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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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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让男人如何保护你?!”

    “我一个人就很好,不需要男人保护。”她收回视线,脸上似有困倦,“明日再去看那匹马吧,我困了。”

    她离去的身影被随风微扬的宫灯拉的长长的,说不出的孤寂,却更像是一往无前的勇敢。

    ……

    回去的路并不远,但经过八角亭时一队巡防禁卫军刚好路过,这附近有不少丫鬟来来往往,她并不显眼,但八角亭的灯火繁盛,照的周围花树光华流转,经过树下的她,没有面纱的遮掩,像是一颗明艳的朱砂落进月光里。

    她听见有人倒吸了口气。

    走在前面的官兵瞪大眼,眸中有熟悉的惊艳。

    这样漂亮的女子很难不引人注目,身份自然也不一般,可能是勋贵家贪玩的小姐,也可能是哪位王孙世子最珍爱的宠妾,但绝无可能只是个奴婢。

    “姑娘,夜深了,不宜再逗留……”他往前走了两步,或许这个姑娘需要他护送一程。

    “不必劳烦莫都尉。”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拦住他。

    他定睛一看,识得此人是良世孙的幕僚,便拱手问好,对方亦极有涵养的还礼,然后笑吟吟的走向那姑娘,与她低语几句,旋即送她离去。

    江茗将手里的披风递给庄良珍:“披上吧,二爷听闻你只身随余大人去看马,十分担忧,便派我过来看看,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看完了。”

    披风正是她常用的那件,良骁又知道她随余尘行离开,想必此刻应是在她的住处。

    “为什么不让春露过来?”她问。

    江茗笑道:“一来我好欺负,过来也可任姑娘欺负;二来余大人总要给我几分薄面,那样才不会为难姑娘。”

    庄良珍赞许道:“你果然是他的狗,跟他一样虚伪。”

    “不管是狗还是人,只要被人像人一样对待,而不是活的连狗都不如,那又有什么所谓呢?”江茗压根就不会生气。

    庄良珍呵呵笑了两声。

    “对了,余大人呢?”江茗问。余大人也太不靠谱了,竟让女孩子夜间独行。

    “他啊,掉水里了,现在应是疼的不太好走路。”

    江茗惊讶的哦了声:“那你就这样抛下他走了?”

    庄良珍拧了拧眉:“对啊,是他不能走路,又不是我不能走路。”

    江茗哑口无言。

    ……

    夜深了,鲁公府二房的佛堂才刚刚结束诵经声,良二夫人面带倦色的走出。

    谢家三姑娘谢兰蓉莲步轻移上前搀扶她胳膊。

    “跪坐这么久,二夫人小心脚下。”她柔声道。

    “傻孩子,我与你母亲是手帕交,叫我姨母便是了。”

    “是,姨母。”谢兰蓉甜甜道,一张脸妍丽若春晓之花。

    良二夫人失去爱子,不得不靠参悟佛法祛除伤悲,在佛堂待了个把月,看上去越发慈和了。

    良三夫人给她倒了杯茶,面有忧色。

    “怎么了?”良二夫人问。

    “还是江陵马场那边的事。”良三夫人用帕子沾了沾嘴角。

    “无妨,继续说吧,三丫头是自己人。”

    良二夫人歪在炕上,三丫头仔细的为她捶着腿。

    “天字号的那匹战马昨儿夜里……没了。”良三夫人叹了口气。

    天字号乃江陵培育最强耐力种马的特殊马场,有多特殊,周围巡防的官兵皆按皇城禁卫军的标准挑选,关卡重重,与其说是马场,倒不如说是一个最为严苛的军事基地。

    当年蓝嫣芝带回的《马经》第一卷,令良氏得以更精准的挑选、驯化野生良驹,再经特殊的喂养方式,打击的匈奴战马闻风丧胆。但经书最后一页,清清楚楚的写明:此法存在致命缺陷,数代之后,完全退化,与普通京马无异,甚至还会出现体质衰弱的症状。

    昨夜死掉的战马应验了这句诅咒。

    由于战马的黄金使役年龄是三到十岁,因此京都三千营、兵马司乃至大齐二百多个卫所,每年都要调拨若干匹用以替换退役或者意外伤亡的战马,而每隔十年,良氏还要向戍守边疆的军队提供数千匹威慑匈奴的优良战马。

    如果天字号的马有问题,京都和各卫所的需求尚能应付,但十年一换血的戍边战马可就悬了,那代表鲁公府将很难续写江左豪门的传奇。

    人,一旦尝过了顶端的滋味,岂会再想走下来?

    良三夫人呐呐道:“今年边境不太平,虽是小打小闹了几场,但伤亡在所难免,老爷说戎亲王可能会上折子,请求提前调配军需,那样一来,咱们的时间可就不多了,也许五年……或者三年也说不准。”

    三年!那可真是迫在眉睫啊。良二夫人盘弄着手里佛珠。

    谢兰蓉感受到良二夫人温和的目光,心头一凉,暗暗打个寒颤。

    “姨母,我的嬷嬷陈氏能力有多强,您也见识到了,她通马语绝不弱于庄良珍。庄良珍进野驹苑只不过牵出一匹战马,她进去,所有的战马齐鸣,行动一致。她是纯血统的厄蛮族大祭司之女,恐怕也是这世上最后一个纯血统的厄蛮族人。”她颇为自豪。

    良二夫人笑了笑:“陈氏,确实是极好的。”

    比庄良珍那个混血的贱婢令人心安。

    但是,她看了看良三夫人,良三夫人便心领神会道:“但是我们想知道……她何时才能找到青骢马?”

    只有纯种青骢马,方能培育出世上最完美的战马,可青骢马这种东西,实在是百年难得一遇,遇上了也不一定能逮住,那玩意儿跑起来据说真的像飞。

    谢兰蓉轻咬下唇,嗫嚅道:“其实,已经逮到了一匹,还是刚下过崽的,性子极其暴烈,宁愿玉石俱焚也不肯降服,没过多久便死了。”

    那匹母马宁死不屈,发起怒来眼眸竟是赤红色的,前来配种的公马一靠近就被它吓的四腿打颤,甚至,它还咬断了喂马小厮的手腕。

    马道素来有项规矩:良驹一旦无法驯服,必须放生。

    但陈郡谢氏为了攀上鲁公府这颗参天巨树,不惜将青骢马折磨致死,这在厄蛮族看来是天理难容的大恶,而身为大祭司后人的陈氏……可见也是个贪财忘义的,不过良二夫人喜欢这种人。

    贪婪是好事,不贪婪的人多无趣。

    良二夫人扼腕道:“多么难得的东西,就这样死了,罪孽啊。”

    谢兰蓉慌忙道:“还有希望的,我们可以用母马的尸体诱捕小马驹。”

    她没敢说已经诱捕了两个月,可那匹小马驹仿佛自人间蒸发。

第020章() 
深秋夜凉如水,曲水亭上面是冷月,下面是九曲碧潭,寒凉似乎都比别处重一些。

    江茗成功“护送”庄姑娘归来,对良骁微微欠身,方才退下。

    庄良珍淡淡扫了良骁腰间一眼,那里应该挂着她的玉佩。

    这才是真正的《马经》第二卷,凝结了厄蛮族十几位大祭司的心血,由曾祖一一收集整理。良二夫人手里的那个只是一册不完整的手抄本。

    良骁抬眸打量这个狡黠的姑娘,额角的碎发沾了夜间的露水,湿漉漉的贴在皮肤上,散发着少女的馨香,很好闻的味道,仿佛是从骨子里溢出的。

    “我想跟你谈谈,把事情说清楚。”他来到茶案前禅坐,为她斟了杯热茶。

    庄良珍从善如流坐于对面:“是关于我们的婚事吗?”很婉转的声音,眉目既天真又妩媚。

    他若有所思问她:“我再问你一遍,你是真心的吗?”

    庄良珍右手轻搭他手背:“九成的大齐姑娘都是真心想嫁你,我是其中之一。”他垂眸看向那只小手,微凉,刚要将它握入掌心,她又缩了回去,若无其事端起茶碗。

    良骁顿了顿:“珍珍,说来你可能不信,我真不怕你威胁更不怕你不从,但还是宁愿退一步,原因难道你还不明白?”

    庄良珍随口道:“我明白。”

    她还是不懂。良骁忍了忍,换了个话题:“你父亲根本就不是你以为的那样,在我看来,那很卑鄙,长辈之间的恩怨我无力阻止,不说是因为不想被你看见一些尴尬的东西……既然你想成亲,这很好,但你要知道一件事——千万别再玩弄我的感情,否则,咱俩两败俱伤。”

    他每说一句就会停顿片刻,似乎在斟酌每一个字的表达。

    庄良珍仔细的盯着他:“你看上去不够自信。”

    良骁无可奈何:“其实我挺自卑的,你是第二个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也将是唯一一个。”

    “我猜第一个应是你喜欢的女孩。”她手拄着下巴。

    他嗯了声:“但我对她并未有非分之想。”这样解释应该够清楚了吧?

    所以非分之想便用在她这样愚蠢又美丽的女孩子身上。庄良珍眼睫轻眨,抚了抚他的侧脸:“说来你可能也不信,我是真想嫁给你,好好过日子。”

    嫁给他,才有接触江陵马场的机会,才能让他们没好日子过。

    他没说话,眼仁黑了几分。

    庄良珍笑着端起茶碗,抿一口,却失手打翻,溅了他满身。

    惊呼一声,她神情窘迫,急忙掏出帕子为他擦拭,帕子上带着女孩的体温和馨香。

    “没事,不用擦。”他垂眸弹了弹水渍。

    “荷包脏了。”她惋惜的摘下他腰间荷包,泅了一大片茶水,变了颜色,里面躺着一枚玲珑剔透的玉佩,小马驹的形状,缀着宝蓝的络子,不用说也湿透了,她柔声道:“真可惜,回去我给你重新编个吧。”

    良骁看着她,点点头,却要拿回玉佩,她往后缩拾起荷包:“这个洗干净了再还你。”

    他好笑的看着她:“我很开心你要为我做的事,但玉佩是我的,也不需要清洗。”

    庄良珍笑意敛去:“骁哥哥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说完将玉佩放回荷包,又赌气似的起身离开。

    当她撩起帘子,只差一步便要踏出那一瞬,身后传来良骁平静的声音:“拿来。”

    拿什么来?

    庄良珍回首看他,一脸不解。

    “拿来,我的玉佩,在你左边袖袋。”

    庄良珍当掉龙骨血立刻花了五百两买下一枚剔透的玉料,又以二百两聘请京都最好的玉雕师父日夜赶工,做了个赝品。说真的,这么多钱,就算是赝品也是良心制作的赝品,而她对尺寸的把握又那么有自信,实在难以想象良骁在看都没看的情况下……是怎么发现的?

    甚至连她把真品藏在哪只袖袋都清楚!

    良骁起身走过来,微微弯腰轻抚她手臂:“我原想你是个好孩子,便陪你玩儿,可是,这么做就有点过分了。不问便取是为偷,你要改名叫庄良偷么?”

    庄良珍一动不动,任由他从袖中扣走那块玉佩。

    良骁仍是盯着她,捏起她下巴:“有些东西,不能你要我就得给啊,凭什么?我要你,你愿意吗?”

    ……

    春露在门外探头探脑,赫然发现良世孙已经立在暖阁的飞罩下,一手掀锦帘,一手撑墙,庄姑娘被他困在中间,然后两人就亲上了,帘子也瞬间放下,春露一怔,心脏扑通扑通跳。

    最终,她的同情心占了上风,提了壶热水以添茶为借口立在门外,轻声问了两遍。

    室内静悄悄的,没有回音。

    硬着头皮又问了一遍。

    “进来。”冰冷的声音。

    春露胆颤心惊迈入,不小心对上良世孙深深的眼睛,腿一软,起了一身寒意。

    室内一切正常,庄姑娘衣衫也很整齐,春露松了口气,目光与庄良珍相撞,姑娘看上去很镇定。

    春露害怕良骁的眼神,添完热水,又看了庄良珍一眼方才退下。

    良骁笑道:“看来,这又是一个慕桃。”

    庄良珍被他轻轻一推,重新坐回罗汉榻。

    良骁倾身双手撑在榻上仔细端详她:“我猜这枚玉佩……不仅仅是你父母的定情信物吧?”

    “我不甘心!”庄良珍似是无法掩饰即将失控的情绪,颤声打断他,眸中竟有泪光:“你负了我,这枚玉佩就是我的耻辱,无时无刻不提醒我爱过一个人渣。”

    是呀,这个样子才像真正的她,怨恨、嗔怪以及委屈都诉说与他。良骁沉默的看着她,这才像真的她。

    庄良珍眼泪落下,落在他袖端,像是一朵凄艳的琉璃花。

    “花朝节那日,你亲手煮了一碗寿面,阿爹都没对我这么好,我很感动也知道你想要,便从了你,其实当时我没睡,就是太难过,但我万没想过你会对良二夫人说那种话!”

    良骁拧眉呵斥道:“那只是权宜之计!你扪心自问,这么多年我可曾亏待过你一分一毫?”

    原来他这种人被人当场戳穿也会着急。庄良珍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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