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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待他再哀嚎出声,尚娇绮又抬脚朝他脸上盖了个清晰的鞋印,厉声道:“大胆刁民,扈大哥断案公允、明察秋毫,你知道的事情,难道他会疏漏吗?此案我即便参与,亦只是听命于迟太守与扈大哥行事,如何能左右得了结果?反倒是你,出言不逊,字字诋毁官家,居心何在?!”
那小丑教她唬得一愣一愣,还欲分辩。见尚娇绮又有开踹的兆头,忙捂着脸滚往旁边,不敢再置一词。
扈大人扫了眼尚娇绮,再掠过对他们满眼不认同的百姓,明白这看似娇蛮的郡主娘娘已然切断了自己悄无声息处决“凶手”的后路。如今虽带了露华浓回衙,却最多只能将她关押两日,且须好生看顾。否则一旦这位与锦侯爷关系莫测的美人发生什么意外,迟大人与他怕都脱不了干系。
思及此,很有些发泄意味地瞪着正默默爬远的某小丑:“刁民猖狂,胆敢寻衅,阻挠官府办案,居心着实叵测。来人,带回衙门严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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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衙门的路上,尚娇绮一直紧搂着赵明月,时不时小声安慰着,教她不要担心害怕。
赵明月抬眸望望森然洞开的地牢大门,再瞧瞧欲言又止的尚小步快,抬掌贴上她的手心,轻拍着安抚,指尖划过,飞快地画出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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扈局长令其他人候在门外,独自领了赵明月进去,在一间牢房前站定。“扈某职责所在,委屈姑娘暂居于此了。姑娘既与锦侯爷颇有渊源,小衙绝不敢怠慢。”
言罢指指身畔几名狱卒,“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他们去办。”
赵明月收回悠悠参观地牢基础设施的视线,好整以暇地勾了勾唇:“小女子身份低微,读书不多,却时刻不忘长辈们教过的一个道理:做人做事,不求利国利民,却须循着良心。便是给人利用、受人胁迫,良心亦不可弃。或许我们有苦衷,无法凭借一己之力战胜邪恶,然若顺从、妥协,只会在泥淖里越陷越深,最终也保护不了自己的亲人、爱人。若能坚守信念、秉持正气,安知不会有暗中观望的强者相助,提携我们至光明之中呢?扈大人,你身居重位,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万请大人秉公持德、凡事三思,不要让朝廷失望、教百姓寒心。”
“大胆!我们大人向来办案公允、清廉守礼,何时轮到你这个刁妇来教训?!”
“我也没说他不清廉啊。”
“你--”
“住口!”
扈大人一声厉喝,自赵明月开始说话时便紧盯着她的目光此刻越发古怪。“久安私事,不劳姑娘费心,姑娘还是当心自己吧!”
随即朝她一抱拳,唤了方才同她呛声的那名狱卒,头也不回地出了大门去。
扈久安,算是条汉子。
赵明月轻轻挑眉,随即开始一间一间地参观起牢房来。
毕竟只是暂时拘留之所,房间不少,有人的没几个。
“姑娘可是对这牢室不满意?”
“姑娘喜欢大间还是小间?阴面还是阳面?”
“姑娘想睡在床上还是打地铺?”
有了前面那位伙伴的例子,留下的三名狱卒对这位来头不明的嫌犯很有些顾忌,言语竟颇为谦顺。
赵明月回眸觑着三人,莞尔一笑:“给我来套独卫的小户型就成,另外再帮我准备浴桶、热水和洗漱用品。我喜欢睡床,铺盖要手弹棉花做的,床帐要透明但不透光的,睡衣嘛…”
以两指捏起狱卒小甲捧着的白色囚服:“这料子太差了,我穿着会过敏,换成贡缎的。”
?
狱卒小乙热泪盈眶:“姑娘,贡缎是宫里的贵人们用的,您让小的们去哪里找啊?”
狱卒小丙一脸蒙圈:“请问姑娘,‘毒味’是什么?睡在气味有毒的房间里,对您身体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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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人仰马翻之后,三名可怜的狱卒终于按照赵大小姐的要求将牢房勉强布置妥当,伺候大小姐用完特意从酒楼里订的小炒,迫不及待地便收拾了食盒奔出老远,生怕她再提出什么匪夷所思的要求。
赵明月目送他们撒丫子飞开,恶作剧得逞般地笑着走进小小的浴室,褪了鞋子跨坐在浴桶边缘,探下脚去搅动微烫的清水,颊上的梨涡显得放松而惬意,唯那双明眸,闪烁出枕戈待旦的辉光。
惯于享乐如她,甘愿待在这条件简陋的牢房里,自然不是泡个热水澡、睡个觉,一切不过是障眼法,用来麻痹某位或者与凶手、或者与受害者关系密切的神秘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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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5 来者何人()
脚泡得差不多,赵明月弯腰去够搭在斜前方桶沿上的干布。眸光流转间,蓦地瞥见后方黑影,心叹“来得这样早,当真嚣张”,手上已劈溅出大片水幕,朝那黑影兜头扑将过去。
来人似乎志与她相斗,只退让着防守,似乎还教她凌厉的攻势怔住般,动作明显迟缓。
赵明月见此人身形颀俊,姿态清卓,一双眼睛透过玄色面甲淬出慑人的光芒,越发不敢掉以轻心。倚仗自己灵活娇小,集中拳掌之力连攻其下盘,竟迫得他步步撤避,旋身蹿入床帐。
一点攻势都没有,莫非不是敌方?
赵明月心下思揣,动作仍然迅捷。三两下便追上那人,掐住其肩背。那人闷哼了一声,声线似曾相闻。赵明月微一愣神,那人便趁势摆脱了她的指爪。
两人又在床帐间拆了数十个近身招,终教赵明月夺得主动,凌空将那人制于床上,以指锁喉,冷喝道:“你是什么人?受谁指派而来?!”
那人不语,唯锐眸轻闪,隐有蓝光跃出。
赵明月心念一动,另一只手直朝他面部抓去。那人则倏地抬臂揽住她的腰肢,将她扯向自己。
面甲移开的刹那,熟悉的冰雪容颜映入眼帘,赵明月不由挣圆了美眸:“师兄,你怎么来了?”
随即惊喜地抚上那双纳尽月华星光的湛蓝眼眸,“你的视力恢复了?早知道拿永生录威胁你这么管用,在你中毒那日我就该--唔…”
蓦然被掉了个个儿压在身下,被封住了檀口狠亲,赵明月不免一囧,不由分说便狠咬某霸王探往纵深的舌。
赤冽轩拧眉松开她,恨恨道:“小妖女,你越发胆大妄。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就敢独自冒险。”
“谁冒险了?我是杀人嫌犯耶,官差要带我回来讯问,我没有理由拒绝吖!再说你们不是一直在我周围部署着暗卫么?怎么就成我一个人了?”
“你--”
赤冽轩气结地瞪着一脸理所应当的小妖女,复教她急急推搡:“你快走啦,别影响我的计划。”
“你的计划?”赤冽轩依旧压着她,语气阴沉沉的。“在此静候一夜,引来真凶的同党,探出点蛛丝马迹么?”
赵明月轻哼:“你们既看明白了,何故还来捣乱。”
“倘若你无法全身而退呢?”
“那肯定是你们背后碎念,长了敌方志气,灭了我的威风。”
见蓝眸遽然泛红,光焰可怖,赵姓小妖女忙绵软着小手捋上某霸王的背。“好了好了,我听你的。你眼睛才好,可不能随意动气。”
顿了顿,又有些不甘心。“你倒是说说,想到什么更有效的法子了?”
赤冽轩终于松开箍制,将她拉起坐好,抚着她的后脑勺道:“半个时辰后,锦兄会过来,幻作你的模样,见机行事。”
“果然是个更有效的办法,风险也低。”赵明月点点头,笑眯眯扯扯她家师兄的衣袖:“那咱们便在一旁躲着,瞧瞧热闹呗。”
赤冽轩环顾下四周,摇头道:“不成,这里条件简陋,阴森潮湿,你再待下去,要生病的。”
赵明月拧了拧眉:“那我也不便离开太久,总不能明日堂审也要阿斯替我吧?”
“你还真想过一把嫌犯的瘾?”
赤冽轩这回没再动怒,只点点她的额,无奈轻笑:“你若坚持在此,我也奈何不得。看来等下只好独自去慰问迟太守了。”
下床理好衣物,尚未走出几步便觉一阵香风萦鼻。前刻还坚定作守株待兔状的某大小姐已动如疯兔地抢至牢门外,一脸不满地回头瞅着他:“快点啊,一个大男人磨磨蹭蹭的。我若是生了病,赔得起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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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知昼遭厄横死,尸首尚停在殓房。迟太守暮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自然未有大办丧事之心思。
赵明月伏在太守府高墙外,望着教如豆烛光衬得愈显凄伤哀恸的两位遇难者家属,不由暗叹:果然是好人不长命,好官少后福。这传说中业绩卓著且积极响应计划生育政策的金彤帝都行政长官,怕是无人送终了。
那迟夫人身形孱弱、面色苍白,哭着哭着便咳嗽起来,止也止不住。迟太守顾不上伤心,忙唤了丫鬟扶她去休息。迟夫人被丫鬟扶着,忽地将温声关切自己的夫君搡出老远,口里呢喃着“报应”之类的字眼,眼中怨念隐约地踉跄而去。
赵明月凑到赤冽轩耳畔道:“她有病吧?”
赤冽轩默了默,“你还真是脱胎换骨得彻底。”
意思很明显,这二位跟段玉珣关系匪浅,她却完全没有相应的记忆。
“迟伯父是--”
“嘘…”
赤冽轩才开启科普模式,小白眼还没翻完的某如假不包换大小姐就竖起葱指示意他噤声,再指指内堂。
三四名安宁府扈属匆匆迈入,一面向迟太守低语,一面递上乌漆寒沉的一柄匕首。
赵明月撇脸瞧瞧赤冽轩,发现他望过来的双眸中亦含着同自己相似的思绪。偏了偏脑袋,拧眉道:“他们内力不浅,刻意布了气障,听不大清。”
赤冽轩淡淡牵唇:“那便到堂内去听。”
说话间已揽了她的腰,腾空轻轻一个飞踢落在了堂外,旁若无人地便往门里迈。
“什么人?!”
四名高手瞬间察觉,转身之际已是刀光粼粼。
迟太守抬眼望见赤冽轩,手中的匕首不觉滑落。“赤殿下,如何忽地大驾?占坤未曾相迎,望殿下恕罪。”
“迟伯父不必多礼。”
赤冽轩抬手免去他的跪拜之仪式,指指身侧接了匕首仔细端详的某姑娘。“听闻伯父陡逢祸事,我与师妹特来相助。”
迟占坤闻言,眼中悲意再起,神色却不由多了三分惊喜,即刻作揖道:“多谢殿下屈尊,占坤不胜感激。多谢--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赵。”
赵明月方才已以绸帕遮面,这会儿只露了双眸在外。凉凉觑了他一眼,便又将头低下去。
虽说这迟太守丧子哀痛,又与她帅爹相熟,但不分青红皂白便令人拘了她,多少有些可恶。倘若她没有背景没有头脑,说不定连牢房都没机会进,直接便在凶案现场死于乱箭之中了。
迟占坤微愕,似乎没料到她态度如此冷淡,却也无心多想,只忙请二人上座,唤人烹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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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6 重重疑云()
赤冽轩觑了觑迟占坤躬身所示之上首座榻,没有移步过去的意思。只随着他家架子大得师妹,在西侧坐了下来。
迟占坤自然不敢在剩下的上首或东侧落座,隐约察觉到某大爷的怒意,心下更是惶惑。正要拱手再请,却教早收了刀刃的四名府差之惊叹声打断。
为首的那位打从赤冽轩现身便若有所思,此刻终于掩不住一脸兴奋,朝赤冽轩躬身道:“敢问殿下,可是战宇千岁?”
赤冽轩略略颔首。
那府差越发兴奋,连嗓音都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小衙鸣深,见过战宇千岁。常闻殿下与银璈镇国云公爷交战,因不忍生灵涂炭,遂共商和谈事宜。不料有小人为一己私利,残杀了银璈使臣,意图离间。幸得殿下多智善断,短短两日便查出真凶,促成两国十年和平。”
一面说着一面转向迟占坤:“大人,只要殿下愿意指点一二,杀害公子的凶手将插翅难飞。”
迟占坤虽与赤锦凛帝有些旧日情分,对眼前这位低调深沉的子侄辈千岁爷却所知甚少,如今听得鸣深之言,立时激动难抑地朝赤冽轩致礼道:“方才殿下所指相助之事,莫非是犬子…”
赤冽轩撇脸看向表情静漠的某“凶手”:“师妹,你觉得我应不应该帮他们?”
赵明月朝他挑挑眉,似笑非笑地望着鸣深:“我觉得你话太多了。”
只这一句,鸣深的神色瞬即变得古怪。“姑,姑娘…”
“凶手不是已然被你们捉拿收监了么?如何还需要查探?莫非小官爷怀疑此中有隐情?”
鸣深望着那双比在凶案现场时还要镇静的璨眸,稳住心神道:“不敢瞒姑娘,此案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