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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敬之眉头一跳,“多久了?”
风且吟看上去倒不是很在意,道:“一直都有,不过从半个多月前起就特别厉害。”
董敬之皱眉道:“怎么不早说?”
风且吟此时已经慢慢缓了过来,见董敬之满脸厉色,还有点懵,他脑子有点混沌,闻言有些难为情道:“也不是多严重,就是在想到纪珩时才会犯,约莫是得了传说中的相思病吧?”
一个大男人,倒跟个小姑娘似的会想另一个人想到犯心疾,也真是够难为情的,饶是裴钰和董先生都不算外人,风且吟说出来时也怪害臊的。
“相思个屁!”听了这话,素来文雅的董敬之大声骂了一句,“你这是叫人下了毒,怎么这么糊涂!”
“下毒?”风且吟的反应比以往慢了许多,闻言愣了片刻,好半晌才明白过来。“可我早已辟谷,这些时日根本没有吃任何东西,又一直待在长醉峰上,谁能给我下毒?”
董敬之追问:“你好好想想,真的没有吃过什么东西?”
风且吟摇头,越想脑子越混沌。
裴钰拧着眉,忧心忡忡道:“有的。阿吟这些日子一直有吃我给他带的丹药。”
“不可能。”风且吟摇头道:“那丹药我一直在吃,是上好的疗伤药,怎会有毒?”
董敬之道:“有些毒甚是古怪,就连元婴修士也未必瞧得出来。你把那丹药拿出来给我看看。”
风且吟:“吃完了。”
董敬之看一眼他苍白憔悴,浑浑噩噩的模样,气得恨不得给他一巴掌将他打醒过来,却也知道现在他的神智被毒素侵蚀,自己根本瞧不出有什么问题。
只得喂了他几颗丹药,让他先去休息,自己则和裴钰走到了外头商量。
看了一眼神色有些不对劲的裴钰,他疑惑道:“给风且吟的丹药你是从何处拿来的?”
裴钰如实答道:“从宗门内的药堂拿的,那一批药都是去年从造化宗购来的。其他同门也拿了,并无问题。”
董敬之目光锐利地望着他,“你拿了丹药后,都经了谁的手?”
裴钰毫不犹豫道:“只有连心拿过去看了一眼。不过她家世清白,和阿吟又无冤无仇,有什么动机加害他?”
董敬之道:“有没有动机你说了不算。我去找一趟你们掌门,此事需严加核查,以免其他弟子受害。另,趁着此事还未传扬开,你找机会试探一下你那位未婚妻吧!”
裴钰眉间聚满忧色,听了这话却没半点犹豫,直接点头道:“好,我这就去找连心。”
他心里根本不相信连心会暗害风且吟,因而答应起来十分痛快。
董敬之冷眼看着,心中却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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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钰离开长醉峰时,裴羽衣闭关半个月终于突破筑基中期破关而出,她本来想找风师兄报喜的,但在前来长醉峰的路上见清妙峰上方云雾蒸腾,便想起半个月前见到的那个清丽如天上闲云的女子,又想到她快要和大师兄成婚了,往后都是一家人了,于是顺路来清妙峰看她。
剑宗女修本来就少,尤其是像连心这样貌美的。她刚刚进剑宗的那几天甚至引起了一番轰动,若不是早就被大师兄定下了,只怕追求她的人都要从绝尘峰排到剑宗大门口了。
裴羽衣上了清妙峰,悄悄进了连心的居所,本想看看这位大美人独自一人时会做些什么,却见她独自坐在凉亭里,手里攥着一件正红色的喜服,眼中却没有半分喜色,反而泛着无尽凄楚。
滚圆的泪珠从她那双欲语还休的美眸中垂落,寂静无声地顺着凝脂般光洁的脸蛋滑下,像是一朵在晨雾中凝着清露的洁净白花……那模样美到让人心碎。
裴羽衣一下子脸红了。红着脸,她不由想到自己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还往师兄身上抹的样子,刹那间又羞又窘。
真美啊!她心中想,难怪大师兄谁都不要就带了她回来,要是自己也是个男的就好了。
呸呸呸!裴羽衣唾弃了自己一把。再抬起头时,却见连心收了泪,笑意盈盈地站起身来,原来是大师兄回来了!
裴钰见到连心,眉头立时舒展开,他低头笑道:“还在绣嫁衣?离婚期还有好几个月呢,不要太辛苦了。”
连心抿嘴一笑,摇头柔声道:“不辛苦。”
裴钰道:“对了,我上次从药堂那里拿了一批疗伤丹药,现在还有吗?你去拿两盒过来,我带去给风师弟用。”
连心眉头微蹙,担忧道:“风师弟的伤还没好吗?你不是去造化宗请了董先生,他怎么看?”
裴钰看着连心面上真切的担忧,心头一松,面上却有些遗憾道:“不巧董先生出了趟远门,我没能请到,只能让风师弟多用些丹药了。”
连心点头道:“你上次带的药还剩一些,你先等会儿,我这就去拿。”
裴钰点头,见她捧着嫁衣进了房,犹豫了一下,还是收敛气息跟了上去。
裴羽衣在后面看得满脸茫然。大师兄也要悄悄看美人一个人在做什么吗?
裴钰如今已是金丹中期的修为,他若真想不被人察觉,连心根本不可能发现他。
跟着连心进了穿过长廊,进了她的屋子。裴钰站在离她二十步远的地方,神识展开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同时用灵力催动了留影石。
他并不怀疑连心,只是既然答应了董先生要前来试探就须尽责守诺。启动留影石也只是为了留下证据,见到连心从内室中取出两盒丹药,一打开清香浮动,粒粒滚圆,果然是上品的疗伤丹药,当下就不由露出笑容来。
只是下一刻,他的脸色就变了。
只见连心打开那两盒丹药后,宽大的袖摆里忽的爬出一只呈半透明状的金色蜘蛛,那只巴掌大的蜘蛛顺着连心白皙的手心爬进了那装着丹药的盒子里。
然后,从口器中伸出一根细如毫毛的东西,快速地探进丹药内。
裴钰透过神识,分明看见那根东西是中空的,里头挤满了绿色的不明液体。
他觉得身上发冷,眼前也开始阵阵发黑。
见到连心收起那只金色的蜘蛛,捧着两盒子丹药就要出来。他立刻清醒过来,闪身退回了原来的地方。
连心捧着丹药出来,见裴钰还站在亭子里等她,微微一笑,将丹药递了过去。
裴钰垂着眸子接过盒子,他打开来看,一盒子丹药共九粒,每粒都浑圆饱满,微微一嗅,药香扑鼻,他拿起一粒掰开来看,亦瞧不出任何破绽。
见裴钰竟将丹丸掰开,连心眼皮子一颤,维持着镇定道:“你这是作甚?好好的丹药怎么掰开了?”
裴钰第一次对她冷下脸来,“你为什么要害风师弟?”
连心动了动唇,下意识想要辩解,却在接触到裴钰眼底的冷意时彻底明白了过来。见已经被识破,她也不再做出柔顺可人的模样,嘴角下垂,冷冷道:“没错,是我动的手!不止是今天,在你去造化宗的这半个月里,我又给他送了两回药,不出所料,现在他已经毒入肺腑,就算是化神尊者来了也救不了了!怎样?他现在是不是形容憔悴,魂不附体?”
“你……”裴钰又失望又痛心,“为什么?风师弟他对你那么好,当初你刚刚来剑宗不认得回清妙峰的路,还是他带着你回来的。听说你夜里睡不好,他还拿出了这些年积攒的天材地宝供你调理,你怎么能……”
连心冷言打断,“杀亲之仇,岂是这点殷勤就能放下的?”
裴钰一怔,道:“你说什么?”
“你自己去问问他,他可曾去过映岚山,可曾打死凶兽夺过灵药?”
裴钰想起连心来自御兽世家,厉声道:“不过是一头凶兽一株灵药,你记恨至此,为此害我风师弟性命!”
连心红着眼,指着他恨声道:“只是一头凶兽一株灵药?裴钰,刀子不砍在你心上你不知道痛!那株灵药是我千方百计才寻到给家姐治伤的药引,派了收服的凶兽过去守护,谁料刚刚成熟就被风且吟强行夺走!可怜我姐姐病入膏肓,没了那株灵草入药,一夕之间便一命呜呼!临死前,她一遍又一遍地跟我说剑宗势大,叮嘱我不要想着报仇,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我是她自己命苦,叫我不要去找风且吟……我们父母双亡,是姐姐含辛茹苦教养我长大,你叫我怎么不恨?这毒无药可解!我不但要风且吟死,还要他死无全尸,不得入轮回只能在地狱永受苦楚!”
裴钰得知真相,惊得后退了两步,竟是不敢对上连心愤怒的双眼。
“啪!”的一声脆响。
裴钰眼皮一跳,这才发现裴羽衣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扬手就甩了连心一巴掌。
连心被她打得脸一歪,唇角流下一缕血丝。
“贱人!你勾引我大师兄,毒害我风师兄!我要打死你!”未等她拔出腰间灵剑,手腕就被裴钰一把抓住了。
118|第 118 章()
“师兄!难道你还要袒护这个女人?”裴羽衣话音刚落; 就见裴钰另一只手掐了个诀; 眨眼间就从连心的袖中吸出一样东西。她定睛一看,竟是一只半透明的金色蜘蛛。
裴钰放开裴羽衣的手; 道:“宗门内不得滥用私刑,此事我会禀告掌门和诸位长老,由他们来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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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且吟这些时日觉得自己的魂魄仿佛被分成了两半,一半无比清醒地看着这一切,他清楚自己的状态非常不对; 甚至自己每日吃的丹药也有问题; 可惜他的肉身完全不听他使唤,不管他怎么做; 魂体始终像是被禁锢着,不得离开身体半步之外,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而能够控制自己身体的另一半魂魄则浑浑噩噩,每日捏着雀鸣爆开的那枚小铁片不知在沉思什么; 那不思进取得过且过连身中剧毒都察觉不到的蠢样让风且吟恨不得一剑将之砍了。。
但每每心情焦虑时; 见到那枚被他的肉身紧紧捏着的小铁片,风且吟又慢慢平静下来。
在他的魂魄还未分离的那段日子; 他每次都在研究那枚小铁片; 那个被纪珩推倒他身边、生得和纪珩一模一样的人爆开了完全没有任何血肉; 有的竟是一些破碎的铁片和另一些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东西。
当时他离得那么近; 按理说该被爆炸后喷溅的碎片划伤; 但从头到尾; 只有这枚小铁片黏在他身上; 他不愿相信这只是一个巧合。
拿在身边研究了好几日,始终毫无进展,可就在他要放弃时,神识无意间探进了这枚小铁片似的东西里,却发现这可能是个类似玉简的东西。因为里面存放着一个人的记忆,完完全全关于风且吟的记忆……
他狼狈躺在水泊里的样子,他红着脸侧过头的样子,他被火光映亮的脸,他拔剑出鞘时凌厉的眼神……
从凡界临川城到水月城,从修仙界青桐镇到凤鸣山……
从山门下那条铺着碎石的小径,到长醉峰里散发着醇香的酒池……
从云海之上震撼升起的皓日,到剑宗竹林里零碎温柔的月光……
每一幕每一幕都是他的回忆,他和纪珩的回忆,甚至有一些他忘记了的、遗漏了的、不曾注意到的细节亦一一呈现在他的眼前,那一瞬间他忽然就明白了过来,这是纪珩的记忆。
纪珩弄了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把记忆给他,然后推到自己身边,他想干什么不言而喻。
彻底知道真相的那一刻风且吟又气又怒,最后统统化作无奈。索性纪珩说过等他一年,再过几个月,要是他还不回来,他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把这个人找回来!
现在,得先解毒。
好在半个月后裴钰把董先生请来了,不然要风且吟每天看着自己的肉身乐呵呵地跟个傻子一样吃毒|药,恐怕会受不了直接自爆。偏偏他这肉身在其他人眼里就是有点混沌,半点看不出少了一半魂魄。
好在就算少了一半魂魄,毕竟也还是他自己,听了董先生的话就乖乖把丹药吃了,没过多久,风且吟就感觉到自己终于又能掌控**了。
然而一回到肉身内,他才感觉到大事不妙。原先他虽然受伤严重,身体虚弱无法动用灵力,但好歹在温养慢慢恢复了些,然而现在,他本就受损的丹田就跟破了个大窟窿似的一直往外漏灵力,而原先只有一两条裂纹的金丹如今被一根根黑色的丝线紧紧缠着,那些丝线还在一点点地顺着裂缝往金丹内挤,几乎将整个金丹扯成两半。
风且吟面色沉重到极点,心尖一阵阵发凉,他的金丹,已经废了……
下午时,冷清的长醉峰一下子涌进了一大片人,掌门和诸位长老连同许多和风且吟关系亲近的同门都来了。
董敬之给风且吟看了看,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