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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幼的丫头小子,是不准去澄水河边玩耍的。而十几岁的未嫁妙龄姑娘们,基本上都在议亲或者已经定亲了。按照最近几年向城里大户人家学习才形成的习俗,成亲前,是不能再到外面抛头露面的。
是以,每天清早,若不下雨,澄水河边上都会排满人,十分热闹。那些老少媳妇都爱扯几句闲话,乡下人嗓门大,说起话来像吵架似的。一个两个倒也罢了,几十上百人一起开口,好似几百只鸭子聚在一起嘎嘎叫,能把天都吼塌了。
家住澄水河边上的香杏,也就是景寂,天刚蒙蒙亮,就被人吵醒,她十分不悦,却无可奈何。饶是强大如她,也没法让外面那群嘴碎的女人闭嘴。
只得恹恹地起床,收拾齐整,带好银票、户籍文书等,准备一会儿去村口坐牛车到县城,尽快办好落户和买田、买仆人的事儿。
她没想到香杏家会这么破旧,几间茅草房摇摇欲坠,屋顶还透光!晴天倒还好,遇上大风大雨天,能把人埋在里面!
昨日她回来时已经很晚了,香杏的亲娘郭寡妇见着她,只知道抱着她哭,跟景寂讲她的不幸。从香杏离家两年后赵大柱父子去山里采山货,结果倒霉地被毒蛇咬了,还没下山,就死在了半山腰上说起。
又聊起她年轻守寡的各种艰难:走在路上被村里的粗人、闲汉调。戏,半夜叫人敲门骚。扰,被村里是长舌妇骂扫把星、丧门星,一个人下田种地多么辛苦,无人陪伴又是多么孤独……
种种琐事,不一而足。
郭寡妇流泪告诉景寂,如果不是觉得对不住她,要凑银子把她买回来,让她挑个上门女婿,给老赵家留个后,她早就跟着亡夫爱子去了。
景寂想到昨夜,她根本没说话的机会。先是听郭寡妇哭嚎诉苦,后来又见她把这些年她自己挣的银钱,和过去三年来香杏托人带回家给她的银子、金银玉饰和绸缎细布等,摆在床上给景寂看。
郭寡妇让景寂不要担心,她手里有钱,眼睛发光地赌咒发誓说,一定会给她挑个顶好的上门女婿,让她过上好日子。
想不到她堂堂上仙,有一天也会被人念叨着给她找夫婿。好像她没相公就过不上好日子似的。
不过景寂知道有句俗话叫“入乡随俗”。既来之,则安之。况且听郭寡妇的话,找个老实能干的相公,也是她的有缘人香杏的心愿。她不会不把它放在心上。
……
天边初露白那会儿,景寂好像听到郭寡妇在她耳边说什么她出去找媒婆给她说亲了,让她自己起床做饭吃。
景寂吃不惯乡下那些粗面杂粮,先不说会不会做饭,她是决计不会去厨房的。
昨晚若不是郭寡妇一派慈爱心肠,说她太瘦了,亲自喂她吃东西,她绝对不会碰那些看上去难吃、尝起来更难吃的粗面糊糊、野菜,和老得能嗝掉人牙的玉米棒子。
肚子饿得咕咕叫,景寂拧了帕子擦脸,又检查了一遍被她打包好的小包袱,确认东西都带齐了,她直接出门,打算去村口坐牛车进城办事儿。
没走出多远,才跨上桥,就叫在澄水桥下面河边洗衣的、几名她不认识的中年媳妇叫住了。
最先招呼景寂的,是一名平时与郭寡妇关系亲近,穿着崭新的藏青色布衣的圆脸中年媳妇,“老赵家的大丫呀,先别走,婶子问问你,你娘今儿怎么没出来洗衣?”
“昨儿清晨我们都约好,一起洗完衣裳,就去镇上赶集的。她人呢?我这儿都要弄好了,再过个一刻钟,等我回去晾好衣服就能出发了。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我瞧你往村口走,莫非也要去镇上赶集?”
“婶子好。我要去县城。”她的问题太跳跃,景寂捡了关键的随口回道:“我娘一早就出门了。我也不知她去了哪儿。她也没说何时回来。我看您别等她,自个儿去赶集吧。”
“赵家大丫啊,你这衣衫真好看!还在闪光!里面是不是勾着金线和银线啊?!我听我家在县城绸缎铺子当伙计的大小子说了,你穿的这种绸缎,可贵了,咱们县城买得起它制衣穿的,可没几家。你这些年在外面做什么啊?怎么穿得起这恁贵的衣衫?”一个尖下巴、看上去有几分刻薄奸猾的妇人,目光如火地盯着景寂的衣衫,看得她有些不自在。
景寂还没来得及答话,另外几个妇人听了那尖下巴妇人的话,看向景寂的目光,也火热起来,全都仰首望着站在桥上的她,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开了。
“大丫啊,你娘说你是在京城大户人家给人当丫鬟,听说那家主子可大方,他们是不是给了你很多赏钱?你娘成天说你给她寄钱,也不知道自己留着花。这衣服也是主子赏的?你在哪家当差啊?能不能把我家两个丫头也弄进去?婶子也不奢望她们能像你这么有出息,干上两三年,挣够自己的嫁妆就行。”这是和郭寡妇交情不错的知情人说的。
“大丫哪!你挣钱了,可不能忘了我们这些乡亲啊。你走的这些年,我们可没少帮衬你娘。如今我家两个小子要娶媳妇,婶子为了聘礼的事儿,都把头发愁白了。你这么有钱,我也不多要,只问你拿个三五十两就成。”这是见她发财眼红想要钱的。
“聪子娘说你这身衣衫至少值六十两银子。大丫,京城那边挣钱是不是很容易?你还回去不?把我家的小子和丫头也带去长长见识,让他们也挣笔钱回来孝敬孝敬我呗。”这是托关系的。
“大丫,你在外面干活是不是特轻松?挣钱是不是很容易?婶子瞧你长得白白嫩嫩的,比镇上刘大户家的小姐都像小姐。你这次回来,给你娘带了多少银子啊?你娘成日说要攒钱给你娶相公。我和你娘向来关系好,要不你们也别去找别人了,我把我家的二小子说给你,让他给你当上门女婿。至于聘礼,你随便给个百八十两就成。”这是看中她有钱,想把儿子卖给她的。
第五十三章 地主婆选婿记(2)()
“陆家的,你想得美啊!大丫长得这么美,听郭寡妇说她还识字会算账,和大户人家的小姐没两样。你家老。二那个成天只知道往山里钻的粗汉,怎么配得上她?!”
一个气势如虹的女高音,压过了所有嘈杂的背景音,那声音响得景寂耳朵发麻。她凝神瞧向发声的那个头上绑了青头巾的妇人。
那妇人骄矜道:“她就要招婿,也得招我家阿铮这样翩翩俊俏的教书先生。大丫可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配得上的!”得,这是被先前的陆大娘启发,推荐自己儿子的。
“冯寡妇!你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家那个病怏怏的儿子,念了七八年书,连个秀才都没考上!天天泡在药罐子里,文不成武不就的,连地都不能下。要来做什么?”
马上就有人反驳冯寡妇:“大丫!婶子告诉你,咱们庄户人家,要选相公,就得找那会干活的好手!我家老幺特别会伺弄庄稼,还老实心善会疼人。你要找相公,就找他这样的!”
哟,又一个要给她推销自家儿子的。看来她这有钱的香饽饽,很讨人喜欢呀。
景寂听得发笑。她还没修上大宅,买下成片土地成为地主婆,呼奴唤婢,就有这么多人急着给她介绍对象,等她们知道她多有钱了,还不更加热情,缠吵得她不得安生!
“呸!李家的,你也好意思把你那穷酸鳏夫儿子说给大丫!明承小子那病鬼女儿,一天都离不得药。这几年来,明承为了她都要砸锅卖铁了。你们家富裕,不也养不起她?为了甩脱那药罐子,都把明承分出去单过了!大丫招他上门,不消几年,还不得把她吃穷了!”
一个在后面听到众人争相给景寂介绍对象的胖大娘,两步并一步飞跑到桥上,厉声骂退了村长媳妇。转而和颜悦色地拉着景寂的手,语重心长地告诉她:“大丫!听婶子的话,别听那女人鬼扯,她那儿子就是个败家的无底洞,碰不得!”
旋即,又眉飞色舞道:“我娘家有个侄子,年方二十,容貌英俊,会识字也能算账。年纪轻轻的,就自己在镇上开了两家铺子!手里不缺钱。他就喜欢你这样文雅漂亮、有大见识、能管家和带帮他做生意的姑娘。”
“你要去县城,婶子和你一起。我家侄子在镇口就有家铺子,你要进县城,必定会路过他的铺子。我带你去相看相看。保证你喜欢!”
她说完,也不等景寂回应,扶着桥栏,朝在河边洗衣的儿媳道:“老大家的,这衣衫一会儿你拿回家去啊。我和大丫去镇上转转。”
“好咧。娘!你只管放心去。”胖大婶的儿媳也是个性。情爽朗的大嗓门。
这位胖大婶特别热情,她叮嘱完儿媳,站在景寂身旁,越看她越满意,眼睛都笑得眯成一条缝了。她见景寂愣住不动,心急得很,干脆自己拉着她往前走,也不管桥下的人怎么议论。
“……”景寂有些吃不消胖婶子的热情。
她被她拉着走了几十步远,下了桥,还能听到后面河对岸的妇人们叽叽喳喳的声音。
对于胖婶子此举有说风凉话的,有羡慕嫉妒的,有冒酸水不看好的。
但没有人上前挤开她,自己拉景寂去相亲。
看来这位胖婶子的娘家侄子,的确很出色,至少完美地盖住了乡下小伙子们的光辉。让那些“我家孩子无敌棒”的大娘、大婶们都没了底气,不再向景寂推销她们的儿子或者侄子。
景寂默默扯唇淡笑:这样也好。免得她被人缠着,吵得头疼。
胖大婶见景寂一直不说话,以为她害羞,和善地轻拍她的手臂,对她道:“好孩子,别害臊啊。咱乡下人家不比大户人家,你要选婿,自然要亲自去瞧瞧,挑个好的。”
“那些学什么大户人家,把女儿关在家里,不让她们出去相看,怕丢脸失礼,只听媒婆胡吹的,都是傻蛋儿!”
“婶子方才和你说,我那侄儿多好多好,也都是一家之言,你听听也就罢了。要选相公,还是得自己看过满意才行。”胖大婶自豪地笑着与景寂道:“当初我和我家那口子成亲前,也是我亲自掌过眼,点了头,才成事的。我和你郑大伯成亲后,日子和和美美、红红火火,连嘴都少绊。”
“不像我二姐,说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听了媒婆华而不实的话,嫁去了镇上柳秀才家。夫君贪花好色,成天就想着红袖添香,花楼比谁去得都勤。”
“柳秀才只会念几句酸诗,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一家老小都靠我二姐和侄女做工养活。他和他那老娘,还嫌我二姐不识字,配不上他!可劲儿奴役我二姐。我呸!”
“我二姐一辈子呀,都毁在了柳秀才那个绣花枕头、斯文败类上!”胖大婶唏嘘两下,又握着景寂的手,叮嘱她:“所以说,女儿家要找相公,一定得擦亮眼睛,亲自看过,就近相处过觉得好了才行。今儿我带你去见我那侄儿,你也别太紧张,把你从前在大户人家学的规矩丢一边去!咱们小门小户过日子,用不上那些繁文缛节!啊!”
“哎!”景寂几乎是立刻喜欢上了这个爽朗和气、洒脱细心的大婶:“我听婶子的。”
光是看在胖大婶面上,她也愿意去见一见她口中那个能干的侄儿。如果确定对方真如胖大婶说的那样好,就定了他当相公也成。
免得挑来挑去,折腾又累人。
反正香杏死前的心愿,就是带着银子回到老家,和母亲过上平静喜乐的日子。听母亲的话,找一个能干、待她好的相公,生个儿子给老赵家传宗接代。不管是她嫁出去,还是招婿上门都行。
不过,景寂更偏向找个上门女婿。她不是一个能妥协、能吃委屈的人,也一点儿都不贤良淑德,还完全不会做家务。
真嫁到别人家,可经不起长辈的挑剔。用不了多久,就得闹和离。她娘郭寡妇可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所以,还是找个上门女婿好。家里什么事都她做主,他只需要会挣钱、会养家,帮她生个大胖儿子就成。
第五十四章 地主婆选婿记(3)()
说起香杏,也是个可怜人。
她本是赵大柱和郭氏的独女。六岁那年,她爹赵大柱在镇上简大户家做活儿,不慎从房梁上摔下,差点儿摔断了腰椎。简大户是出了名的吝啬,只赔了香杏家十两银子了事。
十两银子根本不够给赵大柱抓药。香杏娘郭氏去县城医馆打听过了,大夫说赵大柱的伤必须尽快医治,否则他以后很可能成为残废。而给赵大柱治伤,至少得要一百两银子。
郭氏是典型的以夫为天的妇人,香杏家是鸿集村外来户,家中全靠赵大柱撑着。她性子软,身体弱,被丈夫宠着,从没有下田干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