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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西斜,今科礼闱的第一场考试,就这样结束了。
下一场考试定在三日之后,举子们被从贡院里放了出来便四散而去。而楚叶则要与其他几名副主考一同将试卷封存归档后才能离去。刘翰林将头昏脑胀装到了头,哪怕是被浇了两桶凉水,也应是咬着牙没有张眼。兵丁又不得不去再去请示了一遍楚叶,楚叶不想做的太过不留情面,却因为考试没有结束,任何人都不能离开贡院。最后让人去通知了刘翰林的小厮,又在贡院中辟了间院子,让他们先行休息。等到考试结束,再让他们回府“治病”。
考试一结束,贡院中发生的事很快便在今科举子中传了开。人人都说今年的主考是个好官,更是认为有了这样的一个主考,他们这些寒门学子今科定然能够金榜题名,迈入仕途。
每个人都沉浸在喜气洋洋的氛围之中。
褚云衿从贡院回了他所居住的客栈,也顾不上与客栈老板说一说自己今日考试的感受如何,便径直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
进京赶考的学子大多都住在这座状元楼中,一则是沾一沾店名的喜气,二则也是因为这家客栈虽在城中,费用却着实不高,更为适合他们这些囊中羞涩的举子们。
褚云衿便住在状元楼的地字戊号房中。这间客房并非状元楼中最好的客房,只能算是中等偏上,可鉴于地字号的院子旁是一片幽深的竹林,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都十分安静,非常适合他们这些举子们读书学习,因此,这地字号的院子反而比天子号的院子还要难抢。褚云衿来的早,便早早地选了这间最为安静的戊号房。
他将书袋放到书桌上,顺势坐到了椅子上。
他的卷子答得有些后悔。
他是从相州千里迢迢进京而来,虽然早就听说与他同科的有不少家境优渥的举子,可褚云衿相信自己的真才实学。书院的先生说他已然大成,可当他看到今科题目的时候,脑海中所闪过的全都是一路上,民屯的种种乱象。头脑一热,便在卷子中大加批判。等他收笔检查时才意识到,今科的主考官乃是当初搭理主张屯田制的宋国老,他洋洋洒洒千百字,为那些屯田乡民振臂一呼,恐怕是得罪哦了这位地位崇高的三朝元老。
褚云衿叹了口气,他今科恐怕无望了。
他不是没想过收拾行囊回相州去,可毕竟还有两场,若是他在接下来的两场考试中表现优异,中了贡士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到这,褚云衿的眼中又散出光亮。
今日的主考官雷厉风行,借着吴俊鹏的一事将那些试图行贿的举子们统统敲打了一番。只要他还是主考,今科的贡士定然都是那些有真才实学之人。
他记得那名主考叫什么来着?
楚叶?
褚云衿嘴角微微弯起,眼底一片温柔。他相信,叫楚叶的人定然都是好人!
他将自己的一片思绪尽数收起,又将书本翻了出来,点起油灯,准备挑灯夜战。而在帝京的另一边,楚叶经历了一整天的折磨,总算也是到了自己的尚书府。
前些年,楚叶任职礼部,但是毕竟只是负责科考事宜,并没有亲自监考。早就听闻科举监考是朝中最肥的美差,可她也不曾想到,那些举子竟然会如此胆大,竟敢在考试当场行贿。而那些自命清高的翰林学士仿佛是皮条客一般,为那些滥竽充数的举子与主考官牵线搭桥!
下人们看着楚叶怒气冲冲地回了尚书府,不由得面面相觑。
他们这位尚书大人是一贯的好脾气。每逢年节,赏钱也多,极少像今日一样面带怒容的回府。
“爹爹!”楚杉坐在花厅之中,眼前的桌子上已经摆上了一桌子的好菜。
可楚叶却全无胃口。她按捺住内心的火气,对楚杉说到:“小杉自己吃吧,爹爹还有些事要先行处理。”
楚杉眨了眨眼,眼底充满了失落。不过她又很快振作起来,安慰自己道:“今日是爹爹第一天监考,肯定是辛苦非常,她要做一个懂事乖孩子,不能总是缠着爹爹了。”
她点了点头,嘴上催促道:“那爹爹您快去吧!”她顿了顿,又小声问道,“那云清姐姐可以与小杉同桌用膳吗?”
楚叶看了眼侍候在一旁的云清,眼底闪过一丝暗芒。她一字一句道:“云清姐姐每日陪你玩闹,你可得好好珍惜。”
楚杉娇憨一笑,恍若一直肥肥的橘猫。
楚叶看着她的笑脸,心里的哪团火气霎时消了大半。怪不得人家都说府中应当有个孩子,虽然闹腾了些,但也确实是一剂治愈良药。
楚叶不再在花厅滞留,沿着石板路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中的摆设一如既往,就连书桌后的实木椅子也是空荡荡的。楚叶的心里却也莫名的好像是那椅子一般。
往日里,司马瑾总是死皮赖脸的往她的府中跑。偏偏借口找的还不容她拒绝
——人家是来看女儿的!
楚叶也曾经问过司马瑾:既然破格册封楚杉为县主的明纸诏书已下,为何还要将小杉养在她的府中。
司马瑾只是故作神秘的淡笑不语。后来楚叶逼的急了,才懒洋洋的找了个借口,说他最近痴迷园艺,正在努力地收拾院子。
楚叶对此嗤之以鼻。
什么园艺,要她说,分明就是在收拾自己的手下人,省的楚杉过府后有人说三道四。
不过让堂堂相王殿下亲自下地除草,这手下人恐怕也并非是不值一提的无名小卒。
说起司马瑾的手下人,楚叶就想起了明华明若两兄妹。
自打去岁在司马瑾的别院看到他们,她好像就再也没有见过这兄妹俩。司马瑾不是说,这两兄妹对他十分重要吗?
“也是,”楚叶自嘲一笑,“那可是陪他长大的人。”
她自暴自弃地往椅子上一瘫,双眼空洞无神,可实际上却是暗藏了一丝伤悲。
楚叶重生以来,处处谨小慎微,她接连升迁后,有不少的朝臣想要结交,她都因为害怕被御史弹劾“结党隐私”而拒绝了竹子要摆一场小宴的建议。哪怕是有时,同僚中有人设宴请她,她都一律拒绝。这样一来而去,倒是有不少人私下议论说,新晋的礼部尚书楚叶是个软硬不吃的臭石头。
今日她当众下了翰林学士的脸面,恐怕她这个“臭石头”之名,又能远扬了。
不过她倒是没有一点后悔。
受贿本就是大罪,她可不想自己也折在这上面。
楚叶坐直了身体,她皱了皱眉头。今日这件事看起来不像是偶有为之,刘翰林那样熟稔的行为反倒是给她一种“流水线”似的感觉。就好像他们吃准了,她这个空降的主考官会手下那一千两银子的银票。
而他楚叶的行为却像是从屏障中冲出的一杆利刃,将他们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这让楚叶不得不怀疑,往届礼闱的主考官是否都收受了参考举子的贿赂。
若真是这样……楚叶咬了咬牙,若真是如此,她这样“不合群”主考只怕明日早朝便会被御史弹劾,请求陛下更换考官。那些御史可是出了名的鸡蛋里挑骨头,无中生有。明明是没有的事儿,也能被他们说的跟真的似的。
就算她一向行事小心,却也不得不防。
偏偏司马瑾今日没来,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布谷,布谷!”
窗外突然传来布谷鸟的叫声,听得楚叶蹙起了眉头。
这布谷鸟一向是四五月份才会从南部迁徙过来,如今上不到初春,哪只傻布谷会这个时候落在她的院子里?
她向心里突然升起一丝喜悦,她怀着小女儿的娇俏,惊喜地打开了窗户。
“布谷,布谷!”
鸟儿依旧不死心地发出的“布谷”声,只是那一副青绿色的鸟毛却叫人出戏。
青鸟高傲地落在楚叶的窗前,眼中带着王之蔑视,仿佛在嫌弃楚叶,竟然这么晚才打开窗户迎接青鸟大人进屋!
它扇了扇翅膀,如同自己家一般费劲了楚叶的房中!
068老子带你去逛春街!()
楚叶认命地关好窗户,开口问道:“司马瑾让你来的?”
说完这话,连楚叶自己都愣了一愣,她怎么就如此自觉的让青鸟进了来?
“嘎!嘎!嘎!”
青鸟一进来便霸占了楚叶的书桌,霸道地在她刚刚铺好的宣纸上留下了数个脚印,宣告自己的领土!
它一边忽扇着翅膀,一边“嘎嘎”的叫着。
青鸟说起来只是一只鹦哥,嘴里蹦出来的话也都是人们反反复复教出来的,司马瑾没有教过,它又怎么会回答自己的问题。
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青鸟“嘎嘎”叫了两声后,竟然回了一声“是”!这可就引起了楚叶的兴趣。
楚叶抻开了椅子坐下,双臂交叠搭在桌子上,好笑的看着青鸟趾高气昂地在她的书桌上走来走去。
“司马瑾教你了?”
“嘎嘎,是。”
楚叶眼角眉梢都带上了笑意。仿佛将白天在贡院发生的一切不开心的事情都拋到了九霄云外。她趴在手臂上,又逗弄道:“你是不是就会说这一个字啊?”
青鸟歪了歪头,小小圆圆的眼睛眨了又眨,淡黄色的鸟喙一开一合。仿佛在说:这道题超纲了!
楚叶也不说话,静静等着青鸟的回复。
“嘎嘎!是!”青鸟只沉默了一会儿,便再一次回答了出声。
楚叶“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音,她伸出一只手指,轻轻地在青鸟的头上点了点,轻声说道:“你这只傻鸟。”
“嘎嘎?”
楚叶渐渐敛了笑容,她用那只手指为青鸟顺着漂亮的羽毛,声音哀怨:“司马瑾怎么只让你一只鸟来了,他自己怎么不来?几株杂草就这么难除吗?”楚叶扁了扁嘴,将下颏搁在了交叠的手臂上,眼中带着一丝失落。
青鸟又“是”了一声,再一次成功地逗笑了楚叶,只是这一次,楚叶的笑容却带上了一丝苦涩。
仿佛是回答她的问题一般,窗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咳,就像是变戏法一样,随着一阵“呼呼”声,司马瑾一身雪白的直襟长袍,腰束月白祥云纹宽腰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他踏着夜晚的寒露,出现在了楚叶的房门之前。
为青鸟顺着羽毛的手指骤然停下。楚叶仿佛是不敢相信一般,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双眼。
司马瑾的脸上依旧是招牌一样的玩世不恭,他嗓音有些轻佻,可听在楚叶的耳中却又格外安心“听说小叶子想我,我赶紧变了个法,立马出来了!”,他打下楚叶揉眼的双手,佯怒道,“你这爪子多脏,没事不要总去揉眼睛。”
楚叶感觉自己的双颊烫烫的,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她对司马瑾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明明说好了是拿他当作主君,可现在,她却觉得自己的心里平白地生出了些其他的感觉。
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有的呢?
司马瑾给她喂桃子的时候?还是他不顾危险,撇下队伍去林中追他的时候。
亦或是在枫华城中,她被那位县令公子调戏,他挺身站出,说她已经是他的夫人?
到底是谁是什么时候呢?就连楚叶自己也不知道。
就算她背负着楚家的血海深仇,可心里却总是有一份小女儿情怀。
她总是在想为家族报了仇之后,她又该如何?
或许,她真的可以就这样一直呆在司马瑾的身边,为他平江山,安朝政。
楚叶身为楚家的长房嫡女,一直自比男儿。她当初能全凭自己的谋划便将祁琏那样的废物送上王位,司马瑾有计谋有脑子,她相信,她定然能让司马瑾更进一步。
不只是西晋,也不只是东尧!或许还有北夷,或许还有浅墨山南的那些蛮夷小国!
司马瑾不知道在这样短短的一段时间中,楚叶已经想了这样的多的事情。他看着脸颊红红的楚叶,一时间竟痴了过去。
“你除完草了?”楚叶轻咳一声,随意地问了一句,“别是直接连地都填了,这样的话,以后可就种不了花儿了。”
她本不想插手司马瑾的家事,可司马瑾那眼神看得她是在有些慌张,只好没话找话。
司马瑾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目光太过灼热,将人家吓着了。可他的眼中依旧带笑,自顾自地斟了一杯茶水,“我不会把孩子和洗澡水一起放掉。”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听到司马瑾已经把事情都处理好了,她点了点头,场面一下子又静了下来。
青鸟瞧着眼前的两个人类,实在是充满了嫌弃。
它两只乌溜溜的小眼睛一转,怪叫两声,用自己的鸟喙重重地啄了下司马瑾的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