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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钗-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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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琪心里一阵犯酸,便道:“我看不如求宝叔叔送给你好些。他房里已经有袭人、晴雯、麝月、碧痕等人了,还要一个龄官做什么?”

    宝玉听了这话,不禁皱眉道:“晴雯晴雯被太太撵了出去了。”

    安琪一惊,问道:“怎么回事?什么时候撵的?”

    宝玉道:“就是昨晚。晴雯的病还未好,这么一出去,也不知道怎么呢。如今我不能去看她,只能求你帮我去探望一下。起码让我知道她平安,我也放心些。”

    安琪问道:“为什么撵她出去呢?”

    宝玉红了双眼,道:“太太嫌她长得好看,又说五儿跟我玩笑不该,如今也一并撵了出去了。还有两个小丫头,因为避嫌疑,也给撵了。”说着,又向贾蔷道:“你还要我求太太将龄官要在房里,这不是令我惹太太不痛快,推龄官去死么?”

    贾蔷叹气道:“我原不知是因为这个缘故了。既然如此,那便只有让各人都听天由命了。”

    安琪正要说话,宝玉又道:“你好歹替我走那一趟罢。”

    安琪只得点头道:“那好,我去看看,好不好的,晚上遣人来给你回话。”

    宝玉点头答应,又向安琪问:“你们说怪不怪?咱们以前平日的话,太太好像都知道似的,昨晚便拿出来说。”

    安琪半晌不语,问道:“你怎么想呢?”

    宝玉道:“我料想定是有人给太太告状了,只是不知道是谁。”

    安琪忽想起了之前袭人和晴雯争执,晴雯说的一番话来。于是向宝玉道:“其实我或许知道是谁说的,只是又没有证据呢。”

    宝玉问:“是谁?”

    安琪道:“袭人。”

    宝玉怔了怔,半晌说不出话来。

    贾蔷听说了,忙道:“休要胡说。怎么会是袭人呢?”说着又拉了拉安琪的衣袖,劝她不要多话。

    安琪却不理贾蔷,自顾自地道:“先前媚人被撵出去,晴雯已经怀疑是袭人做的了。她说曾经与媚人几次瞧见袭人从太太的屋里鬼鬼祟祟的出来,可不就是她么?”

    宝玉听了这话,三魂丢了两魂。半晌才向安琪拱手道:“你替我去看看晴雯罢,晚上我等你的信!”

    说罢,也不等安琪说话,转身便要出房门而去。

    贾蔷见宝玉魂不守舍,心里不放心,于是遣了两个小厮一路护送回荣府。

第114章 惑奸谗3() 
这晴雯当日系赖大家用银子买的,那时晴雯才得十岁,尚未留头。因常跟赖嬷嬷进来,贾母见他生得伶俐标致,十分喜爱。故此赖嬷嬷就孝敬了贾母使唤,后来所以到了宝玉房里。

    这晴雯进来时,也不记得家乡父母。只知有个姑舅哥哥,专能庖宰,也沦落在外,故又求了赖家的收买进来吃工食。赖家的见晴雯虽到贾母跟前,千伶百俐,嘴尖性大,却倒还不忘旧,故又将他姑舅哥哥收买进来,把家里一个女孩子配了他。

    成了房后,谁知他姑舅哥哥一朝身安泰,就忘却当年流落时,任意吃死酒,家小也不顾。偏又娶了个多情美色之妻,见他不顾身命,不知风月,一味死吃酒,便不免有蒹葭倚玉之叹,红颜寂寞之悲。又见他器量宽宏,并无嫉衾妒枕之意,这媳妇遂恣情纵欲,满宅内便延揽英雄,收纳材俊,上上下下竟有一半是他考试过的。

    这天安琪得了宝玉的嘱托,于是乘了马车,与绿娥到了晴雯家。

    安琪命绿娥在外头候着,她肚子掀起草帘进来,一眼瞧见晴雯就睡在一领芦席子上,幸而被褥还是旧日盖的。心内不知自己怎么才好,因上前含泪伸手轻轻拉她,悄唤了两声。

    当下晴雯又因着了风,又受她哥嫂的歹话,病上加病,咳嗽了一日,才朦朦胧胧的睡去。忽听得有人叫她,强展星眸,一见是安琪,又惊又喜又悲又痛,忙一个死拽住安琪的手。

    咳嗽了半日,晴雯才问道:“你怎么来了?”

    安琪眼睛一红,道:“我听说你病了,又被撵了出去。况且宝二爷来找我,叫我来看看你,他心里不放心你啊!”

    晴雯哭道:“你回去只说我好罢,别叫他担心!”

    安琪转身拭泪,半晌才回过头来道:“你顾你自己罢!”

    晴雯道:“阿弥陀佛,你来的正好,且把那碗茶倒半碗我喝。渴了这半日,叫半个人也叫不着。”

    安琪听了,忙拭泪问道:“茶在哪里?”

    晴雯道:“那炉台上就是。”

    安琪看时,虽有个黑纱吊子,却不像茶壶。只得桌上去拿了一个碗,也甚大甚粗,不像个茶碗,未到手内,先就闻到油膻之气。

    安琪只得拿了来,先拿些水洗了两次,复又用水涮过,方提起沙壶斟了半碗。看时,绛红的,也不太成茶。

    晴雯扶枕道:“快给我喝一口罢!这就是茶了。不比得以前在府里的茶!”

    安琪听了,先自己尝了一口,并无茶味,苦涩不堪,只得递给了晴雯。

    只见晴雯如得了甘露一般,一气灌了下去。看得安琪眼泪直在眼眶打转,连自己的身体为何物也不知道了,一面问晴雯:“你有什么话要我跟宝二爷说的?趁着没有人,你快告诉我罢。”

    晴雯呜咽道:“有什么可说的?不过挨一刻是一刻,挨一日是一日罢了。我已知横竖不过三五日的光景,就好回去了。只是一件,我死也不甘心:我虽生的比别人略好些,并没有私情密意勾引宝玉怎样,如何一口死要定了我是个狐狸精!我今日既担了虚名,况且没人远限,不是我说一句后悔的话,早知如此,我当日”说到这里,气往上咽,便说不出来,两手已经冰凉。

    安琪叹了叹气,又安慰了晴雯一番,便道:“你睡吧。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你!”

    晴雯只得含泪点了点头。

    一时间,安琪坐着马车回了府里,又遣可信之人,给宝玉回了信,不过也是说些不痛不痒的话,以免宝玉担心。

    不想,才过了两日,便听说晴雯已经去了!

    安琪心里十分难过。这日进荣府来看黛玉,顺便到宝玉房里去了。

    那宝玉因晴雯素日素喜之冰鲛縠一幅,楷字写成,名曰芙蓉女儿诔,前序后歌。见安琪来了,便相邀一齐备了晴雯素日喜欢的四样吃食,于是黄昏人静之时,命那小丫头捧至芙蓉前。先行礼毕,将那诔文即挂于芙蓉枝上,乃泣涕念曰:

    维太平不易之元,蓉桂竞芳之月,无可奈何之日,怡红院浊玉,谨以群花之蕊,冰鲛之縠,沁芳之泉,枫露之茗,四者虽微,聊以达诚申信,乃致祭于白帝宫中抚司秋艳芙蓉女儿之前曰:窃思女儿自临浊世,迄今凡十有六载。

    其先之乡籍姓氏,湮沦而莫能考者久矣。而玉得于衾枕栉沐之间,栖息宴游之夕,亲昵狎亵,相与共处者,仅五年八月有畸。

    噫!女儿曩生之昔,其为质则金玉不足喻其贵,其为性则冰雪不足喻其洁,其为神则星日不足喻其精,其为貌则花月不足喻其色。姊妹悉慕媖娴,妪媪咸仰惠德。孰料鸠鸩恶其高,鹰鸷翻遭罦罬,薋葹妒其臭,茝兰竟被芟鉏!花原自怯,岂奈狂飙;柳本多愁,何禁骤雨。偶遭蛊虿之谗,遂抱膏肓之疚。

    故尔樱唇红褪,韵吐呻吟;杏脸香枯,色陈顑颔。诼谣謑诟,出自屏帏,荆棘蓬榛,蔓延户牖。岂招尤则替,实攘诟而终。

    既忳幽沉于不尽,复含罔屈于无穷。高标见嫉,闺帏恨比长沙;直烈遭危,巾帼惨于羽野。自蓄辛酸,谁怜夭折!仙云既散,芳趾难寻。洲迷聚窟,何来却死之香?海失灵槎,不获回生之药。眉黛烟青,昨犹我画;指环玉冷,今倩谁温?鼎炉之剩药犹存,襟泪之余痕尚渍。

    镜分鸾别,愁开麝月之奁;梳化龙飞,哀折檀云之齿。委金钿于草莽,拾翠バ于尘埃。楼空鳷鹊,徒悬七夕之针;带断鸳鸯,谁续五丝之缕?

    况乃金天属节,白帝司时,孤衾有梦,空室无人。桐阶月暗,芳魂与倩影同销,蓉帐香残,娇喘共细言皆绝。连天衰草,岂独蒹葭;匝地悲声,无非蟋蟀。露苔晚砌,穿帘不度寒砧;雨荔秋垣,隔院希闻怨笛。芳名未泯,檐前鹦鹉犹呼;艳质将亡,槛外海棠预老。捉迷屏后,莲瓣无声;斗草庭前,兰芽枉待。

第115章 惑奸谗4() 
抛残绣线,银笺彩缕谁裁?折断冰丝,金斗御香未熨。昨承严命,既趋车而远涉芳园;今犯慈威,复拄杖而遽抛孤柩。及闻槥棺被燹,惭违共穴之盟;石椁成灾,愧迨同灰之诮。尔乃西风古寺,淹滞青燐;落日荒丘,零星白骨。楸榆飒飒,蓬艾萧萧。隔雾圹以啼猿,绕烟塍而泣鬼。

    自为红绡帐里,公子情深;始信黄土垄中,女儿命薄!汝南泪血,斑斑洒向西风;梓泽余衷,默默诉凭冷月。呜呼!固鬼蜮之为灾,岂神灵而亦妒。钳诐奴之口,讨岂从宽;剖悍妇之心,忿犹未释!在君之尘缘虽浅,然玉之鄙意岂终。因蓄惓惓之思,不禁谆谆之问。始知上帝垂旌,花宫待诏,生侪兰蕙,死辖芙蓉。听小婢之言,似涉无稽;以浊玉之思,则深为有据。何也?

    昔叶法善摄魂以撰碑,李长吉被诏而为记,事虽殊,其理则一也。故相物以配才,苟非其人,恶乃滥乎?始信上帝委托权衡,可谓至洽至协,庶不负其所秉赋也。因希其不昧之灵,或陟降于兹;特不揣鄙俗之词,有污慧听。乃歌而招之曰:

    天何如是之苍苍兮,乘玉虬以游乎穹窿耶?

    地何如是之茫茫兮,驾瑶像以降乎泉壤耶?

    望繖盖之陆离兮,抑箕尾之光耶?

    列羽葆而为前导兮,卫危虚于旁耶?

    驱丰隆以为比从兮,望舒月以离耶?

    听车轨而伊轧兮,御鸾鹥以征耶?

    问馥郁而然兮,纫蘅杜以为纕耶?

    炫裙裾之烁烁兮,镂明月以为币

    籍葳蕤而成坛畸兮,檠莲焰以烛兰膏耶?

    文瓟匏以为觯斝兮,漉醁以浮桂醑耶?

    瞻云气而凝盼兮,仿佛有所觇耶?

    俯窈窕而属耳兮,恍惚有所闻耶?

    期汗漫而无夭阏兮,忍捐弃余于尘埃耶?

    倩风廉之为余驱车兮,冀联辔而携归耶?

    余中心为之慨然兮,徒嗷嗷而何为耶?

    君偃然而长寝兮,岂天运之变于斯耶?

    既窀穸且安稳兮,反其真而复奚化耶?

    余犹桎梏而悬附兮,灵格余以嗟来耶?

    来兮止兮,君其来耶!

    若夫鸿蒙而居,寂静以处,虽临于兹,余亦莫睹。搴烟萝而为步幛,列枪蒲而森行伍。警柳眼之贪眠,释莲心之味苦。

    素女约于桂岩,宓妃迎于兰渚。弄玉吹笙,寒簧击敔。征嵩岳之妃,启骊山之姥。龟呈洛浦之灵,兽作咸池之舞。潜赤水兮龙吟,集珠林兮凤翥。爰格爰诚,匪簠匪筥。发轫乎霞城,返旌乎玄圃。既显微而若通,复氤氲而倏阻。离合兮烟云,空蒙兮雾雨。

    尘霾敛兮星高,溪山丽兮月午。何心意之忡忡,若寤寐之栩栩。余乃欷殻р晖榘濉H擞镔饧爬祠ベ夤o筜。鸟惊散而飞,鱼唼喋以响。志哀兮是祷,成礼兮期祥。

    呜呼哀哉!尚飨!

    读毕,宝玉遂焚帛奠茗,犹依依不舍。安琪催至再四,方才回身。

    安琪回到家中,见贾蔷坐在床边,若有所思,竟连自己进来了也不知道。便问:“你在想什么?”

    贾蔷只得道:“听说龄官今日出荣府了”

    安琪愣了一愣,才道:“你怎么没有去求了将她留下呢?我如今看了晴雯的例子,已经看开了许多,你留下她,当个丫鬟也好啊!”

    贾蔷道:“如今人都已经走了,还说这些做什么?我不过是有一些替她可怜,并没有别的什么,你也不要多心。”

    安琪叹气道:“你这么说,倒像真是我是小气的人了。既然如此,我便什么也不说了。”

    说罢,正要转身,忽见有人来通传,贾赦将迎春许给了孙家,不日便要成亲了!

    这孙家乃是大同府人氏,祖上系军官出身,乃当日宁荣府中之门生,算来亦系世交。如今孙家只有一人在京,现袭指挥之职,此人名唤孙绍祖,生得相貌魁梧,体格健壮,弓马娴熟,应酬权变,年纪未满三十,且又家资饶富,现在兵部候缺题升。

    因未有室,贾赦见是世交之孙,且人品家当都相称合,遂青目择为东床娇婿。亦曾回明贾母。

    贾母心中却不十分称意,想来拦阻亦恐不听,儿女之事自有天意前因,况且他是亲父主张,何必出头多事,为此只说“知道了”三字,余不多及。

    贾政又深恶孙家,虽是世交,当年不过是彼祖希慕荣宁之势,有不能了结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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