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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田记-第1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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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之一言,在这些奏折中,萧梓修就是一个大逆不道,无君无父,放浪形骸,六亲不认的狂悖之徒,按照这些奏折上的罪行,若都确认属实的话,萧梓修别说被打入大牢,直接拉出去斩首十回也够了。

    宋真宗没有去管这些奏折的来历和它们的真实性,他只知道这些奏折一到,就解了他的围,别说让萧梓修坐实所有罪名,只要有一两样罪行能找到证据,就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皇城之南的阁老府中,江阁老身着青色儒衫,一脸悠然自得的坐在花园的亭榭中品茶赏花,一壶茶差不多喝了一半的时候,忠仆老胡悄然走了过来:“老爷,东边出手了!”大概是很少说话的缘故,他的声音听上去颇为嘶哑。

    “出手了好,我原本还担心他们太沉得住气,对了,这段时间,寿春郡王有来找过我吗?”江阁老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这才一脸随意的接口。

    老胡摇了摇头,江阁老见状微微笑了一笑,又道:“不愧是她教出来的孩子,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自乱阵脚,这朝中的局面啊,最近真是乱了许多,不过没关系,用不了太久,慢慢就能回归正轨了。”(。)

第三百零七章、江阁老出手(中)() 
身为一个臣子说这样的话,实有几分大逆不道,不过老胡对此显然丝毫不觉意外,他脸上的表情没有半分波动,静静站在江阁老身旁,一语不发,江阁老转头看了他一眼,心头忽然生出一丝捉狭之意,忍不住开口道了一句:“老胡,你觉得萧家娘子如何?”

    “我看不透她!”老胡显然没想到江阁老口中突然会冒出这么一句话,不由怔了一怔,随后拧眉回想关于萧楠这个人的信息,片刻之后摇了摇头。

    “看不透就对了,老胡,今日是三月二十八了吧,走,咱们去外面转转。”江阁老闻声笑了起来,随后起身,抬步往外行去。

    他今年虽已六十有三,平日除了出远门和上朝之外,基本不坐车,也不骑马,他喜欢徒步行走,用他的话说,人生来有两条腿就是用来走路的,只要你的腿没残没废,你就不应该荒废上苍赐给你这个美好礼物,只要天不下雨,时间不会紧得出不了门,他基本每日都会抽出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外出四处行走散步。

    走得多的时候,一天会走十几二十里,走得少的时候,一天也要走上五六里,对此,老胡早已司空见惯,他什么也没说,静静的陪着江阁老,与他一同朝外行去,两人从阁老府出来,转了两个弯,通过一条很少有人走的小道,慢慢来到了西南城区的市井之中。

    江阁老的名声虽然天下无人不知,可知道他相貌的人却不多,他走在接踵摩肩的市井街道上,在别人的眼里,亦不过是个相貌气质比较出众的老人罢了,老胡就像他的影子一般,始终跟随在离他约有两步之遥的位置上。

    “那新科状元被关了这么久,还没有个说法吗?”两人转过一条集市的时候,听见几个手里活计不忙的小贩不时交头接耳的议论着新科状元的事。

    “今天是三月二十八,再过两日就是大朝会了,或许官家会在那一日与朝臣们一起公开讨论此案吧。”离他们不远的一个算卦的先生顺口接了一句。

    “真不懂当今官家是怎么想的,连个具体罪名都没有,就把人家堂堂新科状元郎给扔到大狱里去了,这两年啊,京里是越来越不太平啰。”一个卖篾编的小贩边摆弄着手里的活计,边摇头感慨,江阁老慢悠悠的从他们身旁走过,听着这样的对话,脸上的笑容愈发的温和从容了。

    在这封建王朝中,即便是天子做了什么不合理的事,普通市井百姓亦敢公开讨论和发表自己的意见,这大概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最有成就感的一件事,他莫明来到了这个时代,又选择了入仕,所谋的绝不仅仅是他江氏一门的富贵。

    这世上人有万千,每个人的追求都不一样,有人终其一生,都在为名利不惜一切,也有人终其一生,追求的是世间太平,律法公正,他们希望,只要是人,不论贵贱,都不该忘记自己做为人的基本权力和尊严,相较而言,后者要比前者难上千百倍。

    有这种宏愿的人,如果没有远超这方世界生灵的智慧和手段,中途又没有被现实同化,最终的结局基本只能以悲剧收场,自私是人与生俱来的本质,一个一心追求世间公正太平的人,他除了忠于自己的理想之外不会忠于任何一个人或势力,不仅如此,还会触犯无数人的利益,这样的人,要么早早被人弄死了,要么被人当成傻子,在世人的嘲笑和白眼郁郁而终。

    江阁老拥有后者的情怀,却又很识时务,他会根据自己的能力和环境去判断和选择自己能做的事,并不会一味的拿鸡蛋去与石头碰,除此之外,他还有极高的智商,这样的一个人,不管在哪个时空,都能生活的不错,上辈子,年纪轻轻就成了自己所在领域的知名教授。

    这一世,他因两世经历,非常幸运的拥有了远超这个世界诸人的智慧和手段,同时,还熟悉历史的走向,拥有这么高的起点,他当然不介意用自己的先知和智慧来满足自己的情怀,这些年来,他一点一滴的去影响、改造这里的时局,律法,朝政,以及天下百姓的思维习惯,如今,终于慢慢可以看见成效了……

    三月三十是朝庭沐休日,沐休日之后,就是大朝会,这一日,不仅京中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要上朝,就连新榜进士中的榜眼、探花和传胪都接到了皇帝的诏令,命他们在这一日上朝议事。

    朝会开始之后,宋真宗先处理了几件无关紧要的小事,随后话锋一转,对众臣开口道:“关于新科状元萧梓修入狱一事,想必你们大家都听说了,可有人对此有什么不同意见?”

    “陛下,臣等想知道,萧大人具体犯了何罪?”宋痒和余靖见朝臣们都不说话,两人对望了一眼,从列队中走了出来,他们都是新榜进士,此时尚没有正式安排职位,为此,在列队的时候,都站在最末端,站出来之后,又往前走了十数步,才开口。

    “大胆,新科状元萧梓修被押进大牢之前,陛下就曾亲口御言,此子冒犯公主,出言不恭,这才被解押入狱,你等此时还在问他所犯何罪,是何居心?”宋痒和余靖的话音刚落,大理寺五品寺丞王启就站了出来,朝他们厉声喝道。

    “王大人,我等不敢质疑陛下,只是觉得这中间或许有什么误会,想那萧大人不仅是本届恩科的大三元,他以前还是河南府、嵩县的小三元,关于他的人品风评,各个书院老师都有批文,他在京中的表现大家也是有目共睹,为人极为谦恭礼让……”宋痒受王启喝斥,也不着恼,只一脸正容的据理力争。

    “哼,宋大人,风评这东西是可以做假的,你不知道么?这萧梓修才华出众不假,正因如此,他才在书院极受各师长喜爱,再加上他擅长伪装,书院的师长们被他蒙蔽,一致给他好评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我这有一份关于他忤逆不孝,无君无父的证词,经过我大理寺核查,可以证明此证词证据确凿、你要不要看一看?”王启冷笑一声,开口道。

    “既然王大人手中有这样的证词,不如先交给陛下御览,再由陛下将此案授与大理寺处理如何?按制,要审新科状元,除了大理寺之外,朝中还需派两名大臣辅审,老朽不才,愿担当其中一名辅审员,与大理寺共审此案。”王启的声音落下之后,一个温和醇厚的声音响了起来,紧接着,排在左手边最前列的老人从自己的列队中走了出来。

    此人往大殿中央一站,整个大庆殿顿时静得连根针掉下来都能听见,殿内除了诸人的呼吸声之外,再也听不见任何声响,王启更是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微张着嘴,脸

    涨得通红,却半句话都吐不出来,这个突然出声的人,正是当朝左相,同时又是帝师的江阁老。(。)

第三百零八章、江阁老出手(下)() 
王启一时间只觉脑子发懵,他怎么也没想到江阁老会突然站出来,要知道,关于萧梓修这个案子,乃皇上亲口定的罪,即便没罪,也得想办法把他的罪名给坐实,不然,就是打皇帝的脸,皇帝的脸面代表的就是朝庭的脸面,一般人维护都来不及,谁敢去碰?你江阁老不仅是当朝左相,还是帝师,你这个时候不思维护皇帝的面子,反站出来与皇帝打擂,想干嘛呀?

    宋真宗的脸色也极为不好看,他想过江阁老会因此事对自己产生不满,却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他真会为了一个新科状元公然站出来与自己打擂,最后这萧梓修的罪定了还罢,若是没定,那便是**裸的打自己的脸!他怎么敢?

    不说王启与皇帝的心事,但说宋痒和余靖,他们见江阁老出声,双眸顿时一亮,他们今日之所以会站出来,实是一股仕子浩然正气在支撑着他们,大家同为一榜的一甲进士,他们没办法眼睁睁看着萧梓修被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给打得永不翻身,今日如果没有够份量的朝臣站出来支持他们,别说为萧梓修平冤,他们自己能不能过这一关,都两说。

    这两人自从列队中站出来那一刻开始,一颗心就紧紧的提到了嗓子眼,现见江阁老愿站出来主持公道,他们悬着的心终缓缓归位,当前治世之下,法律清明,百姓归心,大家对国家都有一种莫明的使命感,这些即将进入仕途的热血书生心头的使命感远比一般人更加强烈,正因为这种使命感,他们才敢在朝会大殿中,站出来质疑皇帝的决策。

    其它朝臣,如寇准,王曾等老臣看到江阁老突然站了出来,亦微感愕然,以他们的政治阅力,不可能看不出来皇帝的真实心意,正是因为看出来了,虽然大家心里都明白萧梓修是被冤枉的,却没人站出来为其说一句公道话,不是不敢,而是不想,其实身为臣子,因顶撞皇帝,惹来帝怒被关进大牢不算什么稀奇事,不少脾性耿直的臣子们都有过这样的待遇,一般只等皇帝气消了,再随便寻个由头,就能放出来。

    但萧梓事这事不一样,他不单纯是顶撞皇帝,惹怒天颜,而是碍了皇帝的眼,皇帝想拿他来立威!朝令虽一再提倡以法治众,以公示人,但这不过是个说法,你不可能真把这个要求套到皇帝身上去,对于这些朝臣们而言,天子的威严远比某个臣子的性命重要,宋真宗皇帝性格虽绵软了些,身上优点却也不少,他这种性格让他去开疆拓土,自然不行,但做为一个守城之君,还是合格的,他基本能做到知人善用,也没有穷凶奢欲,在稽查官员,提倡廉洁这一块,也做得不错。

    虽说这两年随着年岁渐大,权柄声威日盛,心底潜藏的私欲逐渐有了膨胀的趋势,可尚在大家可接受范畴之内,面对这个的一个皇帝,他看某个人不顺眼,想拿其开刀立威,而这个人又没有足够影响朝局的能耐,这些老臣是不会站出来与皇帝打擂的。

    做官能做到他们这个位置的人,早不是当年初入仕途的愣头青,不会再以单纯的黑和白去评判某人某事,也不会以一已好恶冲动行事,他们行事,只权衡利益,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世上从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而皇权本就是凌驾于一切律法之上的东西,只要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行事不会触及国本,事关皇帝脸面的事,大家都会下意识的选择去维护皇帝的脸面。

    他们都明白的道理,江阁老不可能不明白,可他却偏偏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他莫非是对皇帝不满了?意识到这点的朝臣只觉头皮一麻……

    当今政局稳定,法治清明,百姓对朝庭的归属感极高,若换一般臣子,想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正面与皇帝交锋,扫皇帝颜面,那无疑是找死,可若这个人是江阁老,那就两说了,江阁老这个人在朝野间的影响力和份量,已远不能用臣子这两个字来衡量……

    宋真宗不傻,大臣们能想明白的道理,他不会想不明白,正是想得明白,他心头才愈发的愤怒,他从来没想过江阁老有一天会正面站出来与自己作对,可他心头再怒也无济于事,就目前情况而言,他根本没有办法拒绝江阁老提出的要求。

    好在二十年的皇帝做下来,宋真宗的行事手腕已经十分圆滑老练,隐忍这一条,更是做得炉火纯青了,他心头明明怒极,面上却是神色不显,他的目光轻轻从江阁老的身上扫过,一脸平静的开口道:“既然阁老大人不辞劳苦,那自是再好不过,王启,你先将证词呈上来。”

    王启微吸了口气,按下心头的不安和紧张,恭恭敬敬走到御前,将证词呈上,吴恩从御座旁走下来接过证词,再退回去转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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