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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怔,只是抬头看着他,在他漆黑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一脸的愕然,李承桓别开脸笑着,“惜若,还记得当初你出嫁时我问你的那句话么?”
一瞬间,记忆里那一天,那样一双笨拙却轻柔为我挽起发髻的手,那句迟疑而绝望的话语在耳边盘旋,我看着他的神情,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清瘦腰身上微微隆起的小腹,眼眶酸涩,“此生我已经嫁于殷祁,皇上你是一国之君,自然有无数的女子爱慕,唐萱已为人妇,实在承受不起皇上的深情厚谊。”
他的眼眸渐渐黯淡,眼底的失落与伤痛再也无法掩饰,声音低的我几近听不见,“其实他能够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我别开头只做没听见,不再看他,却见李承桓的侍从上前恭敬道:“皇上,前面的登基大曲就要开始了,秦国皇帝刚刚遣人来邀请皇上前去观礼。”
李承桓转身看着我,“我这就先去了!”
我微微笑着颔首,他这才举步离去。
我静静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消失在宫墙的拐角处,此刻,远处的乾元殿上礼乐震天,群臣皆着朱红官袍,并列而行走上乾元殿的玉阶,远远传来了内监的击掌声,只见前面是百名御林军开道,金黄的华盖彩旗映的天空几乎都快变成金色,在几十名内监宫女垂首恭敬的簇拥下,元庆一身明黄九龙平金绣线龙袍,头戴通天冠,上坠十二冕旒,大步向乾元殿走来,此刻朝阳初升,映在元庆年轻坚毅的面庞上,愈显威严从容,乾元殿上,远远的传来了群臣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响彻山河,在皇城上空回荡着,宣告着元庆已经正式成为大秦的帝王!
崇光元年,世宗第三子欧阳元庆继位登基,改元崇光,史称秦武帝。
元庆在登基大典上一连颁布了几道旨意,下旨令刑部彻查高宗时的东宫巫蛊事件,为父亲平反;追封敏敏为恭娴静淑敏惠皇后,迁葬皇陵皇后陵寝;追封殷祁为忠慎勤贤亲王,王位由衡儿世袭。
黄昏的宣德宫里,我听着内监念出这几道旨意时心头悲戚莫名,抬眸看了看殿内依旧熟悉的摆设,只是对身边的沉香吩咐道:“沉香,照顾好衡儿,吩咐徐燔去准备马车罢!”
我站起身走出大门,系紧了斗篷的绦带,不再犹豫举步向乾元殿走去,长长的宫墙夹道,仿佛一条永远也走不尽的路,望不见尽头,手中的食盒里是我新手做的银丝面,今日是我与元庆的生辰,犹记得幼时,每年的生辰元庆都会和我一起吃银丝面庆贺,而现在,好像我与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一起过生辰了吧!沿路的宫人见我皆是垂首行礼,迎面走来了几个抬着一副担架,上面躺着的人用草席匆匆一卷,看不清里面是谁,经过我身边时,却玎玲一声掉出了一个耳坠,看不清里面是谁,我俯下身默默拾起,是一个小巧的紫萤石镶白珠耳坠,躺在手心里发出淡淡莹润的光彩,这是昔日东海进贡的贡品,母后极为喜爱,就连废后那日的夜宴也是戴着的……
我漠然的看着内监将草席抬着走远,什么也没有说出口,只是转身看着夹道尽头的乾元殿,那敞开的朱红殿门,如同一个嗜血的怪兽,吞吐着世间一切的罪恶与疯狂,仿佛要将人吸嗜进去!
杨忠全老远了我,忙不迭的上前来行礼道:“王妃来的不巧,皇上今日登基大典实在疲倦,正在里面小憩呢!”
我看着他的神色躲闪,心中不安的感觉愈加强烈,只是漠然别开眼神,举步就要向殿上走去,杨忠全见状慌忙拦住我,赔笑道:“王妃留步,皇上现正在休息,容奴才进去通禀一声如何!”
我冷冷的看着他,一字一句道:“让开,出了事由我一力承担!”
元庆对南阳王府的亲厚朝中众人皆知,杨忠全自然不敢得罪我,终于讪讪的退到一旁,我举步就走进殿去,乾元殿上,元庆与元成两人面对面对峙着,两人的目光如电,似要将对方焚灭!我走上前去,元庆与元成皆是回头看着忽然闯进殿的我,元成乍一见我,对着元庆邪逆笑道:“三哥如今对别家的人倒是亲近的很,对自己的骨肉同胞却要赶尽杀绝!若是父皇在天有灵看到,也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住嘴!”元庆冷喝一声,起身走下玉阶,锐利的眼神直视着元成,“你以为你的那些心思朕不知道吗?趁着父皇丧期逃遁出宫,在蜀地自立为帝,朕念在你是自家亲,皆是宽恕于你,岂知你得寸进尺,竟然勾结刺客妄图在登基大典上行刺于朕,你以为朕一死这天下就是你的囊中之物吗?”
元成狰笑着,“三哥那般厉害,我岂能是你的对手,连我最亲信之人也神不知鬼不觉成为你的人,我怎斗得过你?只是三哥不要忘记你这皇位是怎么来的!”元成转过身抬手直指着我,讥诮的笑道:“是你勾结他们南阳王谋逆叛乱,三哥你堵得了我一个人的嘴,堵不了天下悠悠之口,现在普天之下,人人皆知你这皇位是弑父杀母得来的,将来的史册上你也将留下这个污点!哈哈……”
元庆的面色愈加的阴沉,看着元成狂笑不已,额上青筋暴起,抬腿狠狠的踹了元成一脚,元成瞬时被踹倒在地,他悠悠坐起身,阴狠的擦去嘴角的血迹,我看着面前的元成,哪里还是昔日父皇面前的顽劣少年,到底是为什么,一切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走至元成面前,默默失神的看着他,元成抬起头看着我邪邪笑道,“你这个女人何尝不是一个笨蛋,须知狡兔死,走狗烹,你丈夫的死和他一定也脱不了干系!枉费你们一直忠心耿耿以二十万南军为筹码辅佐他登上帝位,如今他仍然是要把知道真相的人、威胁到他江山的人一个一个——”
元成的话还未说完却已经面色一凝,低头看着自己胸口贯胸而出冒着滴滴鲜血的剑尖,不可置信的转身看着他身后满脸阴沉狠厉的元庆,元庆的手又加了几分力道,那剑尖又向前倾近了几分,元成的身子一阵抽搐,嘴角涌出大口的鲜血,缓缓倒在了地上,元庆这才猛地拔出剑,冷冷道:“妖言惑众,自作孽,不可活!”
我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看着鲜血自元成的胸口如注般流下,我静静的看着那地上一滩刺目的鲜血在脚底蔓延,浸红了我月白的绣鞋鞋尖,那上面绣着淡雅的秋海棠此刻被鲜血浸红!
元庆拿起衣角擦去剑上的血迹,那明黄的龙袍上金色夔纹上染上了刺目的血红,上面用金色丝线绣着的五爪金龙格外诡异妖冶!
元庆凝眉抬手击掌,很快杨忠全就自殿外弯身进来,他看到地上的元成一惊,很快就镇定下来,不动声色的吩咐底下几个内监将元成抬了下去,地板上的血迹很快也被宫人擦洗干净,如若不是鞋尖还残存着元成的血迹,我几乎要怀疑方才那血腥的一幕是不是真实的存在,眼前的元庆面色平静,这才看着我道:“这个祸胎今日竟然勾结刺客妄图在登基大典上行刺于朕,是他不顾手足之情在先,朕不得不狠下心肠除去!”
我只是淡淡笑着,声音哀凉,“三哥,从现在开始,这个世上除却大哥,我们就再无亲人了。”
元庆一愣,神情黯淡,“大哥除夕前夜就已经向我辞行离京,如今他们一家人遨游四海,应该是惬意的很吧!”
我轻轻点了点头,“大哥昔日素来不喜被权利所缚,如今能够远离纷争,与心爱的人一起畅游天下,未尝不是一种福气。”
元庆轻轻阖上了眼,随即道:“听底下的人说你昨夜又彻夜守在皇陵,可要珍重自己的身子才是,你腹中还有殷祁的骨肉,如若他在天有灵看到也会挂怀,好生保重自己罢!晚上还有家宴,你先下去好生准备一番。”
我深吸一口气,这才将食盒里的银丝面取出摆在一旁的案几上,元庆浓眉一挑,旋即淡笑,“难得三妹还记得。”
大殿里异样的空寂,只剩下昏暗的烛火摇曳,我低头笑着,“记得小时候,每年的生辰三哥都会准备好银丝面来纤华殿陪我一起吃,如今好像已经有好几年我们兄妹没有一起过生辰了吧!”
元庆似也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神情间一片恍惚,笑道:“那时候你这丫头总是闹腾的厉害,记得那年你心血来潮,声称要自己新手做一次,结果那面半生不熟悉的,连父皇也笑话你——”
元庆止住了话头,忽然一阵沉默,我静静坐着,终于轻声开口道:“三哥,我想离开京城了。”
元庆一怔,端着青瓷小碗的手暗暗使力,只是问道:“为什么?”
我直直的对上他幽暗的眼神,低声道:“公公旧疾复发,我身为殷家的儿媳,理当去江南侍疾尽孝。”
元庆嘴角噙出一丝苦涩的笑意,“这应该不是你真正的原因吧!”
心头一凉,终是艰难开口,“的确,这不是真正的原因,如今尘埃落定,这么多年来,我生命里所有美好的东西都被残酷的现实一一毁灭,余下的只有痛彻心扉的悲凉,我不愿意再呆在京城这个伤心之地,在这里,我已经失去了太多的亲人,失去了太多的东西,我实在害怕,实在惶恐,不想连唯一可以信赖,可以依附的亲人也失去。”
元庆的神色里已经是掩饰不住的悲凉,只是淡然问道:“所以你就选择离开,选择逃避,现在敏敏走了,连朕唯一的妹妹——你也要走,要离开朕,让朕做一个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是吗?”
“是!你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从小我都在庆幸,自己今生能够有你这样的哥哥。小时候,我们没有母妃,你就担起了做哥哥的责任,那般的呵护着我,不让我受一丝伤害,只要是我想要的,你都会不遗余力的去为我办到,让我无忧无虑的过每一天,就如同那年母后挑拨父皇将我远嫁突人,你也会陪我在昭阳宫前跪了整整一天一夜,明明知道自己的膝盖已经麻木酸痛,还要若无其事的安慰我,逗我开心,在那个时候你的心中最重要的是亲情,你会为了我不惜与父皇母后闹翻。”
元庆眼角微微动容,眼底晦暗不明,我看着他的神色继续道:“可是你变了,你有了野心,有了欲望,为了权利你可以牺牲一切,哪怕是骨肉亲情!你可以利用敏敏的手除掉王晋,你可以亲手亲了父皇,你可以指使宫人下药害死自己最小的弟弟,你可以逼走大哥,你也可以杀死元成……这些,我都可以原谅,都不会怪你,即使是你为了巩固你的江山,神不知鬼不觉下噬魂散害死我的夫君,我依然不会怪你,因为,你是我如今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无论你做错什么事,我——都不会怪你!哥哥!”
元庆的面色渐渐苍白,拳头紧紧攥住,肩头微微的颤抖着,暗哑道:“我不是故意而为之。”
我苦笑着摇头:“三哥你不用解释,我已经说过我永远不会怪你,永远不会
。”我看了看殿门外暗沉的夜空,轻声道:“这个皇宫萱儿已经不想再呆下去,也不愿再呆下去,求皇上成全!”
我径直起身郑重拜倒,光亮如镜的地板触在额头上刺骨的冰凉,元庆伸手欲来拉我起身,却终是缩了回去,许久,他长长呼出一口气,黯然道:“朕,准奏!”
我心头刺痛,惨然拜倒,“谢皇上成全!”
我站起身,一字一句道:“臣妹此去,再相见恐是无期,大秦的江山社稷还要靠皇上去治理,望皇上好生珍重!”我一口气说完,不再犹豫转身向大殿门口走去。
“妹妹!”元庆在身后终于苍凉的唤出了声,声音无限的凄凉。
我顿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终是咬唇走出大殿,外面的夜风铺天盖地的吹来,两鬓的发丝被拂乱,一步一步走下了乾元殿的玉阶,我终于驻足回首,乾元殿的大门前,元庆孤寂落寞的身影在夜幕下那般的凄凉!
沉香与徐燔迎了上来,沉香道:“公主,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我轻轻点头终于转身离去。元庆的视线在身后渐渐模糊,直至再也看不见。
马车上,我怀里紧紧抱着熟睡的衡儿,看着他恬静的睡颜,我低头轻轻笑着,徐燔恭敬问道:“王妃先准备去江南哪里?”
我低头看着手心里的同心结玉扣,心底柔软,微微一笑,“先去江南杭州吧。”
上元节夜,烟花漫天天绽放,璀灿夺目,绚丽而繁华,流光溢彩的腾空而起,照亮了夜空,映着京城百姓欢快的笑颜,这是宫里在庆祝上元节所放的烟花,引得无数人在城楼下争相观看。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这是宫门的守卫盘查,一旁的沉香轻声道,“公主,到泰安门了。”
我轻轻点点头,沉香拿出通行的令牌,递出帘子,守卫的侍卫接过令牌细看后立刻俯首行礼让道放行,马车驶出了泰安门,出了这道门,我就将永远的离开皇宫了。
我抬手掀起马车的帘子,最后一次回望了这座我从小生活的皇城,遥遥望去,那最高的乾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