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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冬娘在人情世故方面随了纪老爷,除非被人直白地欺负到头上,不然其中的曲曲绕绕是完全看不出来的。
纪老爷一听这话就得意:“瞧,我说的没错吧。邓嫂子不是那种小人,不然怎么能教出懂礼貌的孙子孙女呢。那个邓小少爷,我瞧着也极好,有志气,有想法,言谈举止都很得体,我还请了他到书院做客,跟学生们多交流交流呢。若是邓兄还在,指不定咱们家外孙女还能跟邓小少爷定个亲,可惜了”
纪老爷摸着胡须,感叹着这么好的人才不能成为外孙女婿。
宋夫人的眼睛却不由一亮,虽然邓老夫人态度不靠谱,但是邓家家世可是不错的,况且方才有夫人明里暗里打听邓案迁的情况,还真是未婚配,如果纪老爷说的定亲属实,说不定还真能为宋冬娘谋一门好亲事。
宋夫人跟着嘴急忙问道:“爹爹,这定亲是怎么回事?怎么以前都未曾听你提起?”
“那可都是陈年旧事了。我辞官回来之前,正好邓兄从边关回来述职,我们在一起把酒言欢,感慨官场上的失意,又提到今后不知何年才再相见。邓兄便提出,若是再见面之时,有未曾婚配的子女或者孙子辈的孩子,就结为亲家,以续我们的兄弟情。不过,现在邓兄不在,这件事也没意义了。”
原来只是跟邓老太爷的口头约定而已,时过境迁,又还有谁会承认呢?宋夫人不免失望,脸色沉了下来。
纪夫人瞧着自家女儿一脸落寞就气不打一出来,指着她的脑门骂道:“我平时怎么教导你的?做人最重要就是骨气,没了骨气只会让人瞧不起。上赶子去跟人结亲家,不是把自己女儿往火坑里推?别说定亲只是没影子的事,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我也不会同意让冬娘嫁过去的!”
宋冬娘不明白怎的就扯到自己亲事上了,一脸茫然道:“我要嫁给谁?我不想嫁人,我还没在家里待够呢。”
宋夫人被亲娘训斥伤了面子,本来气就不顺,又听得宋冬娘没出息的话,转而就朝着女儿发火:“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不嫁人,难道留在家里当老姑子啊!”
宋夫人因着女儿亲事心烦,邓老太太也好不到哪里去。
邓老太爷年轻时,酒后一句失言,就给自家孙子亲事埋下了炸弹。原本这事,只要当事人不提,不会有人知道,且纪老爷也不是个爱生事的,不会揪着这没影的事情不放。偏生不知怎的,竟然有言官知晓了口头婚约之事,如今拿捏着要告邓家一个忘恩负义之罪。这无妄之灾叫邓家人怎么受得了?邓将军是个正直之人,言明要是查清楚确有此事就履行婚约,可邓夫人和邓老太太却不愿意接受,好好的让邓岸迁去娶一个乡野书院先生的外孙女,怎么想都是配不上的。可是若不履行,只怕言官那里不能交待,再在御前告一状,邓将军因此失了恩宠,也是得不偿失。
思来想去,邓老太太才决定,压住此事先不告知家中晚辈,到郾城会一会这个故友以及故友的外孙女,再想办法让纪家人自己主动退了婚约。
等到了郾城,邓老太太发现自己的决定太正确了,且不说纪老爷混了一辈子还只是一个书院院长,就说他一个读书人居然把独生女儿嫁给了商人,这就让人跌破眼镜了!商贾之家怎么能跟将军家做亲家?简直荒唐至极!再说那宋家几个姑娘,老大还算端庄,却听闻早早在外抛头露面做生意,且已经定了人家,另一个嫡女,看起来傻乎乎的,规矩礼数样样不过关。这样的孩子就算是做邓家下人都不配,又怎么能娶进来当孙媳妇?
不行,这个婚约必须要解除!
只是,纪夫人的精明出乎邓老太太的意料。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搞坏纪家的名声,再私下劝说纪老爷同意解除婚约,以后谁出去也不会有人怪到邓家头上。没想到纪夫人好口才,愣是没在言语上留出一点破绽。
第一步就没迈出去,以后可该怎么办?况且言官那边可是等不了这么许久
第二十五章()
邓老太太一阵心烦,连带觉得丫鬟按摩的手劲太大,伸出手就是一个巴掌:“你怎么按的?手这么重,是想让我老太婆腿残了么?”
丫鬟吓得直哆嗦,两步退下来在地上使劲磕头:“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袁湘儿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嘴角翘了翘,把手中的糖水放到边上的小桌,自己拿过丫鬟手中的美人锤细细敲打邓老太太的腿,“老夫人,丫鬟们做不好,您说说就是,再不济就直接责罚,何必跟她们置气?她们身子不值钱,您可不能气坏了自己呀。”
邓老太太挥挥手,让丫鬟们都退下,叹了口说道:“还是湘儿知道心疼我这老太婆,忙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才歇下来,岸迁和芬宁也不知道来看看我。”
“四表哥和表妹今日都在招呼客人,事情繁多,非常辛苦,哪里像我,就知道躲您身后,能落个清闲。”
邓老太太拍了拍袁湘儿的手,说道:“岸迁我就不说了,芬宁第一次张罗宴席,要不是你之前手把手教着,哪里有今天的顺畅?”
“老夫人您太客气了,我不过是提点几句,主要还是芬宁表妹心思细腻,考虑周到,才能把客人们招呼好了,若是换成那些个愚钝的,我就是在旁边看着也不能保证不出漏子。”
“芬宁的性子我还不知道?不会说话,又是第一次张罗,要不是在这种小地方开宴席,还有你帮衬,我还真不敢让她出面。”
邓芬宁胆小腼腆,是邓家几个孙子里最不像邓老夫人的,素日里又不会往老人家跟前凑,故而最不讨邓老夫人喜欢。这次来郾城,要不是邓岸迁执意要带上邓芬宁,邓老夫人哪里会想起邓芬宁?
“老夫人,您这么为芬宁表妹着想,我真是好羡慕。要是我祖母还在世,想必也会这般疼惜我吧。”
袁湘儿的祖母是邓老夫人的手帕交,以干姐妹相称,袁湘儿之所以在邓家被称为表小姐,也是因着两位老夫人的这层关系。
提及袁老夫人,邓老夫人不由叹了口气。袁家发迹还比邓家更早一些,可惜袁老夫人是个福薄的,没享几年福气就去世了,袁老太爷又续娶了一房太太,生了两个儿子,对原配的孩子就淡薄了不少。袁湘儿是袁老夫人大儿子的女儿,父母亲性子懦弱,在袁府不受宠,若不是袁湘儿是个立得起来的,只怕袁家早把他们一家踢出府了。
邓老夫人怜惜她身世凄苦,三不五时便接到邓家小住,比之嘴拙内向的正经孙女邓芬宁更为疼爱。
“好孩子,也真是苦了你了。你这么懂事,要是你祖母还在世,必定更疼爱你的。”
“老夫人这么疼我,我祖母虽不在,但她在地下有知必定会非常欣慰的。再说了,还有邓舅舅邓舅母,几个表哥和表妹对我的关爱,我在邓家比在自个儿家里还幸福,若还不知足,我祖母都该不依了。”袁湘儿说着讨巧的话,满脸都是对邓老夫人的孺慕之情,邓老夫人受用至极,搂了袁湘儿进怀了,叫唤了一声:“我的儿啊,也该是咱们祖孙两有缘分,不然老天爷怎么就把你送到我身边来了?真真是比我亲孙女还孝顺。”
邓老夫人边说着话,边想起邓芬宁各种不称意,比如之前郾城官家太太们递帖子上门拜访,邓老夫人意欲摆摆架子,邓芬宁丝毫没会意,差点就引了人进来,幸好有袁湘儿机灵,寻了个舟车劳顿的借口搪塞了过去,不然,岂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往跟前凑?
有袁湘儿这么个可人儿做对比,邓老夫人对邓芬宁更不喜了,脱口而出感叹:“要是芬宁能有你一半贴心懂事就好了。”
邓老夫人说这话的时候,邓岸迁和邓芬宁正要踏进厅堂,邓老夫人的话一字不落的全听进耳朵里了。
邓芬宁脚步顿时迟疑了:“四哥,我要不还是别进去了。”
“为何不去?你不去,只怕有人真当自己是邓家正经小姐了。”邓岸迁拽着不让她走。
“去了也无用,祖母不喜我又不是一两天的事情。”邓芬宁自小没少被邓老夫人打击,都有些麻木了。
“你老是往后缩着躲着,外人都比你有脸,这叫什么话?走,咱也去说道说道。”邓岸迁不同于邓芬宁,因着才能在四个兄弟里最突出,自小爹疼妈爱,邓老夫人也喜爱他,什么受委屈之类的在他身上都没发生过,自然也看不得亲妹妹忍气吞声。
话一说完,邓岸迁拉着邓芬宁的手硬是进了厅堂。
“四表哥,芬宁表妹,你们都来了啊。”袁湘儿眼尖,见着兄妹俩过来赶紧打招呼。
“祖母好。”邓芬宁规规矩矩行礼请安。
“嗯。”邓老夫人抬了抬眼,喉咙里哼哼了一声,就算是搭理她了,拉着疼爱的小孙才细细问道:“忙了一天怎么不去休息?今儿见的人里也没什么重要人物,你应付应付便是,偏生还那般上心,每个人都挨个打了招呼。也真是难为你了。”
“我也不过是挨个打了声招呼,哪里像芬宁,昨儿亲自布置了花园,今天的赏花也一直盯着,她可比我辛苦。”邓岸迁要把自家亲妹抬举起来,自然少不得拿自己做垫底。
邓老夫人也不能一点面子都不给邓芬宁,而且邓芬宁今天表现还不错,便朝着她的方向点了点头:“芬宁今天确实费心了。”
得了邓老夫人这么一句肯定,邓芬宁忍不住激动,回答起话来都有些结巴:“谢,谢,谢谢祖母。”
“是啊,芬宁表妹张罗起宴席可真是不比那些惯常组织的太太小姐们差。那般细心周到,我都做不到呢。”袁湘儿惯会来事,邓老夫人都表态了,她又怎能不说句好话?“而且芬宁表妹做的点心真心不错,我听到好些客人们都称赞不已,听闻宋家那小女儿吃的狼吞虎咽,临走还抓了好几个呢。”
“果然是商贾人家出身,真是一点教养都没有。”听到宋冬娘的丑事,邓老夫人鄙夷不已,面上都禁不住露出嫌恶。
邓芬宁刚跟宋夏娘交了朋友,对于邓老夫人的说法很是不赞同,呐呐地小声说道:“宋家姐妹人都挺好的,而且他们家跟赫连公子有合作,品行必不会差的。”
邓老夫人闻言可不高兴了,宋家在她眼里就是一根刺,哪里容得身边人说他们好?冷了脸道:“不管是宋家还是赫连冲,都不过是商人,咱们要跟他们保持距离,免得沾了俗气。尤其是你,年纪小不经事,别轻易就让人骗了。”
邓芬宁不认同,可也不敢多说,扯了邓岸迁的袖子求助。
邓岸迁与赫连冲有金兰之意,就算邓芬宁不求助,他也会维护兄弟:“祖母此言差矣。赫连兄此前对咱们照顾有加,于情于理咱们都不该嫌弃他的出身。再说了,英雄不论出处,赫连兄为人正直,处事正派,是许多达官贵族都比不上的,值得一交。”
“赫连冲帮助过咱们家,对他礼遇也算是应该。只是,凡事都有个度,再怎么说咱们身份地位摆在这,该是注意还是要注意,别让人笑话。而且你马上要考武状元了,别让这些琐事影响你的前途。”对于小孙子的仕途,邓老夫人一直给予厚望,但凡有机会都要耳提面命,“还有那宋家,小小郾城商贾,更不值得你交往。”
邓岸迁皱眉,虽然邓老夫人一直都很在意出身背景,但是对于商贾并未如此排斥,可自从来了郾城,言谈举止都是瞧不起商贾。可要说她完全看不上商贾吧,宋家还是她请来的,如此自相矛盾的行为,透露着古怪。
“祖母,您既然不喜宋家,为何又要邀请她们?”邓岸迁忍不住发问。
“是啊,老夫人,咱们邓家跟纪老爷纪夫人是何渊源?”袁湘儿也好奇其中关系,顺势问道。
邓老夫人还不打算让邓岸迁知道婚约之事,含糊其辞道:“纪诚是你祖父生前的一个故友,不过好多年没联系了,没想到在郾城能碰上。也是巧了。”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老夫人您与纪老爷这般熟悉,他乡遇故知也是难得,只是过了这么些年,大家身份地位都有了变化,交情攀多了吧只怕对方有些不好的想法。而且我瞧着纪夫人也不想深交呢。”
袁湘儿这话太合邓老夫人心意了,邓老夫人看向她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满意:“是啊,没想到纪兄弟居然娶了这等无知村妇,还将女儿嫁到了商家,简直是不可理喻。”
“可不是吗,那宋夫人卯足了劲要跟夫人们套关系,可惜不是一个圈子的根本说不到一块。周夫人私下里还跟我说,躲她都来不及呢。”袁湘儿掩着嘴笑着,似乎在说个笑话。
第二十六章()
“我倒是觉得纪先生学识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