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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前的他,不过十五,为何出手救这么一个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或许是她这双眼睛,永远透露着生机吧。
像极了小时候在皇宫里挣扎的自己,于是一时心软救了眼前的人。
顾槿不知道夜澜沧想做什么,只得顺着话道:“浣姬不知。”
“是你这双眼睛。”夜澜沧桃花眼缓缓来着顾槿:“太透亮了,透亮澄净,仿佛看到的永远是生机。”
顾槿无言,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她知道夜澜沧还没说完,可对方突然这般,她有些摸不着对方的心思。
“可是后来,这双眼睛死寂了下去,生机也渐渐没了。”夜澜沧挥了挥衣袖,身体微微向前倾,冰凉的指尖轻触上顾槿的眼睑:“可是本王突然发现……”
冰凉的触感说着眼睛流向全身,让顾槿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战。
然后她看见,眼前的人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第九节 一砚笔墨为谁候(九)()
“你……怕我?”夜澜沧眯了眯眼,指尖慢慢抚上顾槿的面容。
顾槿不由又打了一个寒战,生理反应真的太坑爹了。
“是浣姬身上伤口疼了,并非惧怕王爷。”顾槿听着夜澜沧那淡淡的语气,心里一个激灵,各种想法在脑海里活络起来,又恢复平静。
“是么?”夜澜沧勾了勾嘴角,眼中墨色翻涌,单单看着便让人心悸。
顾槿抿了抿唇,忽然有些紧张:“浣姬自然不敢欺骗王爷。”
夜澜沧挑了挑眉,看着顾槿情绪外露,心里越发好奇:“怎么伤的?”
以前的浣姬跟在他身边,就跟一个死物没什么区别,听从吩咐,绝情淡漠。
渐渐的,他都快忘记了她也是个人。
可这些日子,他却越发发现她的些许不同来,自那日她怔愣不愿出手后,似乎就变了许多。
虽与之前没太大差别,可是这双眼睛又开始有神了。
顾槿低低出声:“只是鞭伤还不曾好。”
夜澜沧愣了愣,这才想起那一日因为她的怔愣弄得他不喜,然后让她自行领罚的事了。
刑堂素来严格,压根不需要他操心。
即便她不去,他也不一定知道。
心思微转,夜澜沧垂了垂眸,突然就觉得眼前这个人太过死心眼了,就跟当年的自己一模一样。
“日后那刑堂便不必去了,即便是我说的领罚,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不知为何,夜澜沧就突然想这么说。
当年那个全心全意待别人的夜澜沧已经死了,如今眼前这个人跟当年的自己那么像,他反而有些恻隐之心。
顾槿点了点头,低着头也不看夜澜沧,一副隐形人的样子。
“过些日子,宫中有个宴会,我会吩咐丫鬟给你好好打扮打扮,你陪我去。”夜澜沧想着半月后的宫廷宴会,眸光微闪。
萧妃最近受宠的厉害,以往对皇帝的痴心如今全部变成了冷淡。
不仅如此,更加胆大包天。
就连上次,竟甩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他迟早要还回去的。
顾槿条件反射的皱了皱眉,浣姬记忆里的的确确有这么一场宴会,可是那一次的她,压根就没有被夜澜沧带在身边。
只是后来,她才知道,这一场宴会,让夜澜沧对方筱悠的兴趣越发深厚,从而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夜澜沧这个人大概是从小遭受了创伤,所以一旦喜欢上什么东西,到死都不会放手。
这也就是为什么夜澜沧最后会造反的原因,因为他要得到方筱悠。
所以,夜澜沧开口让她也去,她当然同意。
这可是求之不得的事,一来可以破坏方筱悠更进一步在夜澜沧心里留下更深的痕迹,二来或许可以知道一些关于夜澜沧的往事。
夜澜沧想了想自己要交代的事已经交代完了,而侍郎全家遭到血洗,只怕够他皇兄头疼。
顾槿微微抬了抬眸,飞快看了一眼夜澜沧,不管什么时候,看到对方那张脸,她都觉得这个人就跟罂粟花一样,令人一眼就能沉沦。
夜澜沧自然是注意到了顾槿的小动作,想了想开口道:“还有什么事?”
“王爷开始要说的话还没说完,浣姬想知道后面是什么?”顾槿一时被抓个正着,便扯了一个借口。
“呵~”夜澜沧低声一笑,随即竟是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越发让人目眩神迷。
起码顾槿就发现自己这颗小心脏,又开始扑通扑通乱跳个不停。
“浣姬,本王怎么从前就没发现你是个宝。”夜澜沧换了换气,一把搂过顾槿的腰际,让对方跌落在自己怀里。
果不其然,那双沉静的,毫无波澜的眼镜此时此刻惊讶无比的瞪着他,小嘴微张,说不出的惊诧。
夜澜沧心情大好,也不放开顾槿,反而把玩顾槿的头发来:“你这样很好。”
顾槿皱了皱眉,她的伤并没有好,如此被他抱在怀里,那些伤口免不了会碰触摩擦,惹来的疼痛让她不适的吸了一口冷气。
“以后这双眼睛,要一直这么下去才好。”夜澜沧伸手抚上顾槿的眼睛,眸色转深,眼里仿佛萦绕了朦胧的雾气,嘴角是令人心醉的笑意。
可是从那双眼睛里,顾槿却只看见了浓浓的压抑和悲痛。
心口的沉闷让她心神一晃,眼里竟带了怜惜和心疼,手指不知为何也轻触上夜澜沧的眼镜,不受控制的开口:“王爷难过就不要笑了。”
夜澜沧猛地一僵,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顾槿也回过了神,也不顾自己的大动作会引起伤口破裂,猛地跪在夜澜沧脚边:“浣姬逾距了,请王爷责罚。”
“你刚刚说什么?”夜澜沧面无表情,浑身的气质黑暗而阴沉。
顾槿只觉得呼吸的空气都压抑了一般,面色一白:“王爷难过就不要笑了。”
“嗤……本王怎么会难过?”夜澜沧一手撑着头,漫不经心的开口。
仿佛刚刚那阴沉到了极点的气质是顾槿的幻觉一样,顾槿想了想开口:“可是就像王爷说的一样,你可以分辨出浣姬眼睛是否死寂,浣姬也看得出王爷并不开心。”
“王爷的眼睛告诉浣姬,王爷很痛苦。”
夜澜沧眸色一沉,语气也冷了下来:“浣姬,本王最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
顾槿抿了抿唇,不再说话,只是固执的看着夜澜沧。
她在赌,赌夜澜沧的恻隐之心。
虽然她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导致夜澜沧让她也去宫廷宴会,但是她猜测跟她这双眼睛有些关系。
再加上夜澜沧刚刚的那句话,她可不可以猜测夜澜沧在她身上看到了一些东西,所以对她不会像以前那样。
顾槿不确定,所以她在赌。
在这一刻,顾槿反而越发镇定了下来。
夜澜沧看着那双固执而沉默的眼镜,心头一梗,想要发怒可似乎又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让他猛地朝顾槿挥袖:“滚出去,没本王的命令,不要出现在本王面前。”
顾槿心里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赌对了。
竟然对了,那以后就好办了。
第十节 画一生情入颜容(十)()
夜澜沧,今日你对我狠不下心,那就代表着以后都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顾槿背过身,一转头笑容便爬上了脸庞。
竟然夜澜沧近些日子不会让她去杀人,那她就好好呆在房间养伤。
至于外面的满城风雨,官府如何焦头难额,如何找她这个凶手,跟她没有一点关系。
她只要安心等着半月后的宫宴到来就好了。
半月转瞬即逝,顾槿除了在自己的院子里不是躺就是睡,就压根没有出过房门。
等丫鬟婆子来到自己门口时,看着那繁重的服装,顾槿皱了皱眉。
她不想穿,对于她已经穿惯了方便行动的服装的人,这种繁重而又繁杂的服装是一种折磨。
顾槿当即就关了房门,将这些人拒之门外。
再从自己衣柜里拿出一身月牙白的纱裙,套在了身上。
“浣姑娘,你开开门,王爷吩咐奴婢给你梳妆。”婆子看着一身素静的顾槿,后面的话堵在喉间。
顾槿看都没看那华丽的衣裙:“我不需要。”
婆子顿时就急了,伸手便来抓顾槿:“那怎么行,王爷可是吩咐好了的,你这身太素静了,会冲撞贵人的。”
顾槿眸光一冷,忍住将婆子手卸下来的冲动:“我说了,我不需要。”
“不行。”婆子从未见过顾槿,只觉得对方蹬鼻子上脸,脸色也不好看起来。
不过是被王爷多看了一眼,以为自己就要麻雀飞上枝头当上凤凰一样。
顾槿往日行事低调,又因为素来神出鬼没去完成夜澜沧交给她的任务,一来二去,的的确确没多少人认识顾槿,甚至知道的人都在少数。
顾槿挑了挑眉,佩剑出削,剑尖指着婆子:“滚出去。”
婆子哪知道顾槿一言不合就拔剑,吓得胆子都快跳出来了。
哪里还敢停留,瞬间放下东西,带着几个人屁滚尿流的走远了。
顾槿瞥了一眼繁重的服饰,在其中翻了翻,翻出一件花色大袖衫,想了想还是穿在了身上。
浣姬素来不过随便绑了一个马尾,房间里自然不会又寻常女子闺阁那般有梳妆台和铜镜。
好在顾槿经历过那么多世界,绾发对她来说并不难。
更何况她不需要繁重的发髻,只要不失了礼数就可。
夜澜沧看着在自己面前哭诉的婆子,食指动了动,等对方说完,好似在等着自己出头,这才低低一笑:“拖出去。”
“王爷……”只不过才刚刚出声,便被如鬼魅一般出现的人堵了口。
沈朝慕看着夜澜沧,勾唇一笑:“你今日到底打着什么主意,让浣姬陪你去宫宴,你让她以什么身份出现?”
“侍郎一案久久不曾破案,如今我那皇兄可是寝食难安。”夜澜沧也带了笑意,好像刚刚那个动辄杀了一人的人不是自己:“你说我要做什么?”
“你为何要灭了侍郎一家?”沈朝慕看不懂,想了想蹙眉:“莫非你还真是因为那侍郎说了萧妃是妖妃?”
“一个女人而已,侍郎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夜澜沧眸光变冷。
“那……莫非跟十年前的事有关系?”
夜澜沧轻轻瞥了一眼震惊不已的沈朝慕,淡淡道:“当年皇兄为了置我于死地,联合朝中支持他的大臣,让我遭受了三年的丧母流离之痛。”
“这些人,我会一个一个揪出来。”
“可是这跟浣姬有什么关系?我不希望她会成为你手中的牺牲品。”沈朝慕心里一沉,对顾槿越发怜惜起来。
“你急什么?浣姬可是我的好帮手,我怎么让她出事,只不过为了让皇兄不起疑心罢了。”夜澜沧微微垂眸,掩饰住那一闪而过的微光。
“当年母后被冤枉与外人有染而被赐白绫,而我也从人人称赞的太子沦为非皇室血脉,这一切,可都是我那个信任的哥哥赐给我的。”
“这一切总该要还回去的……”
最后的一句话近乎呢喃出声,却让沈朝慕心里一寒。
这些年来,他真的越来越看不懂夜澜沧了。
可是对方承受的痛苦,他也说不出让他收手的话语。
夜澜沧朝着门口走过去,低低一笑:“无须担心,还没到我出手的时候。”
沈朝慕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只是在看见一个身影后,怔在原地。
就连夜澜沧眼里,看着那缓缓走过来的顾槿,眼里也满是惊艳。
浣姬从未作过女子装扮,在夜澜沧救她回来后,都是一身素紧黑衣,马尾高高绑起,不施粉黛,不着红裳。
如今不过是普通的月牙白裙,上面不过绣着些许芙蓉,再搭配着薄如蝉翼的紫色芙蓉大袖衫。
往日的马尾也被放了下来,挽着普通的发髻,只是编了发鞭搭在发髻上,用些许玉色发簪别住。
在发髻中查了一只祥云彩色流苏簪,随着她的一步一步,晃动在耳边。
犹如天边那白云一般,朝着他们飘来。
飘飘欲仙,冷漠倾城。
太漂亮了,不同于闺阁女子的柔弱,她是那悬崖岩石绽放的雪莲,美的惊心动魄。
顾槿看了夜澜沧一眼,刚想单膝下跪行礼,忽然想起今日不是往日装扮,又不知这里女子如何行礼,一时有些局促。
夜澜沧也看出来了,低低一笑,手碰了碰顾槿的鼻尖:“跟着本王便是,今日若是谁欺负上门了,你大可反击回去,不必怕给我带来麻烦。”
顾槿心思在心里翻滚了一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