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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脉脉打了个寒噤,这种时候她就会很紧张,总觉得自己只要稍稍放松,就会彻底沦陷,谢身上有一种无形的热焰,会将她紧紧包裹,连皮带骨,彻底消融。
而此刻谢面色微微一变之后却在她颈侧一点,用神识传音道:“噤声。”
庞脉脉凛然,微微颌首。
谢已经在她神识中消失了。
明明他人还在她面前,肉眼可见,但是神识却扫描不到他。
显然,谢是用了隐蔽神识类的法术,在她颈侧的一点也定然是一样的术法。
也就是说,他发现了别的真人的踪迹。
庞脉脉自然不会在这时候给他扯后腿,见他用神识传音,也只是微微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屏息凝神,任由他携自己而行,一丝声音都不发出。
她虽还未成金丹,但胎息之境,坚持十二个时辰无妨,并不以屏息为苦。
谢见她一直屏息,却含笑传音道:“不必如此,寻常呼吸吐纳即可,此法尽可蔽之。“
庞脉脉见他果然也如常吐息,这才不再屏息。
谢同她说完之后,却不再关注她了,而是凝神注意前方,俊美的面孔配上专注严肃的神情从来都最是吸引人,何苦他动作如此矫健优美充满力量,动作间带动一身不大显山露水,却实在存在,线条精致的肌肉,叫近距离观摩的庞脉脉有些发怔。
越过一处灌木丛,庞脉脉见到了别的真人,且一见竟有数人。
一对面目清俊的夫妻,看上去仿佛三十岁左右,男衣群青,女着月白,色彩搭配一下子就叫庞脉脉感觉养眼舒服,长相也看着十分顺眼。
是一对第一眼就给人好感的夫妻。
修为看不出来,但是谢曾经说过,他是目前的所有真人中最年轻的一个,也是最后成婴的一个,自然别的真人也没有元婴之下的。
另外一帮人却是十几个,为首的是一对长相很是阴沉的孪生兄弟,
其余都是他们的从人。
这两人叫人看起来则很不舒服,尖头白脸,鼻吊唇薄,配着三角眼八字眉,满是刻薄之相,神情也好似蛇或蜥蜴之类的冷血动物,看上去阴冷潮湿粘腻。
他们的从人看上去都特别低眉顺眼,驯顺畏缩。
但是庞脉脉可以看出,这些从人大部分都是金丹修士,在外头任何一处都是可以昂首挺胸扬眉吐气的高阶修士,此刻却只堪为下仆。
这对兄弟和那对夫妻看上去似乎并不十分对盘,那夫妻中的男子淡淡道:“……偶遇幸会,只是这化生池方圆百里,素来不准化人踏足,令昆仲何以大喇喇带了十数随从公然而入?“
双胞兄弟之中的一个“嘿嘿”一笑,道:“卢兄,你们夫妻倒是都是木灵根,在这破林子里如鱼得水的,我们兄弟俩可怎么办?只好带些随从了……反正,嘿嘿……”
说到最后带着一种“你懂的”意思。
庞脉脉虽然不懂,却不知不觉打了个寒噤。
而那对夫妻里头的妻子却是面露鄙夷厌恶之色,冷哼了一声。
谢这时传音给她,道:“这对夫妻叫卢周松和叶青娘,算是还比较正派的,那对兄弟姓辰,却不是什么好玩意,日后离他们远点……”
庞脉脉用神识回了个“嗯”。
然后便又专心看那几人。
辰氏兄弟中另一个斜眼扫了那叶青娘一眼,阴阳怪气道:“怎么?叶娘子是看不上我们兄弟?是了,我们的资质原是和你们不能比,只可惜啊,你们夫妻资质好,到如今也不过元婴初期而已……”
谢又传音道:“这四人都不是原生初始真人,年龄大约都在一千五六百岁,也都困在元婴初期至今未能突破。”
也就是说,这几人在真人中都是比较弱的实力。
但是谢毕竟年纪小,成婴也是勉强而为的,只怕是个真人实力也远在其之上,所以对于任何一个真人都不能小觑。
那叶青娘听了辰氏兄弟的话,却是勃然大怒,冷笑道:“我们夫妻确实资质鄙陋,悟性愚钝,但却也不怕你辰家兄弟!要不要试试?”
眼看双方似是要动手,却听一声咳嗽,一个愉悦圆滑却有些老的声音说:“咳咳,你们,我说你们是不是疯了?什么时候化生禁林里还能动上手了?”
一触即发的情形顿时像被戳破了的羊皮筏子般漏了气,不管是卢氏夫妻还是辰氏兄弟,都消停了下来。
一个看上去四五十岁的男子圆滚滚金灿灿地出现在了灌木丛那边。
只见他一身金光闪闪的商人打扮的衣裳,头上还带了头巾,满脸笑容,而且是商人那种职业化笑容。
从他的脸看,并不十分胖,但身上却显得圆滚滚,看上去像是衣服穿得太多了。
他满脸笑容,口中说的却全是抱怨的话:“啧啧,现在的小辈,真叫人看不惯,没人样的没人样,没礼貌的没礼貌,啧啧,还要在这里打架,这是不懂规矩还是存心寻死呢?”说着眼睛又朝着谢他们二人的方向一瞟,哼声道:“还有些小辈,只管藏头露尾!没有诚意,就是有生意也不提携你做!”
而谢早在这位中年商人出现时就脸色微变,此刻毫不犹豫,携着庞脉脉手肘,跃然而出,拱手为礼道:“谢见过程前辈。”
那商人模样的前辈点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郭大掌教家的后起之秀,明日之星。“又问道:“这次你师姑要来吧?”
谢的师姑就是郭深的妹妹,被称作最幸运的女人的郭浅浅。
谢点头道:“正是。”
姓程的前辈呵呵一笑道:“正好,你若能联系上她,告诉她她几百年前找的东西,我替她找到了。”
好几百年前谢自己还没出生,自然不知道师姑要找什么,也只能应“是”而已。
那辰氏兄弟眼看人多,大约也知道带如此多的从人是违规的,便互相对视一眼,打算悄然离开。
被程前辈喝了一声:“你们这是去哪里?”
第145章 池畔()
辰氏兄弟听了这位程前辈的一声不大的吆喝,颤了颤,停住了。
叶青娘冷笑说:“自然是因为咱们大家都不待见这二位,他们自知无趣,就想偷溜了。“
程前辈却道:“你们应该知道化生林是不允许化人进入的,尤其是靠近池边这一片,你们公然带这么多随从,也太过狂妄了。”
辰家兄弟却抗辩说:“公约归公约,一丝不苟遵守的又有几人,就说这次要参加的人,旁人不说,就说那姓洛的小姑娘,之前几次她哪次没带随从?“
叶青娘还是冷笑道:“真有出息,盯着人家小姑娘比较,人家带随从只带一二个,而且她碎雪山无魂宫的随从也是绝不会泄露的
!”
辰家兄弟里的老大道:“小姑娘怎么了?再说了,如今几十岁的小娃娃都出道了,她几百岁的人还能叫小姑娘?“说着看了谢一眼。
谢剑眉微挑,冷哼一声,杀气毕露。
辰家老二转换话题说:“你说她的随从不会泄露,我们也保证我们的随从不会泄露,否则唯我兄弟是问好了。”
众人看了辰家兄弟的十几个从人一眼,
竟然都默认了。
辰家兄弟的老大接腔道:“没错,要说带从人,姓谢的小娃娃都带了一个,你们怎么不说他!”他腔调怪异油滑,说话听起来特别刺耳。
谢一声冷笑中,流离剑出鞘半截,森寒的杀气充斥天地。连卢周松叶青娘夫妇二人都后退了了几步,更不要说脸色大变的辰氏兄弟了。
浑身金光灿烂的程前辈倒是还好,但他看着流离剑脸上也满是忌惮。
庞脉脉被谢的气息护住,未曾有什么感觉,倒是觉出比起他未成婴之前许多人觊觎此剑,此刻似乎没人再起这样的念头了。
是因为成婴之后再加流离剑威力已经足以面对元婴后期修士,还是因为元婴修士对流离剑认主之后别人已经不能夺走?
庞脉脉暗中希望是后者。
程前辈仔细看了庞脉脉几眼,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莫非……”他用询问的目光看着谢,眉头依然皱得死紧。
谢淡淡道:“这是我未婚妻。”
叶青娘口直心快,已经忍不住问道:“小姑娘,你多大了?你爹娘是谁?”一脸的未尽之意是“我怎么居然不认得你”。
庞脉脉估计她是认为自己也是和他们一样的真人了,正在想回答的措辞,卢周松却失笑道:“连小谢都要成婚了,我们到时倒是要送份厚礼!”说着目光从谢背后归鞘的流离剑一扫而过,道:“毕竟日后我们这些人恐怕都要指望小谢了,哈哈。”
辰家兄弟看着谢的流离剑,阴沉的脸上也露出忌惮和嫉妒之色,辰家老大拱拱手,正儿八经地道:“程前辈,各位,咱们兄弟虽然带的人多,自个儿也知道违规了,但是各位也知道咱的手段,泄露出去那是断然不会的。”
庞脉脉忍不住看着他们身后那十几个修为至少在金丹期的从人个个低眉顺眼,仿佛听不出主人话里隐藏的含义,由不得打了个寒战。
程前辈却挥手道:“你们既然这样保证,就去吧!”
竟然就这样放他们走了。
目视着辰家兄弟离开,谢也一拱手道:“我们也先行一步。”
叶青娘恋恋不舍的目光从庞脉脉身上一转而过,显然对于没能满足她的好奇心而觉得不足,待要出言挽留,她丈夫卢周松已经朗笑一声,拱手道:“请
!”
庞脉脉和谢一起对着程前辈行礼作别,又被谢带着远去,还听到叶青娘低声的嘀咕:“着什么急啊!就是早到了,化生池也不会早生人出来……”
卢周松有些宠溺地失笑:“你啊……”
叶青娘又突然兴致勃勃道:“诶,你说这姑娘是不是谢的……”后面的语声却被截断,似乎是被卢周松捂住了嘴。
后面依稀还有叶青娘挣脱了之后断断续续的娇嗔:“干嘛啊……我又没说什么!……你说霍老鬼的理论若是真的,那谢岂不是……”
话音又被阻断,良久还有卢周松无奈又宠溺的低叹:“你可真是……”
再后来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没有不可损毁的森林阻碍,谢的速度很快,两个时辰之后,越过最后一个灌木丛,一汪小池出现在了庞脉脉面前。
“就是这里了。”谢把庞脉脉放下,他声音平淡,没有任何感情起伏。
庞脉脉在池边站定,展目望去,就是一个仅仅亩许大小,
水颇清澈的池塘。
水是普通的颜色,池上也没有仙气缭绕,看上去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池塘。
但是对于修士而言,却可以感觉到这周围的浓郁灵气,浓郁到宛如实质,而又被什么收敛着。
蕴含有巨大的张力。
庞脉脉忍不住闭幕吐纳一周天,感觉周身灵力蠢蠢欲动。
而在灵力之内,更核心之处,还有一种更原始更鸿蒙的力量,当她触及到时,连灵魂都隐隐颤抖,仿佛从生命最核心处透出一种无法抵御的力量。
“生发之力。”她睁开眼睛时,喃喃而语。
是的,生发之力,诸力之源。
就和她当初触到那颗生发源珠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只是要强大得多。
仿佛一粟之于沧海。
“你能感觉到?”谢突然扭头看向她。
庞脉脉愕然,转头看他,点了点头。
谢眼神复杂,凝视她片刻,然后用神识传音给她道:“不要说。”
庞脉脉不知其所以,但还是乖乖点头了。
谢他们,感觉不到生发之力吗?
如此明显,如此磅礴。
他们不是来的最早的。
化生池畔,已经有了两个人,一个是一个看不大出年龄的男子,也许是二十出头模样,也许是已经三十许,满头乱发,毛发茂盛,脸上也是络腮胡子,但是露出来的面部皮肤却是紧绷明润的,一双眼睛也十分明亮,显得年纪并不大
。
他正坐在地上,拿了一个葫芦,一口接一口地喝酒,间歇处击节而歌:“……大梦三千载,何日尽黄粱,风镝忽鸣剑,起身呼酒来,千斗不得醉,消此万年哀……”
谢看到此人时,瞳孔微微收缩,沉声道:“狄火云……”
那人闻声抬头,看到谢时,定了很久,甚至还歪了歪头,才想起来道:“是小谢啊!不过醉了一场,江湖游荡几年,你都这么大了……这狗娘养的岁月……来来,叔叔请你喝酒……”
谢这一次却没有乱飙杀气,而是沉默了片刻,说:“喝那么多,你又醉不了,有什么意思?酒还不如你的剑,至少与你心意相通,有时间喝酒,