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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像是根结分明的白竹子,凉丝丝的,不弱气。夏竕的小爪子看起来肥嘟嘟,其实掌心粗粝,是一双常年握过兵器的小手。武人体温偏高,被文人的大手紧紧的握着,有点冷,有点软,大掌套着小掌,无端的觉得有了依靠,耍起脾气来也有了底气。
连父子练了一下午的字,中间就放开了手让夏竕自己稳固。夏竕知道吵闹对汪云锋没用,打架汪云锋更是不怕,各种泼皮耍赖的法子都试了,一概没用,最后只好暂时的服从。
对于一个士兵来说,换一个兵营就换一种生存法子。他夏竕天不怕地不怕,汪云锋算跟毛。
艳阳缓慢的爬下高山的时候,汪云锋重新换了伤药,一手拉着夏令寐,一手被夏竕拖着,晃悠悠的出了山庄。
途中,正巧与武林盟主九方羲碰见了。夏令寐避嫌似的先入了马车,夏竕已经甩开汪云锋跳到了骏马上,差点抢到马鞭想要甩掉汪云锋就此离开。
江湖人跟官府中人历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不过九方羲接手武林盟主之位,大约知晓前盟主韩一钒与夏家的关系,对汪云锋也就不吭不卑,不冷不热。简单的打了招呼,就笑道:“今夜庄里略备了水酒,本盟主邀请大家一起乐一乐,不知道汪公子可有闲暇?”
汪云锋咳嗽了一声,右手按压在腹部伤口位置,面色苍白:“盟主有请,汪某定然早回。”
九方羲点了头,颇不为意的望了望马上的夏竕一眼,掉转头走了。
汪云锋上了马车,拉下帘子,握紧了夏令寐的双手:“东西都清理好了?”
“嗯。”
“那走吧,别回头。”
夏令寐倏地一笑:“好。”
闲云庄方圆几十里都是山庄的产业,要去最近游玩的镇子骑着快马最少也要半个多时辰。从马车周围看,也只有睡得深沉的卷书和驱马的白砚,再无其他仆人。夏竕那野兽般的鼻子却早就嗅到了一路上众多熟悉的气息,不单有汪家的暗卫和夏家的影卫,甚至于护送他的孔先和武生也隐藏在了周围。
夏竕是个精怪的,又从小被夏将军的人保护着长大,知道自己去了哪里都不用担心孤身一人,可今夜的护卫似乎太过于庞大了。他坐在睡死了的卷书肚皮上,丝毫不觉得马车颠簸,不一会儿就拿出小石头打天上飞过的鸟雀,尽捡一些陌生的玩意儿打死,马车一路飞扬过去,周围都是一圈的鸟儿尸体。不多时,就看到飞刀盘旋在了马车上空,最后抓到了他的脑袋上,他射死一只鸟,飞刀就伸起脖子叫一声,颇有点狐假虎威的味道。
吴家镇,周围环山,一条小河将小镇东西分开,岸边店铺林立。因为靠近闲云庄,周围来往江湖人颇多,将名不见经传的镇子给烘得热闹非凡,到了节日更是人来人往。
河灯,酒香,曼妙的女子和粗狂的江湖人相得益彰,一派和乐。
夏竕第一次在小镇上逗留,见到完全不同海边的热闹,慢慢的就显露出孩子心性来。看见有小童坐在父亲的背脊上,他问也不问,自顾自的飞到白砚的背上,岔开两条短腿指使着对方买这买那,手上还抓着一把烤肉吃得口沫横飞。身后跟着摇摇晃晃似醉非醉,抱着无数好吃好玩的卷书,再往后才是汪云锋和夏令寐。
这两人冷战了差不多十年,如今倒是第一次携手上街游玩。
汪云锋细细的搓着她的手指,眼神清淡,嘴角含着一丝微末的笑意,神态闲适中透着股满足。夏令寐跟在他身边,不再是以前骄蛮强悍的姿态,倒成了以夫为天的贵妇,娴雅而高傲。
夜风凉爽,柳树重重,灯火阑珊中,俨然就是一对天造地设的恩爱夫妻,一路上不知惹了多少红眼。
不过,现在越是甜蜜,往日的苦楚就越是容易冒上头。
夏令寐走着走着就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我记得有一年,你千方百计的翘了学跑到外面去玩。我以为你是被人欺负了,偷偷跟着,哪里知道你进了金玉满堂。”
金玉满堂是北定城有名的金玉铺子。每一年都会出最新式样的饰品,很得官宦世家妇人们的喜爱。她说的那一次汪云锋记得。
“我买了一根玉簪子,如今不是在你的梳妆盒里面么?”
夏令寐哼了哼:“那哪里是给我买的,是你送给令涴的生辰礼物,被我要来了。”
汪云锋苦笑。当年他送给夏令涴的东西何其多,大部分都被夏令寐想着法子到了她自己手上。
这等小镇就算有金玉铺子也没有北定城那般的精巧饰物。汪云锋想了想,带着夏令寐来到一个书画铺子,找掌柜的要了上好的纸笔,什么也不用看,抬手就勾勒出了一名翩飞女子的身姿。
白玉的面颊,柔韧的腰肢,飞扬的红鞭,一身绯衣在竹林里舞动。女子在中,青绿竹叶之后,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灰衫男子静立注视着。
店小二凑过去看了一眼,忍不住赞叹了几句,再抬头一望,惊讶道:“这画中女子不就是夫人么?”那灰衣男子自然就是汪云锋了。
一下子就引得店铺中众人围观,更有酸不溜丢的书生吟诗:“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说得夏令寐都忍不住红了脸,只恨从此朝朝暮暮,似他下笔如有神般,能够将对方记在心底深处。
这一夜,夏令寐心满意足,夏竕撑得肚皮滚圆,汪云锋好像早已忘记武林盟主之约,带着妻儿一起住进了小镇最好的客栈。
夜深人静,天黑如墨。
敞开的窗棂中,飞刀扑腾着身子冲了进来。
厅内,孔先和武生的双眸已经闪动着嗜血的光芒,黑子与白子一人靠在窗口,一人立在门边,白砚一脚将睡得死猪样的卷书给踢了起来,众目都转向残忍冷漠的汪云锋身上。
“来者,杀!”
三七回
不知道哪里来的一阵风,呼啸着从酒鬼的耳边刮过,再回头,酒鬼只看到整面墙被砸出了一个大缺口。
庄生跌跌撞撞的从那个缺口中爬了起来,若无其事的抹了一把嘴边的血迹,嗤笑道:“你自己被汪云锋看出了破绽,还借题发挥到我的身上,把我当作傻子?”
九方羲长身玉立,冷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龌龊的心思。”他单手虚空一抓,狂风再起,本就立不稳当的庄生差点就这么飞到了九方羲的爪子下:“你是真的喜欢上那有夫之妇,嗯!”
庄生十指深深的陷入了墙砖里面,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说什么屁话。让我去勾引那有妇之夫的人不就是武林盟主你吗?现在居然说我假戏真做,笑话。我怎么不知道采花贼有真心。盟主,我看你是自己看上了那深闺贵妇吧?也是,她那种端庄娴雅的女子比寻常游荡江湖,遇事只会叽叽喳喳牢骚抱怨的丫头片子们更能勾起男人的独占欲。”他抖了抖衣摆,站直了:“盟主,你这欲擒故纵的把戏别以为所有人都看不出。”
坐在周围的江湖猛汉们闻言都惊诧大叫,有人露出了深思的神色,显然信了庄生的挑拨。
庄生还嫌弃不够,“我听说,汪云锋带着他的家人出门之前,可是与盟主你碰面过。看门人都知道,当时是盟主你亲手恭送他们离开。这会子,他们没有回来你倒是假惺惺的推到了我的身上。汪家人在庄子里住了这么多时日,他们可曾想过要离开?事实上,他们只见着盟主一面,就失了踪影。盟主,其实你是故意让汪家人走的吧?”
已经有人呼啦啦的站起来,砍刀狠狠的将桌面劈成了两半:“九方羲,你把我们当作傻子!”
闲云庄是前武林盟主韩一钒用私房购买的私产。之后,韩一钒打遍天下无敌手,成了名门正派公认的武林盟主,他不是个委屈自己的主,就依然住在了有山有水的闲云庄,一住就是十多年,在江湖上也就逐渐把闲云庄当作了武林盟主的庄子,莫名其妙的从私家产业变成了武林人的公家产业。韩一钒有的是银子,不缺一个小小的庄子,在被九方羲打败之后,也就明言会搬离闲云庄,给新盟主腾挪位置。
武林人不是傻子,不费一句口舌就吞了闲云庄,韩一钒也不是闷声吃亏的主。就算人走了,茶也凉了,可他对闲云庄的暗中掌控依然是十拿九稳。原来的旧奴仆都散了,可新添加进来的依然有大半都是韩一钒的人,长年累月的挑拨庄子里来白吃白喝的武林人与新武林盟主的矛盾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九方羲在今夜苦等汪云锋不来,这才猜测跟踪汪家人的杀手们说不定早就死在荒郊野外。好不容易到了子夜,收到新的消息之后他才开始发飙,要彻查叛徒,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对夏令寐有妄想的庄生。却不想庄生是个滑头,骗女人骗多了,骗男人那更是腹稿都不用,口沫四溅,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
最后众人达成一致,先去抓了汪云锋一家子再说。
“呸!”马背上的庄生一边骑马一边不停的吐血水。九方羲是他的雇主,下手自然没有轻重,坏了他的大事,没有当场宰杀了庄生算是手下留情。
酒鬼策马在他身边寸步不离,轻声问:“那汪御史真的是朝廷派来整治武林的前锋?”
庄生笑嘻嘻:“谁知道。据说汪云锋与九方羲私下喝茶,具体说了什么内容我们这些莽夫哪里知晓,还不是盟主说什么就是什么。就算他真的要把武林都卖给朝廷,我们也反对不了。”
“那盟主为何又要去追杀汪御史?”
“因为汪云锋是条不听话的狗,很多时候他是不择手段的孤狼。也许盟主想要私吞江湖这块大饼,朝廷肯定不同意。汪云锋手下那批人肯定是察觉了盟主的打算,所以才急急忙忙的护着自己的主子赶快逃逸。说不定过不了多久,朝廷就要派兵来剿灭了我们这群不听话的武林人。与其等着汪云锋来宰杀武林,不如武林人先杀了他一家子祭天,然后与朝廷分庭抗礼。”
酒鬼咋舌:“好大的胆子。”
庄生瞥了酒鬼一眼:“呵,你还真的信了?”
酒鬼手上还提着一壶子好酒,在马背上还不停的喝着:“我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九方羲会让所有武林人相信朝廷容不下我们。”酒鬼自己没发觉,他已经开始直呼武林盟主的名讳。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坐着颠簸的背脊猛地一震,咬出两个模糊的字:“内,乱。”
庄生无声的大笑,黑夜中,一双眼睛晶晶亮:“如果汪御史死在了武林人的手上,掌控大雁朝一半命脉的世家会如何暴怒?作为夏家子女的夏令寐若是被人先/奸/后杀,掌握着后宫的夏皇后,和掌握了六分之一兵权的夏将军,会不会逼得皇帝派兵围剿所有武林人?就算朝廷能够隐而不发,盟主也会让这件事演变成朝廷对武林人的挑衅。到那时,江湖豪杰们就算不把这武林盟主当一回事,也必须围绕在他的身边,听其号令,与朝廷针锋相对……”
不同于酒鬼的直言,庄生口中的‘盟主’两个字反而透着股嘲笑和轻蔑,在这静谧的森林中,与那毒蛇在树干上的滑腻游走声一样,让人闻知发颤。而他的眼眸,更似那野兽在黑夜里半眯着灯笼似的眸子,正一瞬不瞬的盯着捕食的猎物。
酒鬼觉得空气中有什么压得呼吸沉重,他恍惚的想到多年前他去安国寺看到的那一位小郡主,如果没有料错,那位小郡主正好姓夏,是当今赵王的掌上明珠。那时候,他就已经受命于九方羲,暗中收集夏家的信息了。显然,夏家人也是长年累月游走在刀锋边缘,那么小的孩子面对暗杀者也能够无动于衷,面不改色。
“这两日,汪御史的书童一直与我拼酒。”
庄生短笑一声:“你知道汪御史最擅长的事情是什么?”
“说。”
“以小见大。也许,他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发现了……”庄生稍微凑近酒鬼,轻轻吐出两个字。
真相,在马蹄声乱糟糟中被掩盖,践踏着众人那纷杂慌乱迷茫的心思。庄生就算是在疾跑中也依然老神在在,突出了一名采花贼该有的风度。
途中,不停的有消息过来,九方羲的周围陆陆续续围拢了一群黑衣人,悄无声息的,如猎豹一般疾奔在这群人的周围,安静而危险。
他们进入了小镇。
长长的河道里的花灯已经远远的飘走,一点点明明暗暗,似乎引着亡灵走向地狱的尽头。庄生还没来得及调整气息,前方已经有人骚动了起来,在不远的半空有高楼在燃烧着,民众的呼救声,救火的扑水声,还有压抑在里面刀锋割破人体血肉之躯的钝声,血腥气和木头燃烧的烟火味熏得人欲呕吐。
庄生悄无声息的放缓了脚步,缓慢的贴在马肚子的下面,让骏马随着众人的坐骑一路冲入人海里。半路,他跳下了马,仔细在夜空中辨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