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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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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的几乎可以听见人的呼吸,片刻之后,扑哧一声,良婷安竟笑了出来,眼角还挂着一滴未干泪珠儿。

    她说:“你何必吓唬她呢,再忍忍吧,孩子总是要紧的。”

    是嘛,我的孩子有那么要紧吗?又不是你的。黎至谦倾身用力拥住她,闭目掩住悲恸。

    ……

    江陵的秋空漂浮着一朵朵棉絮流云,广袤的马场一望无垠,马场以北高墙碧瓦掩映着古朴肃穆的祖宅。

    马场地字号的琐碎事务大多交由姚管事打理,这个身量不高白白胖胖的中年人,嘴角时常挂着笑;看人的眼神却夹着三分傲慢,为追燕医治之时庄良珍曾与他打过一次照面,印象深刻。

    此时这位颇有分量的姚管事正殷勤的在前面引路,笑道:“从这里便可直入地字号马场,奶奶小心脚下阶梯,我们这里的师傅通常分两种,一种是驯马师,随便挑一个出来都是力拔千钧的好汉。要知道战马不同于普通京马,刀兵之时不仅驮载主人,气势威压更得不落蛮夷,如今胡人畏惧我江陵马不啻于惧怕猛虎。”

    所以这里的驯马师傅可不是外面杂戏班子的驯兽师,而是真正通晓兽类习性又拳脚功夫了得的壮士。姚管事讲到这里,一股豪情直抒胸臆,双目炯炯有神,“另一个便是马医,顾名思义为马医治的人,他们的本事呀三天三夜都说不完,脾气也很大。”讲到这里他对庄良珍意味深长一笑,继续道,“如今陈氏已经被正式纳入江陵马场,摆脱奴籍,前途无量,实在是令人艳羡不已,我等只能望洋兴叹,毕竟不是谁都能与兽类像人一般交流啊。”

    他说完,又笑盈盈看着庄良珍。

    庄良珍偏头道:“怪不得一路走来马儿们欢腾不已,看着都健硕非常,想来有她在,这里还能再昌盛几日。”

    姚管事笑意一滞。

    “原来这就是地字号马场。今日若非管事格外通融,恐怕我也没有这一饱眼福的机缘了。”庄良珍感叹一声,转眸看向姚管事,嘴角翘起一抹柔和又诚挚的弧度,真真切切道,“让管事费心了,我会记在心里。”

    闻言,姚管事面上的僵硬瞬间柔和起来,“怎敢与奶奶邀功,这都是小人该做的,也是老太爷的一番惜才之心。”

    鲁国公从追燕一事对庄良珍竟有了意想不到的松动,这也算的无心插柳柳成荫吧。这种松动,唯有爱马之人方能体味。姚管事是鲁国公的心腹,平素里也只听命鲁国公,因此他的态度就是鲁国公的态度。庄良珍又岂会不知?她眼底闪着欣喜,到底还年轻啊,才给了这么点甜头心思就完全露出来。姚管事眯起眼笑。

    几人转而上了游廊,走至转弯处时倏然听得一阵骚乱,只见一群家丁拖着两个五花大绑的少年人自廊下经过,气势汹汹。其中一人眼皮子利索,登时发现了立在廊上的贵人。

    能进这里的女眷身份都不一般,又由姚管事陪侍左右,那人忙弯腰施礼,低着头不敢张望。

    姚管事问:“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道:“回管事,这两个小子是萧家的人。”

    巍州的萧家与泾州黎家同为大齐皇商,前者名气更大,在江陵良氏垄断了战马渠道以前,巍州萧氏也曾是大齐顶尖的蓄养战马家族,还出过一位御马监统领的先祖,二十年前开始专心绸缎器皿生意,这几年越做越大,甚至还包揽了皇宫的盆景花卉。

    万万没想到他们贼心不死,居然还敢安插探子进江陵马场。姚管事沉着脸:“押下去仔细拷问,务必拿到证据。”

    那人不敢含糊,应声称是,便命人将这两个倒霉的少年人押往月牙楼。

    月牙楼,诗情画意般的名字,那两个少年人却狠狠打了个寒颤,目露灰色。

    江陵这边逮住两个小奸细的同时,京都放榜的日子也到了。

    良阁老有一位故旧在司礼监,曾陪伴圣上批阅前三甲的考卷。其中自然有良驰的一份,另外两位也是大有名气的才子。三个少年郎文章锦绣,各有特色,水平相差不是很大,但良驰那一笔丰神俊朗、洒脱不羁的行书着实惊艳,高下立现。有了司礼监这句话,一个状元头衔绝对跑不掉了,良驰本人也志得意满,但他运气不好,二叔父在他放榜之前出了事,导致皇上对鲁公府心有怨气,这种怨气明面上不会发作,但这种时候……圣上偏爱榜眼的见解,那么榜眼就是状元,可怜的良驰被排到了第二,结果面见圣颜那日,又因为太过俊美,又被钦点为探花郎。

    这真不是皇上想害他,其实皇上暗暗吃了一小惊,良氏的男子怎都生得这般好相貌,再看那小眼眯眯的探花郎,怎么看怎么讽刺,连探花郎本人也羞窘的无地自容。

    于是,他不当探花谁当啊,良驰在琼林宴上晕了过去。

    第三名,他这辈子只考过一次第二名,此后一直是第一。第一,不管做什么都想做第一,素有考神之称,结果因为二叔父被皇上嫌弃了,饱受打击的他努力忍住,第二就第二吧,反正大家都知道我这第二是怎么来的,谁知又因为他娘的探花郎太丑,就活该他做探花郎!!

    探花郎丑关他屁事啊,为什么要这样?

    短短一天,良驰从第一被一路踹到了第三,不晕才怪,闭上眼之前,面前竟闪现小贱货的脸,啐了他一口:你这样的还能中状元?我呸!

    他怎么就不能成状元了?

    她根本就不了解他有多厉害!

    顶着探花郎的美名,良驰被抬回了家,路上还有几个蠢蠢欲动的小娘子欲掀帘瞧瞧今年貌比潘安的探花,皆被轰的远远儿的。

    探花郎架子好大,大家只好去围观状元和榜眼。

    这或许是他们此生最肆意不羁的盛世年华,少年人骑着高头大马,礼乐开路,春风得意,一夕揽尽京都少女们的倾慕秋波。

    旁人家能中个探花简直就是祖坟冒青烟,不摆个十天十夜的流水宴简直对不起祖宗,可是三房却陷入了诡异的沉痛。

    良婷慧和良婷姝敛眉凝眸,心中哀伤不已,为哥哥叫屈,这应是世上最委屈的探花郎了,因为二叔父挑在放榜前两日出事,又因为长得太好看,被人生生从第一撸到第三,心高气傲如他,没吐血就算好的了。

    一向富贵闲散人的三老爷也没心情打哈哈了,只小心陪着爱妻,难得大大咧咧的良三夫人也有掩面痛哭的一天。

    “娇娇,别哭了,不管怎样四郎也是个探花呀,旁人家求都求不来呢,咱们二叔父当年不也是探花,四十二岁便入阁,当年那些状元和榜眼哪一个不排在他脚下。先不提四郎有真才实学,只我们这份家业就足够助他平步青云,何必为这一两名放不下呢。”

    学渣三老爷哪里知道哪怕是一名对于学霸而言都有着不同的意义,就好比追求武学巅峰的江湖人士,从没听说只想得个第二,甚至第三便罢了的。

    今日之事,于良驰而言无异于奇耻大辱。

    他永远忘不了圣上那戏谑的眼神,探花郎局促不安的样子,宫女窃窃私语说那个唇红齿白的人儿比女人还漂亮……女人,女人,女人……良驰躲在床帐里落下生平第一滴男儿泪。

    然而睡着之后梦里全是庄良珍的呸呸声。

第106章() 
却说余尘行离开后重又折回雅间,歌姬隔着朦胧纱帘娴熟的奏着一曲渔舟唱晚,唱不尽京都一群世家公子的荣华富贵,淡淡的凝合香化成一缕轻烟飘出金猊,良骁眼睫微垂,似在认真听良驰说话。

    身段挺拔而颀秀,五官更是像极了当年的天下第一美人蓝嫣芝,而稍显平庸的大舅舅非但没有拉低这个男人的外貌,反而还将唯一的优点完全的遗传与他,他娘的,长这么高!余尘行口中微酸,谁说男人不会嫉妒男人外貌的,倘他长成良骁这样,该死的庄良珍态度说不定就会好一些,可是他也不差啊,所以她只是单纯讨厌他这个人,讨厌世家的纨绔子弟罢了。

    说起来弄成这样也是自己作的。当日若是假装斯文又专一的……譬如良骁这种假正经的人,也许她……也许就开心呢。想到这里,余尘行目光不由一黯,很快又不屑的哼了声,有什么了不起,反正喜欢他的人多了去,不是吗?他还定亲了,跟京都炙手可热的王六娘,身材比庄良珍火辣一万倍。

    想到高冷又美丽的王六娘,余尘行努力的高兴起来,倒了一大杯酒灌入喉咙。

    他会对那个女孩子好的,很好很好,尊重她,爱护她,不让她伤心。

    温热的酒液夹着呛人的火辣从喉间滑落,直入心扉,有割裂般的疼痛,余尘行眼圈微微发红。

    气氛正酣,江茗走了进来,对良骁拱手揖礼,附耳小声几句,良骁神情渐渐凝重,颔首道:“几时传来的消息?”

    江茗回:“亥时三刻,我们的人刚好遇到当值的曹大人。”

    众人也仿佛感觉到什么,目光转向良骁。良驰坐的最近,“二哥,发生何事?”

    “还是突厥细作的案子,我便不奉陪了。”良骁对众人解释一句。

    一旦有关正事,他素来雷厉风行,干净利落,众人得了一句解释已经很是感动,只见他步伐稳健,匆匆消失在门口。

    良骏本不想与良骁打照面,却见他自廊角转出行色匆匆,一点怒火便从胸臆越烧越旺。

    “良骁,那日以多欺少算我胜之不武,可你此前也羞辱过我,咱们两厢扯平,从现在开始,我自与你公平竞争!”他迈上前一步。

    “公平竞争你嫂嫂吗?你是真舍下礼义廉耻了。”良骁步履不停,面容冷峻,“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她连我都不肯原谅,岂会原谅你这么一个伤她入骨之人?”

    珍珍只是外表柔弱,实则爱憎分明,性烈如火,绝不会原谅伤害她的男人。良骏实在是自以为是,或者是根本就不以为然,只想着如何得到一个女人,至于珍珍愿不愿意则不在考虑范围,就像从前的他,但手段又过于冷酷。

    “她是你的?”良骏面颊绷的紧紧的,“连族谱都不让她上,你配吗?”

    良骁冷笑:“她喜欢,我乐意。她是我的妻,我们再不和,她也不至于放着妻不做去做你的妾。”

    “我……不让她做妾。”良骏抿紧唇角。

    “可惜你这份施舍打动不了她。”良骁讥讽道。

    良骏神色一凛,但觉心口一种绞痛。

    他曾多么渴望得到这样一个小妾,进而变成贵妾……但从未想过“妻”这个字,又总是那样冷酷又现实的衡量着每一步,想尽方法的填满叫嚣的欲/壑,可是不管如何的“折磨”她,“欺负”她,最终都败给了坚硬又柔软的她。

    那样的姑娘应是被捧在手心的,而不是狠狠攥住。

    “你还是先回家安慰你娘吧。”良骁丢下一句话,迈入夜色。

    我娘怎么了?良骏大惊失色,疾步追了上去。

    ……

    良骁回到鲁公府,直奔月华堂,没过多久,一身家常袍子的二老爷便离开二房,也来到了月华堂,三个鲁公府在同辈中最具话语权的男人一夕之间聚在鲁国公的书房,气氛凝重,就连鲁国公身边平素总是挂着笑意的管事也收起了嘴角的弧度,肃穆端然。

    鲁公府已经很久没有碰上“事儿”了。

    “大理寺那面怎么办的事,竟容那贼子信口胡说,胡乱攀诬!”鲁国公眼底一片精光。

    先前细作一案顺藤摸瓜,最后总共抓住了六名突厥贼,其中一位来头还不小,竟是赫赫有名的哥舒一族。这个人掌握着大量在齐情报,身份非同一般。被大理寺监特别“照顾”了几十天才吐露这么一条惊人消息。除了暗杀,他们还主要负责收集大齐的军事信息,譬如探索大齐的卫所制度以及养马业,因着二皇子的关系终于搭上了一位地位非凡的大人,也就是如今的太仆寺卿!

    “放屁!”饶是优雅如二老爷良权,也是炸了!

    他怒目圆瞪:“此子当诛,凌迟也不为过。我乃江陵良氏,官至兵部左侍郎兼太仆寺卿,放着大好前程不要却跟他一个蛮夷勾结。”

    无凭无据,朝廷命官岂容他血口乱喷。

    鲁国公拧眉,瞪了他一眼,示意良骁继续说。

    良骁沉稳道:“无凭无据,大理寺当然不敢给二叔父定罪,他们不过是按章办事,又念着旧情第一时间将消息传递出来,也是冒着杀头的危险。”

    良权唇角绷成一条线,原是多情的桃花眼眸冰冷如霜。这个已过不惑之年的男人狠厉起来竟是俊美的惊人,完全无视岁月法则,可见良二夫人这几年有多难过。年轻时还好,凭着美貌倒也拴住了他,如今年纪大了,他却越发成熟俊美,蜂蝶成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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