿,或者说,自从八岁的那场大雪开始,岑子非就成了她心中永远的结。她无数次向上苍祈求,将那个消失的少年带回她的身边,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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