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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由自主地问：“你是谁？”
112。冬日尽（十）（）
男人没回答陆千金的话，抬手在她眉心一点，一抹轻微的光芒亮起，旋即熄灭。
“我不想伤了你……”他说，“你先休息会。”
“你！”陆千金皱起眉，发现自己竟然连动都动不了。
他抬手又是一动，光芒一闪，她就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男人道：“让我生气的话也别说。”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男人从自己身边擦身过去，走到郑丹面前，他抬了抬手，郑丹被一股看不见的力托起来。直到她站稳，他才收回手。
郑丹刚刚站稳，立刻跪下了，连声音里都透着喜悦：“尊上！”
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听见了。直接抬脚走到何戢和刘楚玉边上，两个人到现在也没能真的打起来，还在那里对峙。
男人皱起眉：“还没处理好？”
何戢一惊，知道他这是不耐烦了。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敌我，下意识上前护到刘楚玉身前。“尊上，是属下失职，才让施诗他们跑了。”
“也没真的指望你。”他看都没看刘楚玉一眼，只道：“事情已经办完了。”
“尊上是处理完施诗才来的？”何戢喜形于色，“恭喜尊上！”
男人这才看先他身后的刘楚玉，在何戢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动了手。电光火石之间一道光芒就侵袭过去，耳边只听见刘楚玉一声痛呼，何戢回头的时候那道光芒已经从刘楚玉身体里穿过，正好是心脏的部位，看得何戢心惊肉跳。
何戢回身抱住刘楚玉，几乎瞠目欲裂：“尊上！求尊上饶了楚玉！”
男人放下手，整个过程寂静无声，手起刀落就已经解决。他冷声说：“我记得跟你说过不止一遍，不许对千金动手。这一下当做教训，再有下次，她就是不化骨，我也能让她再死一次。”
看何戢抱着紧紧抱着她不肯放开，男人命令：“放开她。”
“尊上！”
“放她回千金楼。”
何戢不肯放手，刘楚玉却强忍着推开了他，捂着心口站了起来。不化骨没有血，可是这当胸一下也够她喝一壶的。
她忍住痛，“你有什么话想要我带回去？”
“千金我带走了。”男人只留下这句话就转了身，走到陆千金身边，不顾她惊恐排斥的目光，抬手就把她抱起来。
低头看见她的目光，他顿了顿：“你想说话？”
陆千金点头。
男人想了想，凝目朝她看了一眼，陆千金嘴上一松，果然能说话了。
顾不上别的，她立刻说：“你究竟是谁？你想带我去哪里？”
“我姓赵。”男人脚下不停，抱着她继续往外走。“你是我的女人，我在哪里，你就应该在哪里。”
陆千金张口结舌，这个男人是不是疯了？“你先放开我，我们有话好好说。”
“是吗？”他漫不经心地说：“可是我不想听，省点力气吧，我不会放你走的。”
陆千金还要再说，却又说不出话来了。
多少年没遇到过这样的劲敌了，她心里懊得要死。现在只后悔为什么来的时候没有死皮赖脸把温涵帝君带上，要是一起来了，也不至于吃这么大一个亏。
刘楚玉眼睁睁看着陆千金被那个姓赵的男人带走，自己却无能为力，心里也很郁闷。捂着心口喃喃自语：“这下完了，施诗没救成不说，就连千金都赔进去了。不知道回去之后千金楼里那位始皇帝要愤怒成什么样……”
她一边说一边往外走，一不留神踉跄了一下，何戢忙伸出手要去扶她，她立刻侧身躲开了。
“楚玉！”何戢几乎痛心疾首了，“我不会伤害你。”
刘楚玉不理他，强撑着站稳了，面色白得可怕。“何戢，你应该知道，我不会再相信你。”
当初她那样相信他，结果呢？赔付的是刘子业的性命。
她已经快要走出去了，却又停住了，回过头问：“那个姓赵的男人带走千金，究竟想要做什么？”
“他不会伤害她。”
我不会伤害你，他不会伤害她。不过都是只因为深爱，所以不会下手。所以大可放心。
何戢朝她苍白微笑，依稀之间竟然有从前的影子。“尊上就是伤了天下人，也不会动陆千金半分。”
“是吗？”她像是很不相信，这种时候却又不得不寄希望于此了。她有看向一旁站着的郑丹，郑丹靠在树上默不作声。她轻声道：“施诗死了，你高兴吗？”
晶莹的眼泪顺着脸颊滚落，在月光下看起来美得叫人心碎。她声音颤抖：“我高兴什么？施诗死了，把范黎也带走了。他终究不明白我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他终究不肯明白……”
“他明白。”刘楚玉终究是走了，临走之前只留下一句话。“他明白的，只是你想要的，他不愿意给你。”
爱情某些时候终究是自私的。
某些东西他给过人了，就再不愿意给别人了。
刘楚玉回到千金楼的时候吴美人和温涵帝君都在正殿坐着，婢女们都乌泱泱地站着立规矩，边上还站着一个穿酱绿色袄裙的女人。
“这是干什么？”
吴美人懒懒地靠到温涵帝君身上：“千金出去之前说楼里有内鬼，特意让素瑶请了素琼出来给婢女立规矩。我闲着没事干，过来看看。你这么快就回来，事情都办完了？千金呢？”
“出大麻烦了。”刘楚玉捂着心口迈步进去，找了个位置坐下。
吴美人看见她的动作面色就有点变了：“你手上了？”往外看，“千金在哪里？”
“原本已经逃出来了，谁知道半路闯出一个程咬金，来了个男人把千金带走了。他手一指就把我戳了个窟窿，是实在打不过他，只能先回来。”
“什么？！”吴美人面色大变，陡然站起身来，“什么男人？他竟然能把千金带走！竟然还能伤了你！千金有危险！”
“你先别急。”刘楚玉示意她先坐下来，“千金肯定不会有危险，听那个男人话里话外说的，好像是对千金有点意思。男人只要对女人有了意思，就不会有生命安全，这点你放心。”她心口痛得慌，说着说着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只是嬴政那里，估计过不去。”
“我才要说呢，这下是真的要完。”吴美人坐在椅子上，脸色恍惚：“嬴政昏迷不醒，连个商量事情的人都没有。”她抓住边上温涵帝君的手，“师父，你说千金会不会出事？我担心极了。”
温涵帝君拍了拍她的手，“我等等出去找找，你别着急，不会出什么大事。”
“就是千金不会出什么大事我才着急啊！”吴美人捂着脸几乎要哭了，“等她回来看见嬴政昏迷不醒，还不把我给活撕了？”
众人万万没想到她现在担心的是这种事，一时之间都有种说不出话来的郁闷感。
这种师父……真是难为陆千金活这么久。
察觉到众人诡异的目光，吴美人也发现在这时候说这种话不大好，忙摆了摆手：“那什么，我们千金貌美如花，世上哪个男人看见了能不心动，还要杀她，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千金适应能力那么好，我相信她到哪里都能如鱼得水过得很好的。”
说实在的，陆千金觉得自己过得很不好！
出了那个学校男人就抱着她上了车，一路抱到他住着的地方，压根没想到撒手这一茬。
陆千金默默在心底泪流满面，一边默念：阿政我没办法，原谅我，我没出轨……
车子停下了，男人抱着她下车。
陆千金还以为像他这种人就应该住山洞或者宫殿什么的，结果他抱着她直接进了一幢别墅。她眼睛滴溜溜的转，想要看清两边的路。
男人好像知道她的想法一样，含着嘲弄说：“看了也没用，我知道你是路痴。”
陆千金：~！#￥％……
男人抱着她一路往里走，进了卧室，轻轻把她放到床上。陆千金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竟然能动了，不仅如此，好像连话都可以说了。
她猛地坐起来，目光灼灼地看向他：“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男人靠在墙上，轻声说：“我叫幻离。”
陆千金坐在床上，知道他既然敢放开自己，就笃定了自己没办法从这里出去。于是逼着自己从容点，“佛经里说，知幻即离，不假方便；离幻即觉，亦无渐次。幻离是个好名字，可惜不配你。”
这是在说他顶着佛经里的名字却做着血腥的事？幻离觉得有点好笑，多久没看见她这样剑拔弩张的样子了？
“我不否认。”
陆千金顿时有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她都快几千年没感受过这种无力感了。
“少了我千金楼也不会乱，留着我也没用，干脆放我走吧。”
幻离轻笑一声，走到她面前，抬手覆到她头顶，“到现在你还没认清形势。陆千金，我把你带到这里，是因为我想要你在这里，和其他的无关。”
她侧头躲开他的手，“可是我不想在这里。”
“这样。”他老神在在收回手，“反正你也只能想想，无关紧要的。”
113。长门赋（一）（）
下雪了。
狂风卷起白雪，吹进长门宫的殿门里。
陈阿娇坐在地上，感觉自己有些冷。
“娘娘，地上凉……”有宫婢来扶她，她就着宫婢的手缓缓站了起来。
她看向殿外，轻声呢喃：“下雪了……”
“可不是，下了好大的雪。今年冬天怕是难熬。”宫婢有些叹息，最怕的就是被內库克扣炭火。
陈阿娇却像是被听见一样，脸上浮起温柔的笑意。“下雪了，本宫最怕冷。皇上答应过，每次下雪都会陪在本宫身边。浮翠，你说今天皇上会来吗？”
“皇上当然……”
“皇上当然不会来！”浮翠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原本虚掩的殿门瞬间被推开，狂风携着大雪卷进来，引得两人一阵瑟缩。
走进来的女人锦衣华服，一张绝色的美人面，这样多年过去了，也还是美得动人心弦。
昔日的舞姬卫子夫，如今她已经是皇后了，是这后宫最尊贵的女人。
走进殿里，她重复了一遍：“皇上当然不会来。”
看见她，陈阿娇才算是清醒了。她挺直脊梁，冷眼看过去：“卫皇后好兴致，今日怎么得空，来我这长门宫？”
卫子夫微笑，“今日下雪，四下无事。思及阿娇姐姐这里清静，故而来看看阿娇姐姐这黄金屋。”
“笑话！”陈阿娇冷笑，隔开浮翠的手，一步步走到卫子夫面前。即使他们之间身份已经变了，她的眼神和举止却依旧高高在上，面对卫子夫，她依然这样不屑。
“本宫的母亲是馆陶长公主，只生了本宫一个女儿！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和本宫姐妹相称！”
卫子夫也不恼怒，反而退后了一步，仍旧微笑着，轻声道：“是，废后娘娘。”
废后？陈阿娇自嘲一笑，是啊，她已经是废后了，如今站在她面前的卫子夫，才是正经的皇后。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今日/你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见不得娘娘再受苦下去，来送娘娘一程。”卫子夫抬手，身后立刻有宫女端着托案上前，托案里摆着小小的瓷瓶，闪着幽幽的冷光。
“贱人！”陈阿娇甩袖挥落托案，厉声呵斥：“你竟敢咒本宫死！”
卫子夫俯身请罪：“是我想错了，原本以为，馆陶长公主去了，公主也也应该再没心思活下去了。想来，是我想错了。”
“你说什么？”
“公主还不知道吗？”卫子夫做出吃惊的样子，“长公主已经大去了，是皇上赐死……”
话还没说完，就见陈阿娇撕心裂肺地喊：“滚！”
直到卫子夫退出长门宫，陈阿娇才颓然跌坐在地上。她泪如雨下，喃声道：“母亲……你就这样把女儿撇下了……”
“娘娘！”浮翠眼中也带泪，想要去扶她，却被她推开了。
“你下去。”
浮翠欲言又止，最终噤声退了出去。
“呵……”终于只剩下她一个人了。陈阿娇笑声癫狂，许久才停住，然后缓缓伸出手，伸向那掉落的瓷瓶。
“刘彻……刘彻……”这时候呼唤他的名字，究竟是恨多一点，还是其他的什么多一些呢？
陈阿娇自己都不想明白。
伸手拔掉塞子，她握着瓷瓶，仰起头把冰凉的液体倒进了嘴里。原来□□竟然是甜蜜的，像爱情。
陈阿娇卒于长门宫，生卒年不详。
这一生起起落落，徒留金屋藏娇一词，成为永久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