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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静。
远远地见宝玉在那泥土上写着些什么,又见他哭得伤心,因此不敢走近。待宝玉离开后,才上前埋头将方才写的那曲子与偈语悄悄看了一遍,知是宝玉一时感忿而作,不觉可笑可叹。
午后,宝玉吃得有些醉了,便留在贾蔷的厢房内休息。
贾蔷便拉着安琪、贾琛和蒋玉菡去那泥土地看。
安琪看其词曰:“无我原非你,从他不解伊。肆行无碍凭来去。茫茫着甚悲愁喜,纷纷说甚亲疏密。从前碌碌却因何,到如今回头试想真无趣!”
忽而宝钗来了,问:“你在这里看什么?怎么都在这里呢?”
众人见问,便让宝钗看了一回。
宝钗看毕,又看那偈语,又笑道:“这个人悟了。都是我的不是,都是我早上一支曲子惹出来的。这些道书禅机最能移性。明儿认真说起这些疯话来,存了这个意思,都是从我这一只曲子上来,我成了个罪魁了。”说着,便要用脚抹了它。“快抹了它!”
安琪笑道:“不该抹掉,等他醒来,我们问他。你们跟我来,包管叫他收了这个痴心邪话。”
众人听了,果然都往宝玉屋里来。
一进来,安琪便笑道:“宝叔叔,我问你:至贵者是‘宝’,至坚者是‘玉’。尔有何贵?尔有何坚?”
宝玉竟不能答。
众人拍手笑道:“这样钝愚,还参禅呢。”
安琪又道:“你那偈末云,‘无可云证,是立足境’,固然好了,只是据我看,还未尽善。我再续两句在后。”因念云:“无立足境,是方干净。”
宝钗道:“实在这方悟彻。当日南宗六祖惠能,初寻师至韶州,闻五祖弘忍在黄梅,他便充役火头僧。五祖欲求法嗣,令徒弟诸僧各出一偈。上座神秀说道:‘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彼时惠能在厨房碓米,听了这偈,说道:‘美则美矣,了则未了。’因自念一偈曰:‘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五祖便将衣钵传他。今儿这偈语,亦同此意了。只是方才这句机锋,尚未完全了结,这便丢开手不成?”
安琪笑道:“彼时不能答,就算输了,这会子答上了也不为出奇。只是以后再不许谈禅了。连我们两个所知所能的,你还不知不能呢,还去参禅呢。”
宝玉自己以为觉悟,不想忽被安琪一问,便不能答,宝钗又比出“语录”来,此皆素不见他们能者。自己想了一想:“原来他们比我的知觉在先,尚未解悟,我如今何必自寻苦恼。”想毕,便笑道:“谁又参禅,不过一时顽话罢了。”
一时间,大伙儿一齐往园中贾蔷摆的宴席吃饭去。
席间,因贾宝玉和薛宝钗突然提起薛宝琴,安琪便笑道:“以前我听林姑娘说起,知道宝琴姑娘不错。可惜未能见上一见呢。”
宝玉忽听到提起林黛玉,不禁心头猛地被扯痛一番,便红了眼眶,一时间也没有喝酒的兴致。
安琪已觉自己失言,待要挽回又已经来不及了。只得摇了摇下唇,低头不语。
薛宝钗听了,忙笑道:“我那小妹长得有些像洋人,鼻子高高的,才情却是极不错的!”
众人听了,便笑问:“可有她的诗句,念来听听。”
薛宝钗笑道:“拿文房四宝来!”
一时间,丫鬟们呈上了笔墨纸砚。薛宝钗一边提笔,一边笑道:“我那妹子曾经新编了一首怀古诗,我觉得不错。虽然诗句有些粗糙,却怀往事,又暗隐俗物十件,你们来猜一猜。”
众人听了,都说:“那好,你且写出来大家看一看罢。”
只见薛宝钗提笔有声,行云流水一般一气呵成。写道:
“赤壁怀古其一
赤壁沉埋水不流,徒留名姓载空舟。
喧阗一炬悲风冷,无限英魂在内游。
交趾怀古其二
铜铸金镛振纪纲,声传海外播戎羌。
马援自是功劳大,铁笛无烦说子房。
钟山怀古其三
名利何曾伴汝身,无端被诏出凡尘。
牵连大抵难休绝,莫怨他人嘲笑频。
淮阴怀古其四
壮士须防恶犬欺,三齐位定盖棺时。
寄言世俗休轻鄙,一饭之恩死也知。
广陵怀古其五
蝉噪鸦栖转眼过,隋堤风景近如何。
只缘占得风流号,惹得纷纷口舌多。
桃叶渡怀古其六
衰草闲花映浅池,桃枝桃叶总分离。
六朝梁栋多如许,小照空悬壁上题。
青冢怀古其七
黑水茫茫咽不流,冰弦拨尽曲中愁。
汉家制度诚堪叹,樗栎应惭万古羞。
马嵬怀古其八
寂寞脂痕渍汗光,温柔一旦付东洋。
只因遗得风流迹,此日衣衾尚有香。
蒲东寺怀古其九
小红骨践最身轻,私掖偷携强撮成。
虽被夫人时吊起,已经勾引彼同行。
梅花观怀古其十
不在梅边在柳边,个中谁拾画婵娟。
团圆莫忆春香到,一别西风又一年。”
众人看了,都称奇道妙。
贾宝玉先说道:“前八首都是史鉴上有据的,后二首却无考,我们也不大懂得。”
安琪忙拦道:“这宝叔叔也忒‘胶柱鼓瑟’,矫揉造作了。这两首虽于史鉴上无考,咱们虽不曾看这些外传,不知底里,难道咱们连两本戏也没有见过不成?那三岁孩子也知道,何况咱们?”
贾琛便道:“这话正是了。”
贾蔷又道:“况且他原是到过这个地方的。这两件事虽无考,古往今来,以讹传讹,好事者竟故意的弄出这古迹来以愚人。比如那年上京的时节,单是关夫子的坟,倒见了三四处。关夫子一生事业,皆是有据的,如何又有许多的坟?自然是后来人敬爱他生前为人,只怕从这敬爱上穿凿出来,也是有的。及至看广舆记上,不止关夫子的坟多,自古来有些名望的人,坟就不少,无考的古迹更多。如今这两首虽无考,凡说书唱戏,甚至于求的签上皆有注批,老小男女,俗语口头,人人皆知皆说的。况且又并不是看了‘西厢’‘牡丹’的词曲,怕看了邪书。”
贾琛笑道:“这个有些乏味了,我来说一个给大家猜。‘观音未有世家传’,打四书一句。”
贾蔷接着就说道:“‘在止于至善’。”
宝钗笑道:“你也想一想‘世家传’三个字的意思再猜。”
李纨笑道:“再想。”
安琪笑道:“我猜罢。可是‘虽善无征’?”
众人都笑道:“这句是了。”
贾琛又道:“‘一池青草草何名’。”
贾蔷又忙道:“这一定是‘蒲芦也’,再不是不成?”
贾琛笑道:“这难为你猜。纹儿的是‘水向石边流出冷’,打一古人名。”
宝玉笑着问道:“可是山涛?”
蒋玉菡道:“是。”
贾琛又道:“绮儿是个‘萤’字,打一个字。”
众人猜了半日,宝钗道:“这个意思却深,不知可是花草的‘花’字?”
蒋玉菡笑道:“恰是了。”
众人道:“萤与花何干?”
安琪笑道:“妙的很,萤可不是草化的?”
众人会意,都笑了,说:“好。”
宝钗却道:“不如做些浅近的物儿,大家雅俗共赏才好。”
众人都道:“也要做些浅近的俗物才是。”
贾蔷想了一想,笑道:“我编了一支点绛唇,却真是个俗物,你们猜猜。”
第133章 了尘缘1()
薛宝钗说着,便念道:“溪壑分离,红尘游戏,真何趣?名利犹虚,后事终难继。”
众人都不解,想了半日,也有猜是和尚的,也有猜是道士的,也有猜是偶戏人的。
宝玉笑了半日道:“都不是。我猜着了,必定是耍的猴儿。”
贾琛笑道:“正是这个了。”
众人道:“前头都好,末后一句怎么样解?”
贾蔷道:“那一个耍的猴儿不是剁了尾巴去的?”
众人听了都笑起来,说:“偏他编个谜儿也是刁钻古怪的。”
宝钗又想了一个,便念道:“镂檀镌梓一层层,岂系良工堆砌成?虽是半天风雨过,何曾闻得梵铃声?”
众人猜时,宝玉也有一个,念道:“天上人间两渺茫,琅节过谨提防。鸾音鹤信须凝睇,好把唏嘘答上苍。”
黛玉也有了一个,念道:“何劳缚紫绳?驰城逐堑势狰狞。主人指示风云动,鳌背三山独立名。”
那董琴岚只看了四书和列女传,不过认得几个字。今日听安琪、宝玉、宝钗、贾琛、贾蔷出口成章,虽然蒋玉菡学得不多,但也强过了自己,因此心里十分不乐意,坐在一旁或看看远树假山,或欣赏花灯,十分无趣。
听大伙儿重新研究回薛小妹的新编怀古诗来,又听宝钗叹气着说:“可惜了我这个妹妹没福,那年他父亲就没了。他从小儿见的世面倒多,跟他父亲四山五岳都走遍了。他父亲好乐的,各处因有买卖,带了家眷这一省逛一年,明年又到那一省逛半年,所以天下十停走了有五六停了,那年在这里,把他许了梅翰林的儿子,偏第二年他父亲就辞世了。后来他母亲又是痰症去了。”
众人听了,都是一声叹息。
宝钗忽又指着宝玉笑道:“再告诉你们罢。以前老太太还跟我母亲要我家小妹的年庚八字,又细问她的家内景况,敢情是要给他说媒呢。”
“胡说!”宝玉蓦地坐起身来,眼睛顿时都红了。
安琪、贾蔷、贾琛皆知,定是宝玉又想起了贾母等人的缘故。
大家心里都暗暗奇怪:“宝钗向来如此谨慎之人,今日为何频频惹宝玉心中不快?”
那宝玉也不理众人,转身便独自立在凉亭外,自言自语地念道:
“桃花帘外东风软,桃花帘内晨妆懒。
帘外桃花帘内人,人与桃花隔不远。
东风有意揭帘栊,花欲窥人帘不卷。
桃花帘外开仍旧,帘中人比桃花瘦。
花解怜人花也愁,隔帘消息风吹透。
风透湘帘花满庭,庭前春色倍伤情。
闲苔院落门空掩,斜日栏杆人自凭。
凭栏人向东风泣,茜裙偷傍桃花立。
桃花桃叶乱纷纷,花绽新红叶凝碧。
雾裹烟封一万株,烘楼照壁红模糊。
天机烧破鸳鸯锦,春酣欲醒移珊枕。
侍女金盆进水来,香泉影蘸胭脂冷。
胭脂鲜艳何相类,花之颜色人之泪。
若将人泪比桃花,泪自长流花自媚。
泪眼观花泪易干,泪干春尽花憔悴。
憔悴花遮憔悴人,花飞人倦易黄昏。
一声杜宇春归尽,寂寞帘栊空月痕!”
蒋玉菡不明这其中原由,只笑骂道:“这人疯了!”
因而后来有人在西江月中,用二词批宝玉极恰。只是后来遗失,却被曹雪芹著在了红楼梦中。
其词曰:
“无故寻愁觅恨,有时似傻如狂。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潦倒不通世务,愚顽怕读文章。行为偏僻性乖张,那管世人诽谤!
富贵不知乐业,贫穷难耐凄凉。可怜辜负好韶光,于国于家无望。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寄言纨绔与膏粱:莫效此儿形状!”
众人皆不明所以,惟有薛宝钗心里跟明镜似的。
贾蔷见大家如今都没了兴致,于是便笑道:“如今天色也不早了,还是早日回家歇息罢。再过两日,还要面圣受封呢。之后,咱们咱聚不迟!”
蒋玉菡拱手道:“今日一聚,只怕今后咱们也难再遇了。我后日便要离都回乡,咱们将来若是有缘,再见了罢。”
贾琛劝道:“你在都中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走了?”
蒋玉菡笑道:“也不是突然,原本早有打算的,不过是怕你们伤感,因此现在才说罢了。如今我已看透了许多,这都中虽然繁华,但也复杂,远不比我家乡的日子纯粹。我便也想‘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呢,你们就成全了我罢。”
贾蔷笑道:“你既然如此潇洒,我们也无法,到时候来送你罢。”
蒋玉菡连忙摆手道:“不必了。我专门挑在你们受封那日,便是不想你们来送我的,以免到时候我舍不得离开呢。”
贾琛劝道:“既然舍不得,就该别走才是。你这样哪里叫做潇洒,我看倒是咱们时常在一起聚聚,比什么都要紧。”
董琴岚听了这话,先冷笑一声:“你自然觉得是最重要的!”
安琪和贾蔷一听,顿时愣了一愣。贾琛红了脸,正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