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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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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甫一着地,女孩子像一只灵巧的鹿,瞬间挣脱他手臂,扑向那匹恐怖的马。

    江陵马场的驯马师傅各个精通马语,那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儿,兽类虽不能人语,但人可以通过它们的一举一动甚至特别的声音来推断它们的需求,千百年来便是如此,民间杂耍艺人亦掌握了其中精髓从而训练猴子取悦民众。

    良骏虽然很好奇,但并不觉得庄良珍这样有什么不合理。

    他好奇的是一个养在深闺里的小丫头是如何习得驯马这种传男不传女的手艺?

    黑马的耳朵动了动,哀戚的望着庄良珍,肌肉微微抽搐。

    总算追上她了。

    她身上有令马感动的东西

    也不像其他人类那样残忍,这是个特别的存在。

    庄良珍垂眸不停低喃,似温柔的夏日暖风,安抚着这匹可怜的马,马儿亦哭泣着回应她。

    你们在说什么?

    良骏凑近了倾身,探究的目光在女孩身上转了转。

    这奇怪的“交流”并未持续太久,小蝴蝶整个人神情大变,惶恐的看看他,又看看周围。

    “怎么了?”他好笑的问她。

    她没回答,却飞快的对黑马说了句什么。

    黑马挣扎两下,竟站起来,小蝴蝶个子不高,身手还不错,踩着马镫就往马背上爬。

    良骏一把攥住缰绳:“你要去哪?我带你去好不好,但你不能骑它,太危险了,很容易摔断脖子!”

    “你这个人真是莫名其妙,我为何……”

    庄良珍没法跟他解释,再说也不认识他呀,正要推拒,眼眸忽然晃了晃,直愣愣的瞅着良骏,身体也狠狠的哆嗦了一下。

    一支黑羽箭直挺挺(哔)插(哔)进她肩胛!

    适才黑马告诉她:扎一撮小辫子的光头喂它吃奇怪的东西,别的马儿死了,它没死但很难受。

    有小辫子的光头,绝不可能是和尚,而中原人的头发比脑袋还重要……所以是突厥人吗?

    这是京都啊,是天子脚下,怎会有突厥人?

    紧接着黑马说那个光头便是令卫将军敬畏的人,饶是深宅妇人,她也感觉事情严重了,却万没想到会这样严重。

    庄良珍痛的浑身发抖,却不知自己已经被一支箭贯穿。

    暗中射箭的人正是光头小辫子,他舔了舔手上的血对同伴道:“杀了那个中原女孩,她是马语者,厄蛮族人。”

    说完这句话,他神情凝滞,原来结实的脖子被一枚匕首穿透。

    当他朝庄良珍射去一箭,良骏已经发现异常,箭头没过庄良珍身体之时,良骏亦甩出了袖中的匕首,飞旋刺入灌木深处。

    大约是射中了暗中放箭之人,周围瞬间变得安静,听不到任何异样的喘息。

    良骏喊道:“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中了箭的小丫头无声无息。

    良骏拧眉拨开她脸颊的头发,露出一张惨白的小脸,额角的冷汗像是透明的荷露。

    这个小可怜,现在可不能晕睡啊。

    “快醒醒,我带你走。”他的拇指缓缓的蹭着那真实的肌肤。

    “他们是突厥人!”她忽然微弱的开口。

    突厥人!良骏眼神霎时冰冷。

    “年轻人,你不该多管闲事。”

    一道森冷而低哑的声音自背后响起,良骏镇定的转过身,只见五名蒙面者目光阴鸷,身材魁梧却步履无声,皆是花农打扮,混在人群中真是再普通不过。

    先前说话的人再次说道:“这匹马该死,这个姑娘多管闲事得死,你也多管闲事,现在滚,不死。”

    语调冷硬,中原话说的真烂,良骏费了好半天才听懂他的意思。

    他笑道:“马,你们随便处置,姑娘不行,这是我的,我的姑娘。”他用突厥语回答。

    这可吓坏了对方,皆露出你怎么知道我们是突厥人的眼神。

    良骏哈哈笑:“我便是来诱捕你们的。看,官兵!”

    那五人浑身一震,刚要偏头去看,只见年轻人拔地而起,腰间软剑一出,剑花如雨,稍一近身,就把人削泥似的的砍的鲜血淋淋。

    他们是死士,但不是来拼命的,一见对手不是寻常人立刻闪遁,绝不耽搁半分。良骏当然也不会傻到去追,那边还有个半死不活的小可怜趴在马背上呢。

    他尽量放轻手上的力道,将她揽进臂弯:“别动,小心扯开伤口,你肩膀上插了支箭。说了别动,没事的,这里没有其他人,更不会有人知道我抱了你……”

    说完,抬眸看向那匹黑马,还在吐血,应该活不久了,却躁动不安,它也在看良骏,冲过来张口就要咬。

    良骏冷笑:“不知死活的东西。”抽剑反手一转砍断了半截马脖子,鲜血从破开的口子直喷了一丈多高。

    不要!

    庄良珍尖叫一声彻底晕过去。

    他,怎么可以杀马!

    良骏垂眸看了看不省人事的小丫头:“发现突厥人,我们要立大功了,尤其是你,我帮你请封,做我的贵妾好吗?”

    贵妾除了子女不能冠以“嫡”字,地位基本等同平妻。

    嗯,她抱起来挺软。

    比想象的还要舒服。

第040章() 
良骏并没有趁人之危的意思,总不能丢下重伤的她不管吧?

    所以,为她处理伤口然后抱她离开只是为了救命。

    救人性命是好事,跟趁人之危没关系。

    救醒她之后,便让她自己做选择:是要他负责?还是彼此保持沉默,就当这事没发生?

    他当然希望是前者,不然的话……他也会潇洒的揖礼告辞,那之后,再由她父兄亲自将她送给他。良骏笑了笑,缓缓探向箭端,小心翼翼削掉,这才慢条斯理去解那杏色的丝带,平静的神情下心跳越来越急,直到袖端一滞,被她攥住。

    庄良珍眼睫动了动,睁开眼,看上去虚弱的可怜,声音却格外尖锐:“别碰我。”

    “难道要等你的丫鬟过来,你确定能撑过去?”良骏手顿在半空,既不撤离也不再向前伸,而她仍旧固执的拉住他,尽管那个力道对他而言楚楚的孱弱。

    他笑道:“你不记得我了吗?银条鱼,酸菜鱼……好了,我们先不说这个,先止血好不好,我会负责的。”

    她疼的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昏迷,却固执的拉着他袖端,如何也不肯松开。

    这样的伤口,换成男人也受不了,她竟自始至终哼都不哼一声。

    不疼吗?

    这个小丫头的骨头比男人还硬,良骏看着她的目光不禁变得温柔。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怜惜,一个男人发自内心怜爱女人。

    谁知下一瞬她就哭了,泪珠簌簌而落,滴在他手背,火燎一般的热。

    “你怎能杀它呢?”庄良珍泣不成声,“它受伤了,又身中剧毒,你根本就不懂它平时有多温顺,一点儿也不暴躁,却为了保护我……你为什么要杀它?”

    “难道你没看见它要咬我?”良骏不疾不徐的擦着她眼泪。

    “那是因为你要伤害我!马儿的感觉很敏锐,它察觉你的邪念才过来保护我的!”

    邪念?良骏眼瞳一缩,耳根赤红,抿唇瞪她:“你这小丫头,胡说八道!那匹马神志不清,就算是人神志不清也做不到,一匹马又懂什么!”

    “就算是它不对,但也罪不至死啊!它能咬到你吗?你自己的身手你心里明白!”庄良珍用力闭上眼,不敢再去看那具渐渐冰冷的马尸,也偏过头,避开他的手。

    她中箭了都不哭,却为一匹马的死而落泪。

    原来她不只是骨头硬,还有一颗最柔软的芳心。良骏垂眸,忽然有点儿后悔,却不知后悔什么,可能是后悔当时不该动歪念头,也可能是后悔不该杀了她的马儿。

    他不知道该怎么哄她,只能一手固定她受伤的那半边身子,一手撑在她身侧:“那你要我怎么办呢,现在跟它道歉吗?好了,别哭了,让人看见多不好,还以为我欺负了你。”他顿了顿,又道,“其实刚才我说负责是认真的,我在家排行老五,你可以叫我五郎,我姓……”

    “姑娘!”慕桃凄厉的喊叫,像头小牛冲过来,撞开良骏,泪如雨下的望着庄良珍。

    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捡起那个染了血的帷帽,七手八脚罩在庄良珍头上。

    这才转首凶狠的瞪着良骏:“还不快滚,我家的护卫很快就到,你还留着这里干嘛,休要坏了我家……姑娘的清誉!”

    她咬了下舌尖才没有喊“奶奶”,奶奶跟这个男人待了这么久,很难不让人生疑,虽然看上去没做什么,但保不准有心人造谣,是以,绝对不能让这个男人知道奶奶的身份!

    良骏将药递给慕桃:“帮她止血吧,挑开衣服撒药,一定要贴着皮肤。”说完,转身离去。

    但他并未走远,一直站在僻静的地方默默看着。

    没过一会儿,春露已经带着仆妇冲了过来,大家被满地的血吓蒙了,又看到庄良珍也满身的血,胆子小的已经快晕过去。

    那日,良骏神思恍惚,心里全是她咬牙疼晕过去又疼醒的苍白小脸,还有因为一匹马而啜泣的小嘴巴……

    他想擦擦她的脸,还想噙住那张红红的小口。

    可是这些人,为何将载有她的马车赶进鲁公府?

    是要鲁公府的名医医治么?

    那她一定是离他比较近的表妹?

    可是他的表妹中,哪一个有这样的柔软这样的坚硬?

    这个男人尚不知自己正在泥淖里越陷越深,而庄良珍却在承受割肉拔厉箭的钻心刺骨之痛。

    那日也算巧了,良骁尚在休沐,于月华堂陪鲁国公走了一盘棋,西宝满头大汗跑过来:“二爷,奶奶受伤了!”

    鲁公府的少奶奶中箭,这下可炸开了锅,而那几个突厥人才倒霉呢,他们八辈子也没想到随便射的中原女孩竟是鲁公府新进门的少奶奶!

    真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此事惊动了所有突厥细作,一时间人心惶惶,而京都的守卫在事发三个时辰之后更是加强了三倍,连只苍蝇都飞不出。

    此事是莫想善罢甘休了!

    五军都督府连夜召回四品以上官员当值,更详细的细节还要等庄良珍醒过来再说。

    当夜二更天的时候,庄良珍才虚弱的睁开眼,良骁一直抱着她。

    他亲手割开她的伤口取箭,手都不带抖一下,此时抱着她却微微发抖。

    “疼吗?把药喝了便不疼。”他低着头,试探她额头的温度,唯恐她发热。

    她疼的嘴巴都咬破了,没有一丝儿说话的力气,只是看着他,神情恹恹地。

    良骁以唇抵着她额头,颤声道:“疼了吧?疼就长记性了!这是活该,哪有女人出门不带夫君的,就算不爱搭理我,也得把我捎着是不是,带上我还用受今日这个罪吗?”

    她都这样了,他还挖苦她。庄良珍闭上眼,不看他。

    他却越说越过分:“把眼睁开,你就不怕我把药喂你鼻子里吗?”

    庄良珍疼的头晕眼花,早已没了说话的力气,但还是轻轻的推了他一把,这一下牵扯了伤口,她不停倒吸冷气。

    良骁忽然变得沉默,用小勺一点一点的舀起温度适宜的药汁,自己试过了才往她嘴里塞,春露则紧张的端着托盘。

    药那么苦,苦的只咽了一口舌尖便麻了,嗓子也麻了,但麻总比痛好,她皱着眉一声不吭饮下。

    用完药,良骁又喂了她一些清水,这才慢慢道:“里面加了醉心花,止疼的,但舌头可能有点麻,睡一觉便会好。这是个好东西,我打算跟苏太医要一点儿,下回你再跟我吵架便喂你吃一口,至少一个时辰说话不利索。”

    她终于饮泣了一声,半垂的星眸低漾,却又将那泪意生生的逼退。

    良骁无可奈何,只能一面哄一面劝:“珍珍,你知道吗,我快吓死了,你怎么作我都行,我不怕,但我怕你用自己来对付我,还好不是我想的那样。你就行行好,跟我过日子有那么难受吗?”

    “我不是已经嫁给你了。”舌尖果然麻了,每说一个字都要费好大力气。

    是是,已经嫁给我了。他都不忍心再继续争辩,急忙碰了碰她的唇,轻轻的润泽着,又啄了啄她额头,继而又是唇,却不敢深入,只是浅尝辄止。

    那一夜,他根本没合眼,翌日又告了假,衣不解带的在床前伴着她。

    她开始高热,烧的整个人都轻飘飘的,看谁都是重影儿,脑子也不是很清楚。

    烧退后也将这期间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又变成了受伤前的庄良珍。

    可良骁望着她的眼神那么深,因为他记得她说的话。

    虽然是高热时说的,虽然现在忘了。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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