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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被斯年眼疾手快地抢了去:“我来!”
手中是一条从老旧的衣服上剪下来的紫色的布条,很粗糙。
简守念及斯年小,自己往下蹲了一蹲将就他。
斯年愣愣地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这么乖顺地闭着眼睛,浅色的嘴唇上纹理清晰,打在脸上的呼吸又轻又软。
拿着布条的手指捏得更紧了,心跳突然莫名其妙地加速。
斯年伸出双手绕到简守的身后,微微发抖的指尖将布条打了个活结。
收回来的时候又刚好擦过光滑的面颊,留下了一片战栗。
斯年呜了一声,捂住自己的胸口,迷惘又无措。
“阿守,我好像生病了。”
之前那么活蹦乱跳的怎么可能生病,简守觉着他又是在卖惨,也就没有生出丝毫担心来。
他伸出手让小怜扶着,“我们现在去前院吧。”
斯年收起这份无解的情绪,转而欢快的追了上去。
第68章 此生不再入黄泉 04()
无为子入太守府的时候没有走正门;他两手空空的来也不好走正门。
再者;他此行的目的可不只是一个宴席。
张氏等在侧门;亲自迎接他;可见重视。
她看着无为子就像是看到了一丝希望,竟是放下身段微微一顿行了个见面礼。
“委屈先生从侧门进了;还请莫要怪罪。”
简知章好面子;听不得府中有冤鬼痴缠之事。
张氏是借着今日府中人多眼杂,才偷偷将无为子请来的。
无为子倒是不计较这些;“夫人严重了,还请夫人带路吧。”
无为子一扫浮尘;摸了吧垂到胸口的胡须,还颇有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斯年斜眼看过去;在心里说了句“装腔作势”,这老头有多邋遢有多贪婪,他一清二楚。
张氏比无为子快了半步带路;丫鬟跟在他俩身侧;斯年就慢慢的落后了。
等到无为子想起这个跟屁虫,转过头来时哪还有他的半分身影。
怡和居是二少爷简辛的院子;这院子修得好,风水也好。
坐北朝南且南北形长,东西狭窄,门前明净无遮拦;院后大从绿浓荫
为简辛修筑这所院子时;张氏花了不少心思;比起简守那个废院,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无为子双眼一虚,就这般好风水也能招来邪祟,怕是没这么简单。
两人刚站定在门口,就看见房门被突然打开,两位壮硕的下人抬着一卷被单快步离开。
被单虽然裹得严实且毫无动静,但是无为子一眼就看出来那里面其实裹了一个人,一个快断气的人。
张氏却面不改色地将他迎了进去,迎面而来的就是一股膻腥味,躺在床上的人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得,又是一个命不久矣的作死鬼。
无为子在心中如何不屑却也不能说出来,他默默打量着屋子里的格局。
里屋的屏风不知为何被移开,床榻就正对着门栏,怪不得这二少爷耽于淫欲。
张氏被简辛的撕心裂肺的咳声弄得心悸,竟然暗恨起那大丫鬟的不懂事来。
倒了一杯温水,小心翼翼地喂着简辛喝下,这才总算是缓了过来。
无为子在房里悠晃了两圈,也打量得差不多了。
张氏开口问道:“先生可有所发现?”
无为子不回话,只是看着简辛的脸。
两颊深凹,印堂发黑,精元亏损得厉害。
他从宽阔的袖笼子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甘露碗,黄铜制的碗周围绘有五岳真形图。
再用一根杨柳枝,蘸取碗中的清水,洒在了简辛的脸上。
一边念叨着:“甘露流润,遍洒空玄,拔度沉溺,不滞寒渊。”
清水本事凉快的,落在简辛的脸上却像是滚烫的,让他的整张面皮都狰狞起来。
他难受地想伸手去擦,可就在下一秒那些水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蒸发了!
张氏霎时一怔:“先生,这是为何?我儿究竟怎么了!”
因之前已有所猜测,无为子倒是没有太惊讶。
他问:“二少爷卧床近两年了吧?”
张氏点点头,她未曾跟无为子提过细节。
无为子接着道:“在这间屋子,是否是死过人,惨死。”
他强调了一句“惨死”,张氏面容一滞,带了些许戒备看向无为子。
同时内心又掀起了惊涛骇浪,果然是有邪祟么!
“夫人不必介怀,既然聘请了本道,就还是信任在下的好。”
只要给足了钱,他自然是不会在外面多嘴的。
张氏擦去简辛脸上的汗,站起来道:“还请先生移步,让我儿多睡会儿。”
无为子点点头,和她一起走到了外间,接过了一杯她重新斟好的茶。
“既然先生已经看出端倪,我自然不敢相瞒。”
她作势就要跪下来,“只求先生能救我儿一命,必以重金为报!”
无为子弯腰扶起她,手里紧攥着张氏塞过来的一锭金子。
“夫人无需多礼,驱鬼斩妖除魔这是贫道的分内之事罢了,快快请起。”
之后的事情,张氏便如实吐出了。
不得不说,这太守府中的二少爷还真是个作恶多端的纨绔,死在他手中的妙龄男女竟是上了两位数!
本就是糟了报应之人,无为子偏偏收了钱财,不得已要救一救。
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为难,无为子眯起眼睛,这死去之人冤不冤惨不惨与他何干?
无为子根据张氏所述,细数了一下,没有得到安葬之人有五。
而具体这五具尸首现在何处,喂狗还是随处扔掉了,张氏也是不大清楚的,须得等简辛睡醒了再问问。
张氏小声地问了句:“先生,这屋内可是有邪祟攀附?”
无为子摇头:“昨日给丫鬟的符纸已经贴上了?”
张氏说是,各个院子都贴上了。
“那就是躲了起来,但多半没有出府,等时间一久,它可不会怕符纸了。”
那就是必须抓起来挫骨扬灰!
张氏还要说什么,却被跑进来的贴身丫鬟给打断了。
“夫人,宴席开始了,老爷找您去呢。”
张氏咽下了要说的话,对着丫鬟呵斥道:“冒冒失失的,小心打断你的腿!”
贴身丫鬟就要直直跪下来,却被张氏叫住了,“现在你带着先生去左边的上位桌入席,我随后就到。”
她不敢就这么在宴席上把无为子介绍给简知章,只能让他坐左边的上位桌,但也算是极为尊重,给足面子了。
“席后还请先生留步,找到邪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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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简守、斯年、小怜三人一齐到了前院。
宽敞的院中,摆了二十又一桌,上位有三桌,其中无为子就坐在左边席位。
斯年眼尖看到了无为子,就想拉着简守往那边走。
简守却不动:“你想带我去哪?”
“去上位桌啊,你不是这太守府里的少爷么!就算他们看轻你,我可不会,该是你的东西我们就去拿啊。”
小孩的声音很清脆,没有重量,单纯得可以。
简守却觉得一阵无力,心里生出了一股倦怠和烦扰。
小孩自以为是得为他着想,他无法怪罪于他。
除了母亲和小怜,斯年是唯一一个愿意对他好的外人了。
小怜心里急,一掌打开了斯年的手,不情不愿地朝他摇头,就要带着简守往最边角的桌子走去。
她不愿少爷被那些人欺辱,她没有办法保护好少爷。
斯年的手背迅速地红了起来,年轻气盛的少年看不得这种自甘懦弱的行为。
他认为只要争一争,再硬气一点,简守不至于落得现在的地步,人人都可以欺负他。
到底是不放心,他一跺脚,只得朝那两人追去。
最边角的那一桌离戏台子也最远,斯年伸长了脖子也看不清个什么。
他挨着简守坐下,小怜却站在一边怎么也不肯坐下。
她要是再坐下,让少爷落了那些人的口实该怎么办?
斯年知道她这样简守肯定心里不好受,就凑到简守的耳边。
悄悄说了句:“你放心,我带了布袋子来,等会我偷偷装点,拿回去给小怜吃。”
简守抿嘴笑了一下,眉头果然舒展开来,抬手摸了摸小孩的头发,以示感谢。
斯年看着他阳光下的微笑,眼睛又花了一下,心里满足得不得了。
这桌子上的人,多半都是送了豪礼前来攀关系的商户。
他们跟整个简氏一族没什么关系,说出来的话自然就没了遮拦。
话题从简知章如何在考取功名后受得县令大人的青睐,仕途更是如虎添翼。
一度跳跃到,简知章下江南偶遇锦娘一事。
这还是简守第一次从这么多外人口中听到自己娘亲的名字,握着筷子的手指收得更紧了。
云锦铺的第一绣娘,放弃了大好前景,竟然做了一个妾。
这么年轻就香消玉殒了,傻,真是傻!
田老板拍了一下李老板的肩膀:“看你这话说得,多少女子想着要嫁给太守爷啊!”
“莫说福泽了自己,这也是福泽了子孙后代啊。”
李老板用了一个“你就不知道了吧”的眼神,语气间带了分卖弄。
“非也,非也啊”
桌子上的各位老板这就不依了,哪有说话说半截吊人胃口的啊,忒不厚道。
“莫非,李兄还知道些什么辛密?何不说出了让我们开开眼!”
李老板的眼珠子转了转:“等宴席之后,你们的嘴巴可得给我守牢了啊。”
众人纷纷点头承诺。
简守低垂着头,不动声色地吃着斯年夹到他碗中的菜。
都是肉菜,对于常年沾不了油星的他来说,颇为油腻了。
李老板像是打开了话夹子,滔滔不绝了地说了起来。
“你们可知这二十一年前,简太守大摆筵席之事?那正是锦娘有孕了。”
有人接了句:“李兄这么一提,我倒是有点印象,不知这其中有什么值得说道的吗?”
李老板喝了一杯酒,眼睛发亮:“我有幸参加了那次宴席,也有幸见了锦娘一面,那可真真是美人啊!”
众人吁了一声,还以为他会说出什么秘密来。
只有斯年沉浸在李老板对美人的描述里,肤如凝脂,唇如点朱,眼若星子
这是阿守的娘亲啊,怪不得阿守也这样好看。
他忍不住侧头打量简守,绒光落在那人的鼻头上,既温暖又可爱。
紫色的布条覆在眼睛上,衬得肤色更加白皙,如果阿守不是瞎子就好了
他的眼睛一定会更漂亮,能用世间最美好的词汇来形容。
李老板自我回味了一番,语气一顿:“接下来我要说的,你们定是猜不到了!”
“都说锦娘是因为难产时亏空了身子,才在五年后暴毙身亡的,我却是不信的。”
此话一出,席间诡异的安静了下来,他们就算都是腰缠万贯的人,可也不敢这么编排太守府里的这些事情啊。
民不与官斗,何况他们此时正身处太守府中!
有人终究是抵不住好奇心,颤巍巍地问了句:“李兄可是有什么证据?”
李老板酒气上了头,杯中的酒水一洒:“我哪有什么证据,我只是猜的嘛”
众人顿时舒了一口气,也不像先前这么紧张了。
田老板:“那李兄不妨说一说你的猜测。”
“你们可有听说这锦娘唯一的儿子——三少爷,有疾病在身?”
田老板点头:“的确从未见过三少爷,怕是连今天的宴席都为出现。”
这可是简知章的五十大寿啊,上位桌上坐着的姨娘少爷小姐他们都识得,唯独没有见到这传闻中的三少爷。
斯年听到这儿就不乐意了,这些没有眼力见儿的,堂堂三少爷就坐在这里呢!
简守一听到他“啪”地一声放下筷子,就捉住了他的手往下一按。
斯年愣了愣,阿守的手好软啊
李老板又卖了个关子:“你们都知道我是做刺绣生意的吧,我这店中可收了不少锦娘的绣品,有几幅顶好的,我现在都还留着呢。”
斯年感到简守的手指一颤,他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锦娘卖了这些刺绣,是为了换些银两。”
立即就有人出声反驳了:“怎么可能?锦娘这么受宠怎么可能缺银子呢!李兄莫要诓我们了。”
“你们别不信,当时可是三少爷的乳娘亲自拿来交换的,要我卖出去时别说是锦娘绣的,不然他娘俩就活不成了!”
“三少爷没有被写入族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