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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不用,”娇人儿瞬间挥着小手,垮下小脸。“人家记起来了。”
日色慢,世上最有耐性的情药、最擅折磨人心的毒药,毒性温缓而蛰伏期久远,一旦碰触,便要红尘男女伤筋动骨,绝不是谁死谁亡那么简单。
当年她危在旦夕,赤冽轩服下那药,给她渡了血,忍痛将她那缕魄剥离,含泪求她早点回来,求她早些记起他,求她在没记起他而相见的岁月里,不要厌烦于他。
十几年后再相见,她果然忘了他。变态的药性使然,他越亲近她,她果然越厌烦他;可他若稍稍远离,她忆起他的可能性便越发的低。
兆凌府时他戴在她颈上的鹰击长空玉本可以慢慢唤回那段记忆,偏偏粉碎于某妒夫之手;永生录于此亦有助益,此时强修却于她身心有害;一场深度摄念大概可令她忆起八九成,但他丝毫不敢涉险。
所以他一面生受着她的冷眼,一面毫不犹豫地将那些可能性推远。时时色笑如花,刻刻肝肠似火。
也难怪清宵小酷哥对她欲言又止而愤愤难平,她委实给了他家主子太多苦吃。
果然,她打小便有妖女的做派了。
…
赵明月一个激灵从绝非瞬时的迟滞中回过神,头皮登时麻了麻:这样悱恻地当着锦大醋缸的面儿忆故思人,他不生气,她都替他恼得慌!
深深吸了口空气预备装傻充愣,萦绕鼻间的雅香教赵明月无意识地放松了神经,偏头瞅着抱她回房的男人:“阿斯呢?”
青隽回她以“莫要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眼神:“他怕忍不住将你丢到水里去,先走了。”
赵明月眨眨眼,迅速搂紧她家相公的颈子。“你可别染上这个恶习。”
青隽淡笑着将她放回床上,才欲转身便被一把扯过去,教他家媳妇儿软软地偎着。“吱呀,先前的事我们既已说开,我便再不怪你,你也应该释怀。你心里不痛快,就要跟阿斯他们一样发泄出来,我不喜欢你这般藏着掖着。”
“藏也没藏住,还是教你勘破了。”青隽以额轻碰她的,“乍闻你与冽轩那段少年旧事,我确是不痛快。可是仔细一想,我却不得不感激他--我是真心的,你莫着急上火。”
青隽将小野猫欲炸的毛儿捋顺,揽得愈紧。“当年,如果他自私一点或狠心一些,不放你走,不以身饮毒,那么段玉珣便活不成,你也会跟着灰飞烟灭,再不会教我遇上我成为你的相公、你第一个爱的男人。”
情话真心,很是动人,尚未将思维相当跳跃的小姑奶奶完全迷晕。“你与师兄自小认识,难道不曾了解我同他的这层关系?”
青隽摇摇头:“冽轩不想提,我也不感兴趣。”
话音未落,小姑奶奶便是替段大小姐鸣不平的一声哼唧。
青隽好笑地点点她的鼻尖,“这也是我最感激他的地方。他救活你之后便不许你再留在无方境,你才能回到青城,与我邂逅,非我不嫁。”
赵明月听着,眸儿挣得滚圆:“感激个铲铲!你是个王八蛋,他也好不--”
后面的愤愤教蓦然侵袭的唇舌吞得无声无息。
片刻后,青隽稍稍撤离,漆瞳晶亮,华音魅心。“小乖,你这样骂我,我不痛快了,需要发泄。”
赵明月给他亲得迷迷糊糊的,“嗯…好…”
旋即便觉某只狼爪开始剥自己的衣服,一面拦阻一面道:“吱呀别闹,我还没说完呢。”
“你说。”
“我想修习永生录啊…你别咬我…”
“然后呢?”
“然后替师兄嗯…不许亲那里…”
“替他祛毒?”
“对,毕竟他是我…你轻点…疼…”
“接下来呢?”
“等师兄眼睛复明…嗯…啊…”
…
在男人激烈狂狷的攻势下,某香汗淋漓的娇花终于后知后觉,主动结束了这纯属找虐的话题。事实上,她也没力气再说话了。
感受着身下娇人的柔软,望进那双迷醉的璨眸儿,青隽渐渐放缓了节奏,却仍是将她牢牢占据,不肯退撤丝毫。--恼人的丫头,真以为他能大度地任她一声声唤别的男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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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 当众杀人()
两三日后,夜夜笙歌的赵大小姐好不容易撑着劲踏出房门,很识时务地改变了监督赤某人吃药的想法,毕竟师兄的眼睛,比不得她的小命更。
适逢尚娇绮通过安宁府的终考,成为一名步快,喜孜孜地来找她庆祝,两人便一路逛吃逛吃地抵达了尚家的红货铺子。
打从见面,尚娇绮便开启了兴奋碎念模式,半个时辰也没点迹象。赵明月对于娇气包的各种攻坚克难事迹很有些意外甚至佩服,听了这许久倒也不觉疲累,只是搭眼瞧见那想往已久的招牌,心思便立马飞了过去。
正寻着将小麻雀哄开的由头,便听得尚小步快娇喝一声“小贼,哪里逃!”,待她再撇眼,身畔唯余一股急卷的空气。
这小贼出现得真是时候。
赵明月浅笑着进了店,也不着急唤人来介绍,只悠悠跺到陈列架前,将入眼的金器玉物慢慢揽过。--自打入了金钻,她但凡出街,不是遇见故人便是发生故事,数十次下来,竟还没完整地逛过一处金玉铺子、看完一爿乐坊绣庄。
眼下难得无人搅扰,赵明月乐得清净,专心研究着面前纹路奇特的器物,有些入了定,整间店面仿佛都安静得如子夜山林,静谧得她连隔壁的说话声都清晰可辨。
两道男声,一苍沉一阴柔,压得很低,然而又不够低,明显在预谋某些事,不想让太多的人知晓,似乎又刻意想教少数人听到。
赵明月拧了拧眉,收了大半用来御寒的内力,两人的说话声便模糊了去。她暗叹了口气,没打算多管旁人的闲事,更晓得此处不宜再留。
于是举起手中的黄釉珐琅瓶送往原处。不料瓶底才接触到槅座,瓶身便悄无声息地兀然碎裂。待赵明月从微怔中回转,掌心竟已躺了一把染血的匕首。
“杀人了!露姑娘杀人了!”
几名路人经过店门口,一个惊叫起来,一个不敢置信地张着嘴,另外一个则惶恐地盯着她斜后方。
竟预谋到她身上来了。
望着迅速聚拢并开始窃窃私语的人群与脚下凭空出现的尸体,赵明月眯了眯双眸,俯下身去细细查看。
这是一名年轻男子,身量修长,模样周正,衣着富气,应是贵门公子。此刻,他面色苍白,眼睛圆挣,一副反应不及的惊诧表情。他的一双手,原本净洁俊秀,这时却已沾染了血污,而血污的源头,便是那致命伤所在的喉咙处。
“是知昼公子!”
有人认出死者,立刻大叫道:“迟太守家的知昼公子!”
人群寂了寂,喧哗声更大了。
“露姑娘如何与知昼公子产生过节,痛下杀手呢?”
“露姑娘一向冷情,莫非是知昼公子为姑娘美色所迷,轻薄不成反惹恼了姑娘,以致丢了性命?”
“不能吧?公子素性温文仁厚,从来没做过败德之事。更何况还有辛--”
“嘘…”
见赵明月静静地看过来,两名书生模样的男子停止了揣测,回她以怜悯的目光。
看来群众还是有智慧的。
这个念头才起,一道剌厉的嗓音便骤然响起:“露姑娘,你胆大妄为,白日行凶,是丈着锦侯爷的势吗?”
赵明月撇眼掠见人缝里急欲旋走的一角袍裾,不动声色地送出一股内力,那人便似失去了平衡般,瞬间由人群中摔出,重重地倒在地上。
许是他长得太猥琐,又摔得太狼狈,竟有人忍不住在这凝重的情状下笑出声。
赵明月稍稍倾身,亦朝他勾起唇瓣:“这位乡亲,为何觉得我仗着侯爷的势胡作非为呢?”
那人似教她明媚的模样怔住,呆了呆才缓过神,语气越发咄咄:“如果不是与侯爷关系匪浅,凭你小小一个风尘女子--”
“什么风尘女子?露姑娘可是咱们金镶玉的首席特聘乐师!”
“如此出言不逊,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露姑娘与你有何仇怨,竟让你这般侮蔑!”
在数名金镶玉魁首之迷弟迷妹的讨伐下,其他人也渐渐转了风向,怀疑赵明月被构陷的声浪越来越高。
可是这并不能起到多少正面作用。
赵明月俯视着迟知昼的尸身,神色沉凝。
第一枚棋子已废,有眼睛的俱可看出她是被陷害的。然而正因为如此,幕后黑手的动机才愈显渊深莫测:不为取她性命,却也不容她置身事外。其暗箭所指,是她,还是她身边所亲所爱?
“官爷来了!”
路人某甲的惊叫声里,乌蒙蒙的人群潮水般散开,露出黑漆漆的两排衙差,披坚执锐,弯弓搭箭,神情肃杀,目光骇人。
这阵仗,莫不是将她当成叛国贼人抑或战场强敌了?
为首的男人年约三十,虎目阔庞,看去很有几分正气。他先无声地打量了赵明月一番,待视线再落往地上的尸身,微拢的浓眉立刻因震惊而大开,失声道:“公子!”
旋即便刷地抽出佩刀,凛凛冷光直逼赵明月细嫩的颈项。“来人,将这杀害公子的毒妇拿下。若有反抗,就地处决!”
此言一出,人群又是一阵骚动。“官爷,万万不可。”
“事关人命扈大人慎重啊!”
“大人如果轻率取了露姑娘性命,不仅无法查清公子遇害的真相,恐怕锦侯爷那边也不好交代…”
赵明月先朝人群露出感激的微笑,转而看向那扈大人:“大人请看,公子左手有道划痕,是何缘故?”
扈大人有些意外地抿了抿唇。
见他不动,赵明月也不着慌。“那凶器定是先划破了公子的左手,再洞穿了他的咽喉。”
扈大人眼中怒火犹盛,终究抵不过职业病,下意识撇脸瞧了瞧,不由暗惊,口中却道:“何以见得?”
赵明月轻笑一声,缓缓掀动长睫。“我要是想将公子毙杀于此地,定然会横切开其颈动脉,以防被过多的鲜血溅到,徒增自己的嫌疑。”
扈大人紧紧地盯着她,抬手招过勘验现场的部属。
那部属朝他拱手道:“大人,除了公子身上与那柄匕首,现场并没有其他血迹。依属下之见,此处或许不是案发之所。”
便在此时,扈大人眸光一冷,闪过几道杀机,虽然极快极隐匿,赵明月却清晰地感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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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最后两天,酷暑即将过去,亲们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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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 请她入瓮()
他为何想杀自己的部下?
是因为…他在接近真相么?
人群喧哗更甚,认定金镶玉魁首被设计的声音又多了数道。扈大人神色复杂地望着赵明月,似在掂量着什么。终于,他慢慢地移开了佩刀,沉声道:“鸣深,确认一下,公子的伤口是否为那匕首所致。”
“不用了!”
伴随着细嫩而果决的嗓音,一道娇小的身影自人群中闪出。尚娇绮一瞬不瞬地盯着迟知昼的尸身,惯常艳俏的小脸此刻专注而沉凝。“伤口必定是那匕首的同款所造成。”
言罢抬脸朝扈大人道:“扈大哥,迟哥哥被害,事发突然,案情扑朔,我们须得细细研判才好。”
做得好!
赵明月静睇对她淡然而视的娇气包,小心肝朝肚子里落了落。
倘若绮绮上来便莽莽撞撞地护着她,想必这案子就没有绮绮参与的空间了。如今绮绮言语间与受害人及明显对她有暗黑盘算的金钻市公安局长多有亲近,鉴于强大的舆论压力,那扈大人也是不方便当着民众的面将她怎么样的。
果然,扈局长不动声色地压下眼底的狠意,点头道:“既然如此,先将嫌犯收监,待本官将案情禀告给太守大人,再做定夺。”
两排兵差随即收起武器,抬起迟知昼的尸身准备回府。
“不行!”
一拨人正要踏出店门,沉寂多时的某棋子忽地蹿到赵明月身前,高叫道:“谁不晓得尚郡主与你交情匪浅。要是由她来查这个案子,岂不是会偏帮于你?我反对!”
赵明月觑着这跳梁小丑,只觉好笑又可气。若非情势不允,自己大概已经踹了他好几脚。
尚娇绮本正与一名兵差辩争,不许他给赵明月上枷,闻言柳眉倒竖,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便给了那人一串连环踢,直踢得那人一把鼻涕一把泪。
不待他再哀嚎出声,尚娇绮又抬脚朝他脸上盖了个清晰的鞋印,厉声道:“大胆刁民,扈大哥断案公允、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