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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年就算再想问也不能开口了,面上挂着无所谓的表情。
心中的愤然却是越积越多,柴房里失火,可真是好大的意外!
此刻,嫋嫋的琴音从帷幕后传出,款款而写意。
指尖与琴弦的碰撞就像是山间清冽的泉水滑过草木,每一次拨动都像一次带着怜惜的轻抚。
好听是好听极了,斯年打了个哈欠,就是听多了会困。
犯困是会传染的,巫苏苏抬头看他,也跟着打了个哈欠,眼里雾气朦胧。
对面的简辛半躺在软香温玉里,一口酒一颗葡萄好不惬意。
简昀直直地望向帷幕,似要透过帷幕看到里面弹琴的人。
当初只不过是一时兴起就让人把琴师带了回来。
现在想来却是对极了,在座的各位怕是只有他会赏琴了。
一曲过后,简昀首先叫了停:“这首曲怎么从来没听过?琴师自创的?”
他发出了邀请:“琴师不妨出来坐坐。”
简守将挂在臂弯处的袖口往下放:“这首曲是前朝一位花魁所作,名曰‘渡欢’。”
渡别离渡相聚,曲终人散后,也不过是赠你空欢喜。
琴声由郁郁不得求,再到抚平一切悲苦。
恰似历经了太多的苦难,到最后也不过是一句“算了”。
生是喜,死也是喜,结局总是皆大欢喜。
简守没打算出来,原本好好坐着的斯年却一下子站了起来。
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过去,一把掀开了帷幕!
四目相对,斯年的眼眶有些发热,抓着帷幕的手也在细细颤抖。
他以为,他再也见不到他了,直到听到熟悉的声音,一颗心又疯狂地跳动了起来。
简守抱着琴站起来,青色的长袖垂在身侧。
淡漠地收回视线,只留给斯年一个精致完美的侧脸。
他对着简昀道:“在下先回去了。”
简昀也紧紧地盯着他的脸看,那只完好无损的眼睛微微眯起。
渲染出一层难以言喻的欲望,不论是为他的琴声还是为他的脸。
可还未等简昀说出挽留的话,斯年就先一步抓住了简守的手腕。
简守感受到手腕上压迫的力度,终于敛起了眉头。
“放开。”
我不放!好不容易才遇到的。
他的目光一寸一寸地在简守脸上移动,裹挟着说不出口的思念和挣扎。
此时巫苏苏蹬蹬地跑了过来,一下子抱住了斯年的大腿。
他的表情有些可怜,显然很受伤刚刚斯年将他丢在了原地。
斯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你跟着我们作甚?”
简守看清他眼中的敌意,再次觉得讽刺。
用力一转就从斯年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腕,留下了鲜红的指印。
“我最怕的就是,遇到你。”
又何谈故意跟着你?
这人说得那样诚恳平静,说得他都快相信了。
斯年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心中涩然得厉害。
这时简昀开口了:“原来二位认识啊”
还多了句解释,“琴师是我从东街那边专门请来的呢,看来是赶巧了。”
斯年听得不是滋味,又觉得刚刚的质问甚是难堪。
再一次见面,他明明不是想说这些的。
第94章 此生不再入黄泉 30()
屋檐上的水流还在往下淌,像极了触手可及落雨。
带着穿透炙热的淅沥;和沁人心脾的湿意。
简守抱着琴转身离开;扮作婢女的秦狩在门口为他撑起了伞。
简守侧头看了他一眼;抿起一个有些牵强的微笑。
他真的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克制住对简昀的恨意。
时间过去这么久,他却依然清晰地记着简昀是如何掐着他的脖子。
残忍地对他说,“锦娘的滋味;甚好。”
还有一直对他抱有敌意且阴魂不散的斯年
简守觉得“恨”一个人是一件很可悲的事;这么多人;他都快恨不过来了。
可如若心中只有恨;那便还是个可怜见的了。
简守又有些庆幸;还好;他心中不光只剩下仇恨。
他的心中;还有身边人。
一个永远触之冰冷却又源源不断地带给他温暖的人。
简守抬起一只手;覆在了秦狩握着伞柄的手上。
女装的秦狩不再阴沉冷漠,他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
正如此时此刻他转过头去;对着身后的人巧笑嫣然。
勾得简辛的眼睛都直了;硬生生地咽了两口口水。
斯年看着他们并肩同行背影和握在一起的手,紧紧地咬住了后牙根。
寻常人看不出来;他却是一眼就看出了蹊跷诡谲。
这个侍女分明就是那个男人幻化而成的!
简昀将自己的视线从斯年神色难看的脸上移开。
再恋恋不舍地从巫苏苏身上收回视线,兀自安慰着自己;就快了
他为自己斟了杯酒:“稍后还有晚膳;凌公子不妨留下了吃过再走?”
斯年握住巫苏苏的手:“不必了;多谢款待。”
他现在什么心情都没有;满脑子都是简守看他时冷淡陌生的眼神。
巫苏苏人小腿短;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哥哥又突然生气了。
但还是很努力地小跑着跟了上去,至少哥哥没有将他一个人丢下。
简辛好不容易才从那个笑里回过神,倐地站了起来。
伸手敛了下大大敞开的衣领:“怎么这一个两个的都走了。”
“大哥,我多嘴问一句,你安排的那琴师住在哪呢?”
简昀低垂着眼眸:“怎么?你对他有想法?”
简辛大笑了几声:“大哥尽管放心,我不至于这么没有眼力见,大哥看上的人我就不碰了,我想要的不过是琴师身边那个侍女罢了。”
简昀:“你却是多想了,我并没有看上谁。”
他将酒杯放下接着道,“安排的住处在别芷,以前的那个偏院。”
“行吧,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他将那两名女子了唤起来,“那么,我们就不留下来叨扰大哥了。”
不等简昀的回应,就自顾自地往外走了,边走还边意犹未尽地回想那侍女的面容。
捏在女子肌肤上的手指就愈加用力了,还真是姿色卓绝的美人呐
简守回来后就一直躺在床上,双手相叠放于腹前。
褪去伪装的秦狩走过来在床头坐下,半弯下腰靠近简守。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咫尺,秦狩能清晰地看到简守眼中的光景。
仿佛永无止境的深渊里却又藏着星星点点的光。
必须有人小心翼翼地护在手心,才不会在下一刻湮灭。
秦狩伸出手指,轻轻拨弄着那宛如鸦羽的睫毛。
简守眨了下眼睛,眼里的内容变得生动起来。
秦狩看他终于将自己纳入眼中,才闷笑了一声:“刚刚在发什么呆呢?”
阴冷的气息喷洒在脸上,简守却想再靠近一些。
“我在想啊你的名字到底是什么呢?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叫你了。”
唤他鬼王总觉得疏远了好多,不唤的话难道要叫“喂”吗?
简守想着自己就笑了:“你可要快点想起来啊。”
他有些无奈地拨开秦狩额边的碎发,“只有傻瓜才会忘记自己的名字。”
秦狩的脑海中不知怎么的就出现了这句话。
心中涌起一股陌生的酸涩,可这感觉不是他自己的。
反而像是他感同身受地体会到了别人说出这句话时的酸楚。
他低低地应了声,握住了简守的手指,放在唇边吻了一下。
向他承诺着:“我会记起来的,就快了。”
情到深处时,便总会想着再贴近一点点。
简守用两只手一齐捧住秦狩的脸,将他往下拉。
秦狩也配合地吻了上去,双唇相触时一声叹息。
严寒和温热很快就纠缠在了一起,简守带着水汽的睫羽凝了一层霜。
肩头的衣服被拉下,一个个冰冷刺骨的吻就从脖颈一路落到肩头。
秦狩伸出舌尖,动情地舔舐着他肩头的软肉,再咬上去留下浅浅的牙印。
如愿激起一声暧昧的闷哼,简守的白玉般的手指插进了秦狩乌黑的长发中。
他微微咬住下唇,努力忍受着寒冷,也想要憋回那羞耻的呻吟声。
秦狩的手已经顺利拆开腰带钻进了简守里衣,正抚摸揉捏着他的腰线。
他感受到简守的颤抖,眼底有心疼也有晦暗,便不忍再深入。
时间越久这具身体就越来越像个真正的人。
简守会笑会哭,也会感受到严寒和酷暑。
还有那鬓角白发简守已经不再适合和秦狩待在一起。
他的每一次靠近都会消耗他的阳气,他的每一次触碰都会加速他的衰老。
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须臾之间就是一场生离死别。
秦狩不甘,他不要再等个一千年,他要阿守的永生永世。
所以说,做人有什么好的呢?
手下难免用力,立即在简守的白皙的大腿上掐出了一道红痕。
痛呼声从唇缝里泄出,带着一丝撒娇般的委屈。
秦狩安抚性地碰了碰他柔软的嘴唇:“乖,别咬了,我不做了。”
此时此刻的简守却变得非常的黏人,指尖一直挑逗着秦狩脖子上绷起的青筋。
满意地感受着它随着他的呼吸起伏沉沦。
嗬出尾音,“我不怕的”
烈日炎炎,即将西下的太阳依旧毒辣非常。
斯年就暴露在这样的阳光下,汗水顺着烧得绯红的侧脸成串地淌下。
手中的符纸被攥得发皱,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手心的肉里。
他们的每一句话,甚至是简守的每一次喘息,斯年都听得一清二楚。
凭那个那个男人的本事,怎么可能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是故意让自己听见的吧?
就像那次故意让他看见简守使用聚魂铃,让他因为愤怒而步步踏入陷阱再借此让他去死。
斯年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尝到了一丝咸腥味,眼前出现了模糊的光晕。
可是就算明知道是陷阱,他还是没办法退出这场“棋局”。
斯年一把推开了那扇寝门,脸上紧绷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秦狩似乎丝毫没有被撞破情事后的尴尬,只是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里面尽是刻薄的杀意。
简守显然有些措手不及,他推开秦狩的胸膛,给自己留出间隙来。
然后撑着床沿坐起来,动作自然地将秦狩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斯年死死地盯着他衣衫不整的模样,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浮现出狰狞的血丝。
他所钟爱的青色外衣已经被完全褪下,半截落在地上。
银白色的丝质里衣也半落不落地挂在小臂上,露出了光滑的肩头和精致的锁骨。
简守红肿湿润的嘴唇,项颈上的红色吻痕和肩头上的齿印。
每一样都让斯年目眦欲裂,疯狂的嫉妒和愤怒将他的理智燃烧殆尽。
秦狩被简守挡在身后,于是也不急着出头。
他姿态慵懒地低下头,一只手绕过简守的脖子帮他将里衣拉了上来,整个人都挂在了简守的身上。
简守由他动作,脸上的慌乱也被淡漠所替代。
语气并不客气:“你来这里做甚?怎么能兀自闯进来?”
简守想,礼义廉耻这些东西,怪他在斯年小时教得少了些。
这种质问的语气斯年并不陌生,他对狄笙说过很多次。
可他现在才知道,这样的话有多么让人寒心。
他来这里做什么,其实斯年自己也搞不清楚,这次他连质问的底气都没有。
他三个月之前才刺了狄笙一刀,他还记得血液溅到手上时的温度。
简守看他半天不说话,就只好自己再开口赶人:“你若无事就滚出去!”
斯年被吼得心神一震,下一秒更多的涩然就涌了上来。
他甚至觉得委屈,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是个鬼就算了,结果还亲眼撞见他和情人的龌龊事。
他还在垂死挣扎,“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简守听后反而惊讶得愣了一下。
不明白他神色暴怒地闯进来,就是为了这样一句话?
他身后的秦狩闷着嗓子嗤笑出声,嘴中吐出的寒气一直轻抚着简守的耳垂。
“我爱他,他也爱我,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爱这个字眼比喜欢还要深刻得多,简守的耳垂微微泛红,心中的滋味难以言喻。
总之是欢喜甜蜜的,或许还有着不确定的迷惘。
十年的陪伴和付出,简守觉得自己应该是爱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