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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师兄想出了这般周详的计划,想来会万无一失吧。
流霜心内涌上来一股暖意,师兄是世上最疼她的人了,有时,她觉得甚至比爹娘还要疼惜她。
令她疑惑的是,师兄是如何认识天漠国的公主暮夕夕的。暮夕夕肯帮师兄,两人的交情应当不浅。但,她既是师兄的朋友,为何在宴会上对自己的敌意那般大?
该不会是暮夕夕喜欢师兄,而又误会了师兄和自己的关系吧。
流霜苦笑着摇头。看了信,犹如吃了一颗定心丸,不再担忧,躺在床榻上片刻便睡了过去。
只是,她却不知,十日后,根本就不用她去装病,因为有一场更大的风波在等着她。
今夜注定是一个无眠的夜。
雪苑,此时仍是烛火辉煌。
代眉妩梳着慵懒的坠马髻,柳眉轻描,淡施胭脂。坐在几案前的躺椅上,披着一件雪白的衫子,领口处微微敞开,露出她粉光细腻的颈项。
每到夜幕降临,便是她精心装扮之时,然而,一切都是惘然。一腔情意最终付流水,那个人总也不来,再打扮也是徒劳的。
想起今夜百里冰的警告,想起流霜作画时的潇洒。代眉妩的银牙暗暗咬了起来。若是那暮夕夕指明让跳舞就好了,她定会旋舞一场,令满座皆惊的,可是偏偏不是。
她就那样被她比了下去,真是挫败。
她的贴身侍女花娇望着代眉妩满脸愁绪的样子,端着茶水走到她身畔。轻声道:“主子,喝些茶水吧!”
代眉妩杏眼一瞪,道:“你想害我睡不着,是吗?”
花娇吓了一跳,忙施礼道:“奴婢不敢。奴婢斗胆说句话,主子,您是在为听风苑里那位烦心吧。”
代眉妩惊异地瞧了一眼花娇,想不到这个丫头胆子倒不小。
花娇轻笑着继续道:“主子,凭您的姿色,听风苑那位哪里及得上,她不过是占了个先,才在王爷心里占了一席之地。主子要想得这王妃之位,却也不难。”
代眉妩闻言,细细打量着灯下的花娇。似乎是第一次,她才将这个丫鬟放在眼里。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丫鬟,模样不算出色,只称得上清秀。平日里也是面容可亲,看似愚钝,但做事还算伶俐。
这个丫鬟,是谁的人呢?代眉妩一时拿不准,没说话。她也听说过,皇室里勾心斗角的厉害,下人里面难保就有别派的人脉。
“主子,您是信不过奴婢吗?”花娇微笑着道,“奴婢一切都是为了主子,主子听听花娇的主意再做判断如何?”
“你且说说!”代眉妩懒懒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说道。
花娇附耳到代眉妩面前,轻轻说了几句话。
代眉妩的黑眸顿时睁大了,她霍地坐起身来,问道:“真有这样的药?”
“是的,奴婢手中便有。”花娇从袖中拿出一个纸包来。
代眉妩看了双眼发亮,颇动心。不管花娇是谁的人,这个计划,对她显然是有利无害的。如果这药吃下去,真如花娇所言,能使脉搏呈现假孕之状,绊倒白流霜夺回自己的王妃之位便指日可待了。
她微笑着对花娇道:“你这样帮我,可是有条件的?”
花娇一脸惶恐地说道:“奴婢为主子办事,是份内之事。怎敢要什么回报。”
代眉妩轻轻笑着,道:“办好了,定不会亏待你的!”
纤指一伸,从几案上拈起一颗紫色的葡萄,轻轻一捏,汁液四溅,打湿了桃红的丹蔻,在灯下愈加红艳。
第六十八章 药
代眉妩有喜了。
这个消息传到听风苑时,流霜正在抚琴。
纤纤玉指微微颤抖了一下,只听“蹦”的一声,断了一根琴弦。行云流水般的琴音稍微凝滞了一下,好似冰泉呜咽,娇莺悲鸣。
流霜却跟没事人一般,继续弹奏。悠悠扬扬的琴音由低缓渐转为激扬,淙淙铮铮,冷冷澈澈。
红藕站在流霜身后,眼见的小姐的手指被那根断弦割破了,指尖的血随着铮铮琴音而轻轻飞溅。琴面也沾染了缕缕殷红,一缕缕一朵朵,好似怒放的蔷薇。
“小姐,你的手流血了!”红藕终于忍不住,高声说道。
流霜却充耳不闻,依旧弹奏着,拨弦的玉指在琴弦上跳跃着,那样灵动,没有丝毫要停止的迹象。
红藕的泪早已淌了下来,她冲到流霜面前,强行挪开了流霜的手。
琴音戛然而止,余韵在空气里嗡鸣。
“小姐,你怎么这么傻!”红藕哭泣着说道。
流霜轻轻摇头,一脸静逸,柔声道:“傻丫头,哭什么!”伸出玉手,想要为红藕抹去泪水,这才发现纤纤玉指已是鲜血淋漓,洁白的衣裙上也沾染了朵朵娇艳红梅。
疼痛这时才缓缓袭来,令她忍不住颦眉。
红藕手忙脚乱地拿来伤药,为流霜包扎手指。
轻衣和纤衣在外间静静瞧着这一切,心内也极是悲凉。王妃和王爷怎会走到如今这种地步,他们本该是令人艳羡的一对啊。王爷竟然宠幸了那个侧妃,他们真是替王妃不平。
正在此时,院门外代眉妩的声音柔柔传来:“姐姐,怎么不弹了,方才的曲子真是好听的紧呢,若不是眉妩此时有孕在身,真想随了姐姐的琴音舞一曲呢!”
几人抬眸望去,只见代眉妩一身雪白的纱裙,迈着轻盈的步伐,婀娜而来。身后紧随着她的侍女花娇。
“你来做什么?”红藕正一腔怨气无处发作,霍地站起,硬邦邦地说道。
代眉妩温柔地挑了挑柳眉,温婉轻笑道:“眉妩是抵不住姐姐琴音的诱惑,才忍不住进来的。不知姐姐何故停了下来。宴会上,姐姐的画技已经让眉妩大开了眼界,不想姐姐的琴技也这样高。眉妩真想再听姐姐弹奏一曲呢!”
红藕冷哼了一声,道:“凭你,也想让我家小姐抚琴!”
“红藕,住嘴!”流霜知道红藕嫉恶如仇,是在为她鸣不平,可是这个丫头何时才能改掉这冲动的脾气啊。
“妹妹,你已经身怀王爷的龙种,我这粗俗的琴音怎入得了你的耳啊,免得惊吓了腹中的胎儿!”流霜云淡风轻地说道,神情清浅,似乎根本就没将代眉妩有孕的事放在心上。
代眉妩听到流霜提到了她的孩子,玉脸上浮起一片羞红,垂首娇笑着道:“眉妩今日来此,正是要告诉姐姐这个好消息呢。顺便,想要从姐姐这里求一些安胎的药草。”
流霜心中微动,瞧着代眉妩一脸娇羞温婉的样子,不禁冷笑。
宫廷之中,借怀孕施阴谋诡计的还少吗?她虽然不善此道,但还是曾经耳闻过一点的。
是以,流霜淡淡微笑着道:“我这里哪里有什么药草,若是妹妹需要,何不禀明王爷,宫里可是什么名贵药草都有的。”
代眉妩一脸祈求地说道:“姐姐,宫里的药草虽然名贵,但哪里及得上姐姐亲手种出的药草珍贵。眉妩恳求姐姐能够赐给眉妩药草。”
红藕站在廊下,瞧着代眉妩做作的样子,心中便有气。明明自家小姐已经**,却没得到王爷的一丝宠爱。如今,这个女子怀了身孕还来这里假惺惺示威,心中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窗台上恰好晾晒着才收获的药草,其中便有安胎药。
红藕恨恨地从袖中掏出一块锦帕,将那些药草用扫帚扫作一堆,用锦帕包了起来,道:“给你,这是安胎的药,拿去吧。”
花娇闻言,早已伸手接了过来,本来她早就看到了窗台上晾着药草,正要寻机去弄点,却不想红藕竟送了过来。
流霜大惊,娇声斥道:“红藕,你做什么?我们哪里有安胎的药,还不将药拿回来!”
“眉妩谢姐姐赐药,不打扰姐姐了,眉妩告辞。”代眉妩慌忙站起身来,携了花娇袅袅婷婷而去。
流霜气的脸色发白,黛眉轻颦。红藕的性子,何时才能改。
偏生红藕还不知道错,邀功似地说道:“小姐,方才我给她的药里,加了桃枝子,管保代眉妩吃了会呕吐的更加厉害。”
流霜怒视着红藕,道:“红藕,你会给我引来灾祸的,你知道么?”
红藕心中一惊,道:“小姐,此话怎讲。”她自小和流霜一起长大,性子单纯的很。
流霜瞧着红藕一脸的委屈,心中暗叹,或许是她多虑了。
不是每个人都能狠的下心,用牺牲自己的骨血来达到目的的。何况,她对代眉妩已经没什么威胁,只是一个失宠的王妃罢了。
不日,她便要离去,或许不会有事的!
第六十九章 毒药(一)
夕阳西下,天边晚霞淡淡晕染,好似美人涂了胭脂的妩媚,又似残血淡淡。
听风苑里一片幽静,唯有寂寂蝉鸣一声声嘶鸣着。
天气有些酷热,闷闷的,没有一丝风,令人心内极不舒服。
明晚,便是与师兄约定的日子了,流霜心内虽然欢悦,但,却有一丝莫名莫妙的烦闷挥之不去,总觉得有什么事似乎要发生了。
事实证明她的直觉是对的。
才用过晚膳,院门便被人打开了,几个丫鬟肃然走了进来。
“王妃,王爷请您到雪苑去一趟!”为首的丫鬟对流霜微一施礼,毕恭毕敬说道。
“到雪苑,有什么事吗?”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流霜心头。
“禀王妃,代妃有些不适,王爷请王妃过去瞧病!”那丫鬟面无表情地说道。
“何以不传宫里的御医为代妃瞧病?”流霜挑眉问道。
百里寒肯让她为代眉妩瞧病?流霜冷然而笑,事情决不是这么简单的。她试图从丫鬟的脸上看出一丝端倪,但她失望了。这个丫鬟不是不知情,就是奉命在隐瞒着什么。她从她的口中是问不出什么的。
“已经去传宫里的御医了,王爷想请王妃先去看看!”丫鬟道。
是祸躲不过!
流霜微微叹气,拿上药囊,带了红藕和轻衣纤衣一道,随了传话的丫鬟去了雪苑。
雪苑的风景依旧美丽,池中的睡莲开的正盛,带着慵懒的风华绝艳。不管这世间是如何丑恶,它们依旧保持着天生的纯净高洁。
一走进室内,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伴着沉重压抑的气氛向流霜袭来。
流霜心中一惊,难道?玉脸瞬间有些惨白,她怕得终究还是来了吗?
十几个丫鬟心惊胆战地环绕在床榻前,大红的帐幔飞舞着,伴着血腥的气味,有些诡异。
流霜透过人流的缝隙,看到代眉妩偎在百里寒怀里,那张绝世姿容的玉脸已然变成了青紫色,唇角有殷红的血迹流淌。更令人震惊的是,她的身下,是一片血红。
流霜闭了闭眼,只觉得有些眩晕。
代眉妩竟流产了吗?一个无辜的小生命啊,就那样去了。
心内一片悲悯充盈。
代眉妩的样子是如此凄惨,她的眼神是那般无助,抱着她的百里寒又是那样冷绝。
“禀王爷,王妃到了!”丫鬟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意,打破了室内的静默和沉闷。
刹那间,众人的视线全部射向了流霜,带着怜悯带着鄙夷带着惶恐射向她。
流霜咬着下唇,只觉得心口犯疼,忐忑不安的感觉像浪潮一般涌了上来。
起风了,微风透过帘子,将流霜的素色衣衫吹得飘然若絮。
流霜抬眸,坦然与百里寒对视。
黑眸清澈明净,清朗透彻,带着坦坦荡荡毫无畏惧的神色望向他。
很静很静,百里寒轻轻放开代眉妩,深邃的黑眸直勾勾锁住了流霜。
没有流霜预想到的愤怒,此时的百里寒是沉静的,也是静默的。他不说话,只是静静望着流霜。
他的脸上有一抹深深的沉痛,那样悲悯。
若他震怒,那或许她会觉得更容易面对,可他如此镇静,镇静得让她完全猜不出他究竟在想什么。
这个男人,她倾心恋慕的男人。一直是她看不透的,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他望着她,良久,他终是开了口。
“这药是你给眉妩的?”声音压抑而嘶哑,好似年久失修的古琴。
流霜随着他的质问,望向他的手。
他的手中,拿着一方锦帕,锦帕中包着药草。正是红藕那日给花娇的。
果然是用此做了文章。
果然是要诬陷她下毒啊!
真看不出,表面温柔沉静的代眉妩竟这样心狠,竟舍得牺牲自己亲生的骨肉。那个可怜的孩子,就那样做了她母亲权力**的踏脚石。
身后的红藕瞧见了百里寒手中的锦帕,惊慌地捂住了嘴。就是再单纯,此时她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猜测出即将发生什么事。
她拽了拽流霜的衣角,惶恐地说道:“小姐!”
流霜回首向她安抚地笑了笑,道:“是我送的,只是一些安胎的药罢了。”
百里寒的瞳仁,在听到流霜的回答后,猛然紧缩。
他极其不信地望着流霜,眸间满是痛苦之色。
“你在里面加了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